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爾滸的二月，依舊寒風刺骨。
天寒地凍，能用鐵器牛耕的季節只有短短半年，剩下的時間要靠存糧、放牧、貿易和最根本漁獵生存。
努爾哈赤找到了另一條路。
那就是搶！
搶農民、搶漢人、搶明國。
區區草原東部的那點截獲，不足以讓后金一直到秋天都能過好日子。
而一旦到夏天，后金的抗寒優勢就削弱了，明國的那些南蠻子會更強……
薩爾滸就是嚴寒作戰，這一次也一樣。
召集四大貝勒、五大輔臣共同商議后，做出攻略沈陽的作戰計劃。
“鑲藍旗聽令！”
“阿敏聽從大汗號令。”
“明日起，你部虛張聲勢，逼近遼陽東部，替回兩紅旗。但記住不得參戰，只虛張聲勢。”
“嗻！”
這次他不打算讓鑲藍旗參戰。
兩次戰敗讓鑲藍旗折損過半，士氣跌落谷底，上了戰場就是拖后腿。
干脆讓他們作為疑兵，等到局勢必勝時再上前“吃肉喝湯”，讓他們重新樹立起戰勝明國的信心。
老奴又看向代善、莽古爾泰和皇太極三人:“這次八旗出動七個旗進攻沈陽，我們父子上下一心，務必以雷霆之勢大破明軍。
之前那支南軍尤其是周敦吉的川軍有些難對付，這回父汗就破給你們看，你們好好學著。”
“定然跟隨汗父竭心盡力！”
四大貝勒、五大輔臣領命而去，回去做最后的戰爭動員和準備，這次各旗男丁悉數出動，跟之前一兩個旗的主力將大不相同。
……
大貝勒代善，回到兩紅旗后把動員任務交給手下甲喇額真執行。
自己打聽到努爾哈赤去了鑲白旗巡查，心里嘿嘿一笑，迅速奔著汗父的寢宮去了。
之前一年，趁著努爾哈赤去草原、自己留守赫圖那拉的日子，他早已輕車熟路來到努爾哈赤正妻富察袞代的寢宮。
侍衛和宮女見怪不怪，當做什么也沒看見立刻離開。
富察袞代本就是二嫁努爾哈赤，當正妻都有30多年，此時早已過了50歲，又生過兒子莽古爾泰、德格類和女兒莽古濟，樣貌實在是平平。
她有些處理政事的能力，但終究逐步色衰，不被努爾哈赤所寵愛。
陰差陽錯之下，代善和他達成合作。
起初只是政治上，甚至努爾哈赤都略微知曉，還說過等自己死后，小兒子和大福晉還要靠大貝勒照顧。
可合作著就變綠了。
綠了不止富察袞代一個，還和努爾哈赤另一寵妾、年輕貌美、有后金第一美女之稱的阿巴亥好上了。
此事也就代善做得出來，因為按照女真部落的習慣，父親努爾哈赤死后，什么袞代、阿巴亥都要跟代善。
……
其實努爾哈赤早接到過后宮舉報。
有時他以為這是女人之間玩一些宮斗的把戲，根本不以為意。有時又覺得代善自己有那么多美嬌娘在身邊，怎么可能跟袞代那個年老色衰的老女人好呢？
至于阿巴亥，應該正忙著養大阿濟格、多爾袞、多鐸等人……應該不會的。
可舉報多了，他也頗為在意。
于是這次回到赫圖那拉以后，暗中在宮里安排了心腹觀察，
等他從鑲白旗回來，腦子里還想著杜度這個孫子能力確實一般，要多帶一帶時，心腹就給他稟告了實情。
“怎么可能！”
老奴被兒子搞得滿頭綠光，卻還不信。
心腹咬了咬牙，臉紅著一五一十講道:“全是真的，屬下在外聽得清清楚楚，兩人之間話語都聽到了……
其中間隔快半個時辰……又來一次，反而……”
臥槽！
老奴眼中滿是憤怒，然后黯淡下來化作失望。
綠了……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自己還在呢，他代善就直接上手了，就這么著急我早死嗎！？
不是不給你，而是現在我還身體倍棒。
早就因為去年，代善對他長子岳托、次子碩托非常不好，給他們羅織罪名，還因為房子大小這種事斗起來……
真是目光短淺的兒子，白白把兩紅旗交給他了！
因代善對兒子不好，以及和富察袞代、阿巴亥有染，努爾哈赤再也不考慮將他作為自己繼承人了。
想了想自己兒子們，最寵愛的多爾袞8歲、多鐸才6歲，他們長大時自己早就老了。
莽古爾泰和皇太極……希望他們兩人不要讓我失望。
……
抵達遼陽城外，周敦吉、王宏宇兩部五千人也不讓入城，直接在城西門外扎營。
袁應泰等人縮在城里，城門緊閉禁止一切人員出入，只能通過吊籃進行傳信。
等到陳策率領南軍大部抵達時，依舊無人出城。袁應泰帶頭穿著盔甲在城墻上四處巡視，生怕建奴突然從哪個地方冒出來一樣。
再加上斥候偵查發現，兩紅旗的兵馬已經不見，取而代之為鑲藍旗。
袁應泰判斷這是建奴設下埋伏，故意以縷敗的鑲藍旗示弱于明軍，想要讓明軍放松警惕。
一連等了五天，也沒有發現建奴大舉進攻的跡象，
這段時間，城外的南軍并沒有閑下來。
在陳策的推動下，王宏宇抓緊與石柱、酉陽兩部土司兵馬合練。
兩部土司兵合計有3000白桿兵、3000弩手還有4000刀盾手。之前已經按照長槍方陣、配合作戰、防箭隊形和山林作戰搞了訓練。
現在，要為最終決戰做好準備。
記憶里的渾河血戰，是川軍、石柱、酉陽三部渡河先敗兩紅旗，隨后遭遇八旗一起圍攻才敗。
這次要扭轉此事。
“血戰之后的有序撤退？”秦民屏、雷安民和酉陽土司冉躍龍的兒子冉文光略有不解地問道。
“沒錯，建奴擅于誘敵，我們也可以用這招～”
建奴這一招非常成熟，詐敗誘敵再加上山地伏擊，往往能以很小代價殲滅大量對手。明軍卻因為對地形不熟等原因，在遼東很少用這招。
王宏宇給眾人分析，建奴倉促之下，萬萬想不到明軍也能用這一招對付敵人。
包圍時騎兵數量不足，可以靠雙腳進行迂回包抄。
“可是建奴比我們更熟悉地形，要在哪里伏擊他們呢？”秦民屏問道。
“只有沈陽周邊，我們比建奴更熟……或者說，即使建奴的奸細百般調查，在沈陽周邊，我們更能利用這一點。”
石柱、酉陽的土司兵，在他安排下開始針對性訓練。
專門訓練肉搏之后恢復組織度，立刻從戰陣變為行軍隊列。
訓練他們即使身后騎兵沖到幾十步的距離，也要按照命令行事，甚至敢于在敵人面前直接進行穿插或者撤退。
這些飽含血勇之氣的將士們，完全具備跟建奴肉搏的實力，野戰行軍的本領也絲毫不弱。
只要用對地方就能發揮巨大作用。
就在此時，有快馬從廣寧趕來。
大部直奔遼陽城下傳信，另有幾匹朝著自己這邊來了。
定睛一看，認得是秦靈的手下。
王宏宇眉頭一皺，知道這回是真的了。
……
“范先生可以先養好身體，不用參與這次大戰了。”
身材挺拔、面貌英武的四貝勒皇太極，親自對一位文士囑托道。
然而這位身材更高大的文士，卻不顧自己傷沒好透，立刻跪下回道:“奴才的命，就是四貝勒您給的。這次攻略沈陽、遼陽兩座遼東最大城池，奴才說什么也要拼命。”
“哎～日后治理遼東還需要先生多出力，此時攻城略地乃是武人的使命。”
皇太極看起來是在發自肺腑勸說，其實是在試探范文程此人到底是不是那么忠心。
如果他真的覺得廝殺是武人的事，治理的工作由文人做，那就萬萬不可留。
因為治理遼東乃至天下，必須是我愛新覺羅！
范文程擠破頭也要被人發掘任用，內心早就夢想伴隨最強大君主。
伴君如伴虎，這句話他當然清楚也領悟頗多，所以猜得出皇太極是在試探自己。
“奴才以為，能打天下者，必是愛新覺羅；能治天下者，更非愛新覺羅莫屬！”
范文程磕頭以后，又繼續發自肺腑補充起來:“奴才為了今天不僅熟讀兵法謀略，還日夜鍛煉武藝，還等著今天效力！”
皇太極裝作關心說道:“從騎馬就能看得出來，這次負傷恢復很快也能看的出來，但有傷在身，還是先在后方休養為上。”
“主子，我已經能上戰場了。”
范文程走出營帳，先操起弓箭，五十步外十箭九中。
又揮舞大刀，上下輪轉如飛，尋常軍吏遠不及他。
又騎乘馬匹，奔馳騎射不在話下，甚至還能在馬背上下騰挪。
即使身上傷口微微滲血，他也咬牙堅持下來，一定要證明自己能跟在皇太極身邊。
“好！”
皇太極大為感動，當即同意他這次跟在自己身邊，并賞賜兩匹好馬。
看著比自己高半頭的范文程，站在自己面前，故意把膝蓋弄彎、低著頭顱，好讓他的個子比自己矮上一點點。皇太極心中感嘆不已，此人真是用盡一切心思啊～
“你這一切都是為了成為人上人吧？可是沈陽一事你辦得并不完美……”
這一刻他語氣頗為冰冷看向范文程，眼中透露出利刃一般鋒利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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