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間完全密封的房間,一踏入房間,就能聞到極為濃郁的血腥味,微弱的手電光下,能看見天花板上,墻上甚至是地板上,都噴濺了無數血液,血花凝固在地板上,踩起來有種古怪而令人厭惡的黏膩感。
“嘩啦啦——”
“嘩啦啦——”
“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
“嗬嗬!嗬嗬!吼!”
“吼吼吼!!”
屬于喪尸的吼叫聲響起,原本用來放飛行器的架子上,用鐵鏈綁著三大一小四只喪尸,全都是眼球發白,面無血色,沒有絲毫人的意識,只會順從本能去渴求血肉。
這幾只喪尸身上都還很干凈,能看出生前的模樣,兩只年老一點的喪尸,一只留著黑色長發的女喪尸跟一只小喪尸,從面容上看,不難猜到他們眼前的男人有血緣關系。
地面上散落著一地零星的白骨,也有半只屬于人類的胳膊,他們打開門的時候,那只小喪尸還捧著一只人的腦袋在啃,發出享受的“哼哼”聲。
“……你用人喂養喪尸?”
徐米露只覺得有些惡心,是控制不住的生理不適。
難怪她總覺得老黑身上有古怪,什么老婆兒子都在A市基地,根本就是他幻想出來安慰自己的鬼話!
他的家人早就變成了喪尸,他專門守在這里也不是為了賺取物資,而是為了“狩獵”過路的活人喂養喪尸!
看地上的尸體以及白骨就知道,死在這里的人只會多不會少!
“不許你這么說他們!!!他們只是病了,很快就會好的!!”
老黑忽然暴怒,用力踹一腳地上的白骨:
“你又能高貴到哪里去?!憑什么你被咬了就能成為被人羨慕的‘感染者’,我的家人就只能龜縮在這里,他們連我都認不出來了!憑什么?你們姐弟倆是真該死啊!憑什么你們那么好運,憑什么死的不是你們?變成怪物的不是你們!!”
他的精神似乎已經出現了問題,眼神里只有病態一樣的快意:
“我們一路奔波,遇到了那么多危險,都咬咬牙挺過來了,可沒想到,真該死啊,那天晚上我出去找吃的,也不知道我兒子什么時候被咬,等我回來,他已經咬斷了他媽跟爺爺奶奶的喉嚨——
憑什么憑什么憑什么!我們就差一點點想就差一點點就能到A市,馬上就能安全了,憑什么啊!!!
不過沒關系,沒關系的,只要吃了你們,我的家人就能變回原來的樣子,我們就又能快快樂樂在一起了,這一回我們再也不會分開了——”
“嗬嗬嗬!!”
“嗬嗬!”
“吼吼吼吼!”
幾只喪尸似乎看見了活人,都發出了興奮的吼叫聲。
“老婆,爸媽,別急,咱們這就開飯了。”
老黑掏出槍對準了徐米露:
“我兒子餓了,就只能對不起你了,你放心,你那個弟弟我也不會放過他,那個小孩我會替你們送到A市基地,她不會知道這些,感染者都該死!都該死!”
“這么說我還得謝謝你了?”
徐米露意識到跟瘋子講道理是行不通的,她慢慢轉過身,忽然注意到老黑的脖子上,有一個類似的咬痕,雖然看上去比蘇荷的淺,但確實是喪尸的咬痕。
她心頭一動。
“讓我猜一下,你對‘感染者’知道這么多,絕對不只是從廣播里了解這么簡單,按照你的話,你所有的家人變成了喪尸,那是誰制服了他們?又是誰把它們綁在這里?那我是不是可以大膽推測一下,其實那一天,你也被咬了,但你誤打誤撞成為了‘感染者’,并沒有變成喪尸。”
徐米露緊緊盯著老黑,一字一句像是一把大錘一樣敲擊在對方心上:
“你痛恨為什么只有自己活了下來,也痛恨為什么只有你變成了‘感染者’,所以你才會恨不得我們去死——如果它們還是你的家人,你又為什么選擇把它們綁起來?”
老黑沉默了,但沒有再回答她的問題,只是舉起了手里的電磁槍——
“咻!”
一道淡藍色的光從槍管中飛出,徐米露整個人瞬間閃到了老黑身后,干脆利落地拆下對方手里的槍扔進系統格子,輕輕松松接住了對方砸過來的拳頭。
“你懂什么!你懂什么!!!我不怕死,我不怕死!”
老黑咧開嘴,露出一口尖利的牙齒,還沒來得及張口撕咬,就被從一旁躥出來的蘇荷猛地推到了墻上。
“你真是個瘋子!!你居然用活人來喂養喪尸!!你仔細看看!它們是你的家人嗎?!!它們眼里只有血肉,只有殺戮!它們再也不是人類了!!!”
蘇荷死死摁著老黑的腦袋,逼迫他看清楚那幾只喪尸的樣子:
青白的膚色,血盆大口里是細細密密宛若鋸齒一樣的牙齒,僵硬的肌膚下,沒有血液流淌,灰白的眼球上蒙了一層薄膜,嘴角還留著啃噬活人留下來的紅紅白白。
“嗬嗬——”
“吼!!”
“嗬嗬嗬——”
幾只喪尸拼命掙扎起來,試圖捕獲面前這一塊新鮮的“血肉”。
老黑的腦袋被摁在墻上,他無比清楚地看到這幾只喪尸的眼里只有對血肉的渴望,沒有任何人性的存在。
八尺的漢子,這一路上再苦再難都熬過去了,這會兒終于繃不住了。
兩股眼淚從老黑眼里流出,打濕了他胸前那一件破破爛爛的兒童棉襖,他最后看一眼徐米露跟蘇荷兩個人,拼盡全力推開蘇荷,整個人張開手臂沖向那幾只喪尸:
“你們都是騙我的!他們還活著,他們還活著!!”
“喀嗤喀嗤——”
“苛嗤苛嗤——”
“咯吱吱……咯吱吱……”
啃食血肉的聲音響起,徐米露不忍地閉上了眼睛,緊緊咬著牙。
老黑躺在喪尸們的懷抱里,似乎感覺不到任何疼痛,輕輕摸了摸小喪尸的腦袋,下一秒,小喪尸毫不留情地張開嘴,狠狠咬了下去,鮮紅色的血液四濺,皮肉分離,劃破的肚子里內臟留了一地……
一家四口圍著老黑盡情啃噬,老黑卻是滿臉幸福的笑,血腥跟詭異交織,蘇荷終于忍不住吐了出來:
“嘔——”
徐米露閉上眼睛沒再看。
或許家人死的那一刻,老黑就已經死了活下來的只是一個瘋子。
……
……
“轟——”
堆疊起來的樹枝上,老黑一家人的尸體整齊擺放著,蘇荷澆了汽油之后用火把點燃,火苗一下子躥上了高空,燒出來的白灰一點一點隨風飄散。
離開補給站,三個人繼續踏上了前往A市基地的路,行駛一天后,就能看見A城的影子了。
“他們這也算一家團聚了,但最無辜的是那些路人,原以為是個補給站,誰能想到那里是個吃人的魔窟呢?”
徐米露邊說邊搖了搖頭:
“等到了A市通知官方的人過來清點受害者身份,我剛看到有軍方小隊的制服,老黑的電磁槍應該就是這么得來的。
這兩天儲存的風干肉足有百斤,你到了基地里好好規劃一下,還有那些硬柿子,放軟了之后就能吃,你記住那片柿子林的位置,趁柿子沒有熟透之前應該還能再采收一波,我也教給你了怎么辨認野菜的方法,煮熟曬干放在冬天里也能吃。
這幾天怎么開車也教給你了,現在這情況,熟練掌握踩剎車跟踩油門就沒問題,雖然你現在是‘感染者’,基地會有后續政策,但你要自己注意,別讓人家賣了還幫著數錢——”
蘇荷沉默著沒有回答,只是抬起眼盯著她:
“你要走了對不對?”
豆豆忽然瞪大了眼,抱著徐米露的胳膊不肯松開:
“姐姐為什么要走,是不是豆豆不聽話?豆豆很乖的,豆豆可以把自己的肉肉給姐姐吃,姐姐不要走,豆豆不要姐姐走——哇——”
小孩子的感情最為真摯,這半月多的相處,她已經離不開徐米露了。
徐米露停下車,摸了摸豆豆的頭溫和一笑:
“抱歉,姐姐只能陪你們到這里了,前面的路只能你們自己走了。”
她這句話一語雙關,蘇荷當然聽懂了。
“那你還會回來嗎?”
他捏緊拳頭,似乎正努力讓自己看上去沒有那么可憐。
“誰知道呢?或許會,也或許不會吧。”
徐米露讓出了駕駛室,笑瞇瞇地擺了擺手:
“再見啦,我就只送你們到這里了,我們的交易算是完成了吧?”
蘇荷沒說話,沉默著坐到駕駛位上,不去看徐米露,也不顧豆豆的哭鬧聲,一腳踩下油門,房車轟然發動,只是一會兒,就消失在徐米露面前。
“哎,小孩就是小孩,連告別也不能好好告別。”
徐米露嘆一口氣,小七幽幽開口:
【宿主是要回地球嗎?】
“當然,這么多天提心吊膽的,我得好好感受一下太平盛世。”
徐米露微微一笑,選擇返回,只是一瞬間,她整個人就消失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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