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桑伶已經一口氣回到了沈家村附近,找到了之前埋葬紅炎的位置。
她依法炮制,很快就在旁邊挖了一個一樣大小的坑,將棺材埋了進去。大大的棺材內,正裝著夫人和城主兩人,大小正好合適。只是不知是不是下棺材的角度不對,一個滑溜,那棺材的尸體竟是向一側歪了一下,等她放好查看時,才發現夫人的尸首正好嵌進了城主的懷里,美麗得完全不像是個意外。
她扶額搖頭,尊重夫人的“意愿”沒去糾正,抬手將棺材蓋子蓋上。依舊是燒紙點香,一系列的流程走完,整個喪禮算是低調地完成了。
一片青山綠水,沒有半分紛擾嘈雜,又高居山頭遙遙看見云落城的城郭,桑伶希望這兩對有情人能喜歡這個地方。
若是自己死了,也有個人能好好地埋了她的尸首,找一個山清水秀之地埋了她也不錯。思緒亂飛了一陣,她便啟程下山,很快就接到了懷夕的傳訊。
懷夕的聲音從通訊玉佩里傳來,哀戚悲傷。
“夫人真的沒了。”
“是,不過我剛才將她和城主合葬了,放心。”
懷夕沒想到青黛竟然能將城主那被懸掛示眾的尸首搶出來,一顆心浮浮沉沉都不知該說什么,最后只化成了兩個字:
“謝謝。”
桑伶領了她的謝意,問道:
“吳家那邊怎么說?”
懷夕的聲音瞬間激動起來:
“吳家主接了夫人留下的血書,其實根本不想和天道宗起沖突,可現在中州事態發展到這個程度,也由不得他們猶豫,已是聯系了澤州無數大小世家準備對天道宗反抗進攻,我們的隊伍現在很快就要到云落城外了。”
桑伶將如今云落城的形勢悉數告知,然后說了夫人交給她的罪證:
“這樣東西是陸朝顏親手送給城主的,也是天道宗暗害的直接證據。只要有這東西在手,你們就是理所當然,出師有名。”
“好!”
懷夕一合掌,已是大笑三聲,十分暢快。“天道宗,你們的所作所為,我定要公之于眾,讓你們付出代價!”
東西很快就轉交到了吳家人的手上,他們閃電戰一般的速度,秘密殺入城主府,將天道宗弟子砍殺大半,只可惜陸朝顏被人護送逃出,去向不明。
也是從這個時候開始,中州的形勢徹底亂了。關于天道宗的秘密計劃,一時間人盡皆知,所有人都知道了天道宗的野心,陸朝顏的惡行。
陸朝顏原本是個高貴美麗的仙子般人物,一夜之間成了人人唾罵喊打的罪魁禍首,所有人都不敢議論那修真界第一的玄誠子,只敢將怒火發在陸朝顏身上,連帶著天道宗都成了蛇鼠一窩,人人唾罵。
中州不斷涌入了世家的勢力,頓時顯陽宗治下妖族得了一個緩沖期,在某個深夜,無數耳目被遮住,妖族悄無聲息地去向邙山霧林,只是被安置在了外圍,并不在核心。
而中州剩下的妖族在這夾縫之中頓時存活下來,在某個不經意的時間便會被邙山霧林派妖來接觸,暗中接引過去。
而中州形勢也在這種激烈的對抗中,慢慢演變成了勢力爭奪,越發嚴重。
而這一切在桑伶的耳中卻成了好消息,對決就會有傷亡,傷亡就需要醫修治病,原本只暗中潛伏的醫修們頓時成了炙手可熱的存在。
消息源源不絕經由醫修的手匯聚過來,讓她清楚了兩方勢力分布,像是黑白圍棋般,她暗中成了操盤手,用毒暗殺消息透露等無數計策操控著兩方棋子。一時間天道宗和世家被一雙無形的手向前推動,廝殺無數,仇恨如雪花般越滾越大。
批量生產的靈藥根本就是供不應求,短時間內為妖族快速積累出大量銀錢靈石,妖族在暗中已經成了盆滿缽滿的獲勝方。
棋盤上縱橫捭闔,廝殺無數,桑伶靜靜坐于一角,冷漠地看著這修士們為了所謂的權勢已經變得面目全非,勢如水火。
而她卻在一個合適的時機,帶著棋盤,悄然前往了澤州牽絲城。
此時,天道宗。
最近無數弟子被派去中州執行任務,而陸朝顏卻只是龜縮于洞府內,名曰養傷。
所有人都知道了云落城她對同門弟子的所作所為,還有如今修真界對她的看法和罵聲。眼神交接間,便會輕易帶出這種看法,陸朝顏本還會出來幾次,后來見多了這種眼神,便徹底不會外出,只躲在洞府內,倒成了萬人嫌身份。
對此,玄誠子老神在在,并沒有多余的反應。
謝寒舟還是按照以往的行事,在固定時間去學堂講學,為有疑問的弟子留堂釋惑。
今日,也有一個弟子留在學堂等他,躬身行禮:
“謝師兄。”
一樣東西被藏在袖中悄聲拿出。
謝寒舟接過,翻看片刻后,將東西還了回去。
“當年的出入記錄都在此?”
“是。”
弟子將這本該秘不示人,藏在藏書閣的宗門出入記錄收了起來,有些疑惑地開口道:
“謝師兄,要這個做什么?”
謝寒舟淡淡搖頭,并沒有多說,片刻后忽然道:
“功法和心境缺一不可,有時遇到坎坷之處,要停下修煉,注意心境。”
“……是。”
弟子茫然看來,在觸及余光里忽然走來的人時,立即躬身行禮應道:“弟子下去修煉了。”
“去吧。”
謝寒舟對著走過來的人,抬手行了一個長老禮:“傲薇真人。”
傲薇真人還是一如既往地表情冷淡,只對那弟子揚眉看了眼,卻是忽然笑了:
“你若是想要問什么,就問吧。我一個活人在這里你不問,找些死物做什么。”
謝寒舟眉心一蹙,沒想到他動作隱蔽,還是被傲薇真人發現了不對,只道:
“當年,我帶阿伶離開,是傲薇真人你將她領向了澤南廢棄的傳送大陣?”
“啊?”傲薇真人楞了一下,像是沒想到謝寒舟竟然會問這件事,卻是笑了,有幾分揶揄:
“原來是為了我徒弟來算賬了,好,我說,當年玄誠子那邊震怒追捕,陸朝顏又設下陷阱想要抓住你們,我自然不放心悄然跟上。沒想到,你小子竟然半路丟下我那徒弟,我放心不下,只能指了那傳送大陣讓她先逃命再說。你如今竟然要重翻舊賬,過來尋我的不是?”
謝寒舟沒多言,只淡淡道謝:
“多謝傲薇真人的好意。”
傲薇真人卻是得理不饒人,湊近幾步開口小聲道:
“上次就想問你了,我徒弟三百年了又死而復生是你干的吧,你如今將我那徒弟藏在了哪處?你要小心,玄誠子從陸朝顏口中知道了林伶還活著,一直隱忍不發,絕對沒憋好屁。這段時間一直讓你留在宗門,也是這個緣故。只是,我很好奇一件事,我徒弟當年都成了人柱,你怎么還有辦法將她復活?”
謝寒舟的眼眸中閃過一抹淡淡悠遠之色,被這一番親近言語牽動想到了從前:
“三百年前,我又去了一次禁忌之地。”
傲薇真人一下想到了舊聞,有了數:
“你是偷了尸身,是不是又聚了魂?!”
“……是。”
“怪不得,后來玄誠子帶領無數長老去了禁忌之地,原來竟是為了抓你。你小子厲害,這般的強壓手段下,還保全了我徒弟。只是,其中怎么還花了三百年?”
傲薇真人的聲音揚起三分,像是在真心歡喜。
謝寒舟的聲線一直毫無波動,此時卻慢了三分,帶著不知名的遲緩激動:
“那次,我當日功敗垂成是陸朝顏告密,后來差點將她殺了。”
“你?!”
傲薇真人忽然想到那次玄誠子偷摸讓藥老準備的那鬼玩意,才恍然大悟:“所以,他給你喂了洗情丹。我原本以為你生氣你違抗師命,在禁忌之地傷了長老之事,沒想到還是為了陸朝顏啊。”
謝寒舟的聲音徹底停下,眼睫低垂,蓋住其中翻騰不休的烏云。
傲薇真人忽覺周身一冷,抬眼一看,卻發現不知何時,天光已是暗了,夜風漸起。
她只以為剛才是天冷的緣故,說了幾句,便轉身離開,離去前,轉身來看謝寒舟,表情隱在一片暗光中,難以看清。
“寒舟,我徒弟大難不死,可不一定就有后福,你要好好保護她知道嗎?”
“我會。”
謝寒舟回答得很迅速。
傲薇真人笑了聲,抬手向后擺了擺,轉身離開。
“①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啊……”
聲音悠遠沉溺,帶著只有主人才知道的傷心事。
謝寒舟靜立原地,注視著那身影離開。片刻后,身后來了一個弟子,躬身行禮:
“謝師兄,傲薇真人的過往我們只查到了一些傳聞,不知真假。”
“說吧。”
謝寒舟此時的臉上沒有半分剛才對話的冷凝,冷沉得像是塊千百年浸透在水里的沉木。
弟子根本不敢抬頭看他,只小心地稟報:
“傳聞,當年傲薇真人和眾長老、掌門都是同門,只是傲薇真人天賦太強,便被師祖交代帶了一位天賦很差的師弟……當時宗門傳言,那師弟愛慕傲薇真人,可傲薇真人從未承認,對待那師弟也沒有好臉色,眾人便只以為是傳言。直到后來,那師弟死在一場歷練中,這歷練是掌門帶領,傲薇真人并未參加。眾人以為傲薇真人會傷心,可她從未哭過,一切如常,傳言便沒了。”
謝寒舟的目光有一瞬間的凝滯,片刻后有了答案:
“按照這條線繼續挖。”
“是!”
弟子大喜,立即躬身下去。
謝寒舟眼眸深深,眺望山下風光,只是無人知曉他的心事落在何處。
①出自宋代柳永《雨霖鈴·寒蟬凄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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