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龍山脈主山十七座，大小山峰不計，鬼斧神工，將草原一分兩半，草原上的人也成了兩族。
一座側山上，樹木粗枝交錯。
已是秋天，枯干的枝條，取代了烈橙的花朵，枝枝向著天空攫抓而去，在這山腰處，顯得震撼。
“碰碰！”
處于這些樹木的下方，十幾個漢子舉著特制的柴刀，一刀一刀的砍伐著。
從他們高高隆起的顴骨，以及布滿皺紋的眼角不難看出，這是典型的草原牧民。
“這些酸棗樹可真煩人。”
一個青年埋怨道，他的臉已經被劃傷了兩次。
旁邊年長些的牧民笑笑道:
“這怕什么，又不要你上戰場，只是砍些樹而已。”
“砍完這片林子，算上前四天，咱每人就能分一個羊羔子。”
“這年頭，一個羊羔養個半大就能換個婆娘，正好多克家的姑娘長成啦，你也能去提親。”
青年聞言搖搖頭，“我可不干，多克叔的女子好像懷孕的大母牛，可不了我的心。”
眾人聞言哈哈大笑，話題直接轉到了身下。
他們都是拓拔部沿途擄掠的柔然牧民以及降卒，按照草原的規矩，所有人將失去人格，作為私人財產歸屬于拓拔部的大汗。
也許是這位大汗的奴隸太多，瞧不上他們，又或者是長生天的眷顧。
拓拔部的天可汗暫時保留了眾人的公民身份，并且無需他們再次上戰場。
只需要服從拓拔部的服役，便能徹底的獲得拓拔部的牧民身份，在原有的牧場上放牧。
柔然部的牧民們財產基本被剝奪，好在拓拔部并沒有斷了他們的希望，只要完成指定的任務，仍舊能獲得牲畜。
被人搶走的東西，需要賣力氣贖回來，實在荒謬。
可在草原上，弱肉強食是唯一的生存準則，單是不剝奪牧民的公民身份，就已經讓柔然人對拓拔離感恩戴德。
眾人玩笑了一陣，瞅了瞅天色，急忙又投入了工作。
今天若是干不完，耽誤了明天的活計那好羊羔牛犢可就都是別人的了。
在眾人的清理下，很快便出現一片平整的空地。
已至中午，為了節省時間，隨行攜帶的干糧必不可少。
于是乎十幾個人便分成兩隊，進行一個短暫的午休。
若是等他們將這片雜林清理干凈，便能發現在這半山腰，已有人居住。
“看清楚沒有？”
“大哥，俺看的真真的，一共兩撥人。”
“能看出是什么人嗎？”
雜林后，兩個漢子對著話，其中一個，生的膀大腰圓，而旁邊那個，卻是矮了些，倒也粗壯。
大個漢子撓了撓頭道:“都在吃干糧，左邊人的打扮，像是普通牧民；右邊的，也像牧民。”
矮漢子一陣語塞，跳起來給他一個鼻竇。
“大哥，咋又打我？”
高壯漢子委屈道。
矮粗的沉身道:
“你那個傻腦子，多研究怎么殺人，少給我學吟游詩人那套廢話。”
他揉了揉臉，自己的詩人夢再一次被大哥放在地上踐踏。
“大哥，附近的野人基本被逮的差不多了，不行咱往山里面鉆一鉆？”
為首的搖搖頭道:
“老子來是賺錢的，不是踏馬學習當野人的。況且再僵持下去，左賢王該動怒了。”
“叫弟兄們動彈動彈，先把這座山上的草原人給殺光嘍。”
旁邊的漢子內心思索，“那豈不是就暴露了？”
怕再挨鼻竇，也沒敢言語，直接去照做。
下午，當牧民們下次干活的時候，一群鬼魅般的身影在林子中穿梭起來。
........
拓拔離坐在中軍汗位上，他干裂的嘴唇，以及布滿血絲的雙眼，明顯已經許久都未休息。
前方的戰斗一直未停，狼族人不斷派兵，他自然只能抵擋，沒有半分退步的余地。
在這片對于幾萬人稍顯狹窄，幾千人又顯的空曠的戰場上，雙方來回的拉扯著。
盡管臨近山間，腳下土地松軟，石頭隔幾步便有，對于高速行進的騎兵來說都是致命的威脅。
可拓拔離此時卻不能憐惜士兵，對于狼族人調撥來的騎軍，他也只好依靠騎軍抵擋。
拓跋部平常騎甲最多分得一副簡易馬鐙，馬蹄鐵是決計沒有的，若是踩到亂石，同樣也是人仰馬翻的下場。
雙方已經不知斗了幾十個回合，大體流程便是各派一營，打的人馬疲乏后，各自退去，未等收斂陣亡士兵的尸首，第二波便已然開始。
拓拔部基礎騎兵，除卻自身原因，心里對狼族人便有著畏懼之心，如同被狼王擊敗過的對手，再次面對狼王時，先天就會被狼王的威壓蓋過一頭。
這也正是拓拔離巍然不動的原因，可汗壓陣，騎士們在陣勢上就不會氣虛，不用任何獎賞，單是他坐在那里，每個人心中便有靠山。
“報！敵營三千天狼衛出戰，請大汗點兵！”
拓拔離緩緩睜開眼睛，開口道:
“飛龍軍出戰！”
庫賽特部在撕咬拓拔部的同時，自身也是鮮血淋漓。
終于，庫賽特部忍耐不住，動用了自己最后的一張底牌。
殊不知，現在的拓拔部，可是不只有一張底牌來應對天狼衛。
此時以陌刀營和地虎軍出戰，結果應該也不會差。
可是，拓拔離用同樣的騎兵迎戰，就是要在草原人的馬戰上爭個高低。
狼族人統御草原太久，久的已經將許多蠻族人的內心擊垮。
饑餓和欲望催生出來的騎射技術，是每個草原人吃飯的本領。
只有在騎兵上分個勝負，他拓拔部才算是北草原真正的主宰。
得到命令的三千古爾罕重騎，在團團圍簇下開出了營地，戰陣中的九龍旗被吹的錚錚作響。
幾里外，天狼衛的三千人馬也是整裝完畢，帶著庫賽特的狼纛開始提高馬速沖來。
只是幾十個心跳過去，雙方便已然進入了各自的射程范圍。
天狼衛拿手的便是馬射功夫，俱是能開三石弓的好手。
陡然間，前后交接，各分一千五百支箭，沖上天空，遮斷夕陽，整整齊齊的向著飛龍營而來。
“藏！”
孩哥一聲爆喝，采取了防守的姿態，騎射飛龍軍如何也抵不過天狼衛，與其對射，不如防守。
隨著前面旗幟的轉換，整個飛龍軍隨之一滯，待到眾人皆采取鐙里藏的身勢后，速度陡然加快。
這個姿勢在反復驗證后，是最有效的處理強弓的策略，不過也只適用于古爾罕，換做其他馬，怕是要叫人給鐙翻。
碰碰碰的箭雨襲來，卻沒有達到天狼衛想要的結果，只是射翻了十幾匹騎士，而且俱是馬傷。
“起！”
騎士紛紛彎腰貼馬，手中馬槊再次向前立定，動作行云流水，渾然天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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