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館的大夫是個年紀稍大的老大爺,白花花的頭發和白花花的胡子,身著長衫,看著倒是有幾分溫和。
他將醫書收攏仔細地放在了旁邊,伸手一引面前的座位,讓蘇落過去,張嘴就是一個地雷。
“這毒我認得。”
桑伶不敢置信。
“你真的認得此毒?”
不說她不相信,就連蘇落也不相信,盆罐城是個小城池,這里住著許多凡人,交通消息閉塞。莫說毒,就說修士都是難見幾個,怎么可能會解。
她心底還是起了一點希冀,萬一刮彩票就中五百萬了呢!
大夫笑了笑不急著解釋,先查看了一番蘇落的傷勢,問了幾句后,便已是胸有成竹,很是肯定。
“他中的不是什么復雜的毒液,而是我們這一種獨特的一種山間草木,名叫勾葉草。”
她更疑惑。
“勾葉草?我從未聽說,什么草竟是這般厲害!”
老大夫摸了幾下胡子想了想,然后提筆在紙上勾勒幾筆,畫出了一根草來。他將紙遞了過來,囑咐道:
“就是這種草,長在城外山里一處,數量很多。你只要將它的莖葉帶來,我就可入藥解毒。不過,這勾葉草一日之后就會全部失效,你挖到后就要盡快帶來,路上不要耽擱時間。”
桑伶接過了紙,卻沒有先看畫,而是仔細盯向了老大夫。送助攻的老爺爺?也有可能是殺人劫貨的大反派!
老大夫眨了眨眼,眼睛里面有幾分不解,但更多的還是溫和友善,擺手道:
“不必擔心,這件事我不會說出去的。在三年前,我也有一個相同癥狀的病人,他說是因為這草中毒了,我研究了一段時間才找到這東西的解法。同時也奇怪一株并不會傷害人的草,怎么還會有人中毒?后來在一次無意間,我知道了他的身份。想必,他該和你是一般的身份吧。”
蘇落抓住扶手的手就是一緊。
老大夫繼續和善道:
“不要這般緊張,當年老夫沒說,今日老夫自然也不會說,這點為人你們可以相信。快去吧,天黑了山路不好走。”
說完,他不在意他們的反應,坐回到剛才位子,撿了看到一半的醫書繼續看著。
桑伶猶豫一會,還是帶著蘇落準備出城。
馬車因為太大,被停在了幾米外的一條巷子里,街面的青石板因為常年的踩踏多了幾分凹凸不平,并不好走。
這里是修真界,并沒有現代隨處可見的盲道,桑伶發揮妖族桑幫忙的職業操守,貼心扶著“盲妖”蘇落,慢慢踩過那些不平的街面,向著馬車移動。
蘇落低頭走著,沉默了一會后,還是有幾分不安。
“我們真的要相信他嗎?凡人也不是真的淳樸良善,要是安排了什么陷阱,你帶著我又要怎么脫身?”
桑伶想到剛才大夫的行為眼神,覺得這人要不是真的良善,就是演技太好了。不過,事情不外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要真是算計他們,不管如何躲避都是躲不掉的,還不如直接上就是。
想到這里,她伸手拍了拍蘇落的肩膀,將他剛才不經意蹭到的墻灰拍掉,寬慰道:
“不用在意這些,真是算計也是避無可避。今日的黃昏倒是極美,等你眼睛好了,我們就在這里停留個幾日,好好看看。”
蘇落點頭應聲,臉上也被帶出了笑意。
到了馬車旁,忽然就聽到巷子里傳來一兩道人聲,這里刮著一股穿堂風,恰好將那聲音帶到了耳邊十分清晰——
“這個用金銀求山神的傳聞到底是真是假啊?”
“哪里會假?前不久就在城北一個富戶家的孩子在看花燈時,丟了孩子,馬上就去用了錢財求山神幫忙,轉天就看見孩子回來了,怎么不真?”
“嘖,咱們這也真是奇怪,這兩三年總是莫名其妙地丟了孩子……”
巷子里的風向一變,那邊的閑談話語再也聽不見了。
桑伶只當個插曲,將蘇落送上馬車后,徑直出了城。
先走了一截進城的原路,再在下一個岔口,拐進一條小路,道路一下子變成了原來的三分之一的大小,再往里越來越窄,最后根本過不去。只能丟了馬車,步行上了山。
這里是平原為主,所謂的山也是幾座連在一起的土丘,土丘后面是一座真正的大山,草木密布地形復雜,他們要找的草也在這座山里,桑伶按著剛才那藥堂大夫說的,直接尋到了一處地方。
此時天已經黑透,又在山林里,四周近乎伸手不見五指,她趕緊撿了幾根樹枝做了個簡易的火把,插在了一旁的空地。放火燒山,牢底坐穿。將火把四周用沙土鋪好,桑伶才放心地做了第二個。
身旁的蘇落站在火把邊上,一直白茫茫只能看見點光影的眼睛,此時居然能依稀看見一個清瘦的人影圍攏著一圈橙黃色的光,就在自己面前。
那是桑伶。
這是他這幾天第一次看見對方的影子,盡管模糊,可他那焦躁不安的心卻忽然得到了安撫。
他說不清這是一種什么樣的心情,只覺得希望時光慢一點,再慢一點,能永遠地留在此刻最好。
桑伶手中翻飛交纏幾下,就看到火把的雛形。直接用剛才的火把引了火,準備下坡。
他看著眼前那個橙黃色的人影就要移動,下意識跟上,卻被桑伶攔住了。
“這里是土坡,下面還有許多草,我下去找找看,你就在這里等我就好。”
他嘴角一動,到底是沒忍住苦笑了一聲。
“笨倉鼠,本該是我保護你,現在反而讓你為我上刀山下火海了。”
桑伶瞅了瞅那只有兩米多的土坡,撓了撓頭,刀山?不至于吧,不過到底是要照顧病人那敏感脆弱的心思,她沒有反駁,只隨意道:
“等你好了,你再為我上刀山下火海,兩肋插刀。到時候你可不能忘記,今日我的大恩大德就行。”
她又從儲物袋里拿了馬扎水等一些東西,將人安置好了,才放心地下了坡。
身后,蘇落眼神空茫,卻是盯著那抹橙色的光,久久不動。
桑伶一路下來,因為幾日沒有下雨,泥土干燥,倒讓她很快就到了坡底。
這里是另一方的小世界,從高到小腿肚的草,再到比人還高的茅草都是胡亂穿插,野蠻生長。
紙張上面的勾葉草早就印在了腦海中,她舉著火把一點點地摸著夜色開始尋找,不想在老大夫口中此地極多的草,現在卻變得像大海撈針一樣。
無奈只能越走越深,然后就在一片茅草下看到幾根被扯掉一半只剩下根部往上一點的草。
她猛然一怔,立即收回了要走過去的腳,然后蹲到了原地仔細翻看了起來,才發現這顆半死不活的草就是她要找的勾葉草。
“怎么就剩了半截?”
這是第一株,然后第二株,第三株……接下來無數株都是同樣的情況。
不死心尋了方圓一圈的桑伶,才相信這里曾經應該生長著許多草藥,只是不知被人扯走,只剩下枯枝敗葉被夾在其他野草里生長,對于解毒的莖葉根本就沒有。
她無奈地丟掉已經燒光的火把,將濕土蓋了完全,徹底斷了火星子,才反身爬了回去。
此時的蘇落還老實坐在土坡上,小小的馬扎對于她是正好的高度,對于他一雙大長腿就有了幾分無法安放,只能往前伸直,半曲起來,看著就很無辜委屈,多了幾分孩子氣。
桑伶本還有幾分沮喪的心情有了好轉,幾步爬上了坡,將地上快要燒完的火把處理了。
火光消失,蘇落眼神頓時慌忙一轉,卻是空乏迷茫,再尋不到那橙黃色的影子,也看不到桑伶的位置。
“笨倉鼠,你在哪里?”
“我們先下坡。”
手臂被一股熟悉的力道抓住,將他帶離了剛才的位置。
是桑伶。
他放松下來,感覺到手臂上的力量又要離開,溫度隨著空隙速度冷卻,他反手一下抓住了那想要離開的手。
“怎么了?”
她在奇怪。
他迅速說道:
“天太黑了,還是牽著安全。”
嗯?桑伶挑眉看了眼四周,這里都是密集的雜草,可能還處在秋日的關系,有些枯黃,卻并沒有倒伏下去,在漆黑的天色下顯得有幾分看不清道路的危險。
她沒抽手,繼續帶著蘇落慢慢向旁邊移動。
“右邊三步,這里是一段平路,可以放心走。剛才那坡下并沒有勾葉草,我先送你找地方呆著,等會我再去其他地方看看。”
蘇落很想一起去,可自己被這破草毒成這樣,只能成為被保護的那個琉璃,安置在某處等待著桑伶的回來。想到這,他的聲音有些低。
“好,要是找不到,我們就直接抓了那老頭,讓他自己來找。”
桑伶露齒一笑,嘴上卻是狠狠肯定道:
“就是,總不能胡亂坑人!明明說這里有一堆,其實早被人挖完,害我們白跑一趟,倒是肯定要和他好好算賬!”
蘇落聽著她這哄孩子的話,眉心卻是展開不少,對于成為琉璃被保護的地位也少了很多排斥,主動分析道:
“既然這里曾經長過很多葉勾草,那我們也不能離得太遠。地形相似的地方還是要多找找,不過,現在天色太黑,還是等明日再說,就一夜不用著急。”
桑伶一拍腦袋,懊惱道:
“還真是,剛才被那大夫說這里很多,像是探囊取物一般容易,倒是心急了。聽你的,先找地方休息休息。”
她四處一尋,果然在不遠處找到一個干燥的崖洞。這里像是天然形成,在山體中間掏出了一個巨大的山洞,里面光滑干燥,卻并沒有什么野獸蟲子。
帶著蘇落先鉆過一個小的只能通過一人的洞口,從石階上下來向里看去,才發現崖洞里的空間是出乎預料的大,大到近乎有半個足球場。旁邊還掛著一條瀑布,在石階邊上流動,落到地上,形成一個小水潭,面積不大,足夠取水用了。
桑伶簡單找地方坐下,再將火把點燃,光亮向四周發散,然后就發現了一點不對。
這里好像真的曾經住過人,而且還是很多戶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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