二一中文網 > 蘇粟寶的小說 > 第589章 程洲哥哥,你辛苦了
    程洲默然說道:“我媽懷妹妹的時候我十一歲,才剛上五年級。”

    那段時間好像過去了太久,程洲幾乎有點記不得了。

    只記得自己樂顛顛的跑上跑下,給媽媽拎東西,陪媽媽買菜,一起討論生弟弟還是生妹妹,弟弟的話叫什么名字,妹妹的話叫什么名字。

    “可可這個名字還是我取的。”程洲沉默的看著可可。

    他甚至背地里悄悄給妹妹準備禮物。

    “媽媽生妹妹那一天,大家都很慌亂。我爸焦急忙亂的提著東西往醫院跑,我放學就沖到醫院,剛到醫院,可可正好從產房送出來。”

    “第一個抱她的是我。”

    那時候的程洲欣喜極了,媽媽問他喜歡弟弟還是喜歡妹妹,他說都好,但心底其實更希望要個妹妹。

    沒想到真的是妹妹。

    “她跟個小貓似的,那么小!”程洲抬手比劃了一下:“我伸手去碰她臉,她就抓住了我手指。”

    程洲永遠也忘不了,第一次被妹妹抓住手指的時候的驚喜。

    接下來就是爸爸在家和醫院來回跑,給媽媽送飯。

    媽媽是大齡產婦,生產后有些并發癥,需要用藥的原因妹妹吃不著奶,他又學會了給妹妹泡奶喝。

    就這樣忙亂的過了一周,媽媽和妹妹終于從醫院回來了。

    “家里來了很多親戚,他們一個個都開心的抱妹妹,媽媽跟他們說話,爸爸很忙。”

    大家都很忙。

    家里來了一波又一波人,每次大一點年紀的嬸子來了,都把妹妹從他懷里搶過去,說他不會抱,小心磕到妹妹。

    家里很熱鬧,親戚圍坐著,爸爸媽媽也抱著妹妹跟他們說笑著。

    他一個人站在門后,一直過了半個小時他們都沒有想起他。

    “那是我第一次感覺到失落。”程洲說道:“我爸抬頭忽然看到我站著,就說站著干什么,給大家洗水果去呀。”

    程洲笑了笑,粟寶不知道當時他洗水果的時候是什么樣的心情,真的很抱歉,她沒辦法感受到。

    “然后呢?”

    程洲撈了一把自己的頭發,淡淡說道:“然后是妹妹第一次生病。”

    黃疸不退,而且爸媽開始發現她肚子像小青蛙的肚皮那樣鼓起來,才出院一周,就開始整夜整夜的哭鬧,沒有一天能停下來,就偶爾白天睡上一會兒。

    帶去醫院,說是腸脹氣,腸脹氣的原因是母乳不耐受,也就是說她不能喝母乳,會拉肚子,大量的氣體堆積在腸道中。

    沒辦法只能泡奶粉,但是可可也很倔,吃了母乳后再也不肯吃奶瓶,然后就哭,哭太厲害加劇脹氣,沒辦法只能給吃母乳……如此惡性循環。

    那時候程洲悄悄按了一下,別人的肚子都是軟軟的,妹妹的肚子鼓起來還發硬。

    “結果按了這一下,妹妹就陡然哭了,哭得撕心裂肺,嘴唇都發紫了。”

    “那是有了妹妹后,我媽第一次對我發火。”

    一整夜一整夜的無法睡覺,可可又一哭哭整晚。

    他媽媽的臉色變得很可怕。

    “我媽看我的眼神就像看仇人,怒吼質問我為什么要把妹妹弄哭。”

    程洲自己也嚇壞了,畢竟妹妹還那么小,還是他按了肚子之后哭的。

    爸媽來不及照顧他的情緒,因為可可是真的情況不妙,臉色發紫,大家趕緊把她送去醫院,到醫院里插管排氣,弄了好久才回家。

    回到家他想幫忙什么,他媽說……

    “不用你,你趕緊該睡覺睡覺去。”

    他爸也說不用他管,別搗亂就行了。

    再接下去的每一天,可可都是三天兩頭往醫院跑,他被徹底忽略。

    每次妹妹哭的時候,就是他被嫌棄的時候,要么嫌棄開水沒燒好,要么嫌棄奶瓶沒洗干凈,再不然就是妹妹嘔吐的時候,他急急忙忙拿紙巾想幫妹妹擦,媽媽吼著不用他來。

    一天天,一次次,直至他徹底心涼。

    “我理解他們為妹妹的病心力交瘁,但他們理解過我嗎?”程洲譏笑道:“我就是多余的。”

    粟寶張了張嘴,不知道怎么安慰。

    季常在一邊,說道:“刑訊逼供中有一項是——不許犯人睡覺,只需要三天,再硬實的犯人都會招供。”

    “人是沒辦法不睡覺的,以前有科學家做過不讓人睡覺的實驗,得出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結論:不光會神志不清、歇斯底里,還會像怪獸那樣撕咬和掏空別人的身體。”

    睡眠剝奪實驗,至今不管是誰去搜,看到那些圖片都會頭皮發麻,甚至只是看字里行間的描述……都感覺到恐怖。

    可世人都知道睡眠剝奪殘忍而可怕,卻沒人關注被剝奪睡眠的媽媽。

    可可媽變得焦躁,除了她一整夜一整夜的無法入睡,還跟可可的病有關,被折磨得憔悴不堪。

    這是生理和心理的雙重折磨,她一定不是故意的,可是她沒辦法控制自己,她早已淪陷在這些折磨中。

    人們很容易理解跟自己訴苦的別人,但卻很難共情媽媽承受的這些……

    粟寶靜靜聽著,季常不讓程洲看見,他自然看不見,房間里一時陷入沉默。

    粟寶抬頭看向程洲。

    師父父這么說,其實她可以理解可可媽媽。

    但她覺得現在根本不需要跟程洲哥哥說這些話。

    因為他需要的并不是冰冷冷的解釋,哪怕是用恐怖實驗來解釋,論證可信又有力……

    但他要的不是這個。

    粟寶跳下床,輕輕的抱住程洲。

    程洲一怔。

    粟寶輕輕拍了拍他后背,輕聲安慰:“程洲哥哥,你很棒。”

    “你一點都不多余。”

    “你是這個世上最好、最好的哥哥。”

    “程洲哥哥,你辛苦啦……”

    程洲不由自主的,喉間一哽。

    眼眶不由得泛紅,模糊了眼前所有景色,耳邊只余粟寶那句話:

    你沒錯,你辛苦了……

    你很棒,你是世上最好的哥哥。

    程洲默默的抱緊粟寶,眼眶里打轉的眼淚終于沒忍住,吧嗒一聲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