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下著鵝毛大雪，物資中心門口擠滿了前來領取物資的上海三號避難所的居民。
天氣很冷，每個人都穿著厚厚的羽絨外套，踩著厚實的皮靴，有條件好一點的還戴了棉帽跟口罩，一張口說話就是一陣白氣。
——天太冷了，尤其是這一場大雪，夜間溫度直接降到了零下三十多度。
有個裹成一團“棉球”的男人跺了跺腳，跟身后的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
“我滴媽呀，這天兒是越來越冷了，我記得咱東北還沒被水淹那會兒，家里還有土炕，冬天給炕洞里頭加一把柴，暖暖和和舒舒服服就貓冬了……嗬嗬，我咋瞅著這隊伍都不動呢？要不咱換那隊排去吧？”
“得了吧，萬一那隊更慢呢，好好排著吧，這還能領上點吃的我就謝天謝地了，我家里頭三個病人，都等著化療呢，要是沒這點物資，估計全家都得餓死……”
“嗨！這年頭家家戶戶誰家沒個病人，我家三小子的媳婦兒不是在婦聯上班嗎？聽說今年過年發餃子呢——”
“哎喲，那可真是太好了！這一年到頭就過年還有點盼頭能見著肉，平時吃地龍干跟蟑螂塊都給我吃傷了。”
一群排隊領物資的人聊起了天，他們頭頂之上卻不是正常天空，而是一片朦朧的藍光，就連星星也不見了蹤影——那片藍光是月球上行星發動機產生的巨大彗星尾。
“哎！這一代孩子難啊，出生起就沒見著正常天，你說這要放在二十年前，至少還有藍天看啊……”
“我前兩天看新聞，說是月亮離咱們越來越遠了，具體的我也沒看明白，但這是好事吧？”
“應該吧，咱平頭老百姓也弄不明白那些，你說老祖宗看了幾千年的月亮，它怎么就礙著咱地球的事了，還得搞個發動機給它趕走——”
“這我不關心，就是以后中秋節還吃月餅就行，到時候放不放假啊？”
“我聽人家說就前門那塊，能用金子換餃子嘞！”
“真的啊？那我等會去看看，反正金子留著也沒用，給女兒換兩個餃子吃。”
一群人聊的熱火朝天，似乎忘記了寒冷。
雪更大了，原本還只是鵝毛一樣的雪扎成了雪片子，砸在人衣服上都“簌簌”有聲，拿著大喇叭的聯合政府工作人員不厭其煩地提醒著：
“大家都別擠，新一批的物資已經到了，我們保證每個人都能領到這星期的物資，大家拿到物資就盡快離開，不要滯留，重復一遍，不要滯留啊！——后面那個，大家都在排隊，不許插隊，再插隊你給我到后面排隊去……”
領完物資的人也沒過多停留，而是抱著物資快步離去——現在物資越來越匱乏，雖然說避難所有警察巡邏，但搞不好就有餓極了的人過來搶。
物資窗口的工作人員嚷嚷道：
“哎，下一個啊。”
劉培強攏了攏自己的衣服領，從兜里掏出來一張卡遞過去，沒一會隔著鐵窗口就遞出來幾包食物：
一包裝在塑料袋里的壓縮餅干塊，一包玉米淀粉棒跟三小袋打碎后看不清楚里面是什么的粉末。
“二十五塊壓縮能量餅干，十塊玉米蛋白棒，還有三包五百克的兒童補助米粉，你看一下啊。”
等查看沒問題后，劉培強沉默著把這些東西塞進了隨身背包里，隔絕了一切明里暗里的覬覦。
后面排隊的人頓時嚷嚷起來：“哎？怎么他還有米粉領啊？”
忙碌了一天，工作人員心里也有氣，頓時不耐煩道：
“人家兩口子都是退伍軍人，家里還有個不到三周歲的孩子，所以有兒童補助，你家要有孩子我也給你發。”
隊伍里頓時沒了聲音。
這年頭出生的孩子少，平時路上能看見小孩都覺得稀奇，所以一聽是兒童補助，大家也都明白過來了。
——眼下物資匱乏，家家戶戶的食物補給都是官方按需分配，要不是真的餓，誰會為了一口吃的跟人吵起來呢？
劉培強沒有說話，只是抱緊了懷里的包，大步往雪里走去。
這些物資是嚴格按照人頭計算的，就算省著吃，他們一家四口也只能緊巴巴的過日子，更不要提妻子還在醫院，需要補充營養了。
隨著地球自轉速度越來越慢，現在的一天從二十四小時變成了六十小時，地表長期沒有陽光，海水倒灌淹沒大量陸地以及極度低溫，導致農作物跟動物大批量死亡，食物匱乏之下，吃飽肚子對人類來說都成了一種奢侈。
他的兒子劉啟今年才三歲，出生到現在都沒有喝過一口奶，只靠政府發的米粉糊糊充饑。
但這已經是很多人羨慕的待遇了，有的孩子出生到現在連“水果”是什么都不知道，他們甚至不知道米飯是什么味道的。
“呼——”
劉培強呵出一口白氣。
……
……
“嘎吱——嘎吱——”
地上的雪厚的能蓋過小腿，劉培強沉默著往醫院的方向行進，等路過一處門前亮燈的居民樓時，他停了一下。
——那是一處原本應該廢棄的居民樓，從里面透出的火光跟搖曳的人影都說明這棟樓現在已經被人當做了臨時避難所，而凍著厚厚一層冰的門把手上還掛著一個牌子：
【黃金、鉆石換購大米，白面，地龍干（蚯蚓），蟑螂塊，蚊子餅。】
想到在醫院的妻子跟嗷嗷待哺的兒子，劉培強猶豫一下，但他搜遍了全身都沒有找到一樣可以拿來換取食物的東西。
——不，還是有的。
他忽然摸到了胸口處別著的飛行員勛章，那是他跟妻子曾身為聯合政府飛行員的證明。
但榮譽顯然填不了肚子，劉培強扯下那塊勛章捏在手里，猛地拉開了門。
下一秒，他手里的勛章散發出陣陣銀色的光芒，那座沉重的大鐵門不知道為什么變成了一座古色古香的木門，門上斜斜插著一面藍底黑字的旗子：
【山海食肆】
意識到不對的劉培強抽身后退，但已經來不及，他整個人已經踏入了那扇發著光的木門。
劉培強閉上了眼，等再睜開，眼前的一幕讓他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店鋪里窗明幾凈，陽光透過高大的玻璃窗，折射出七彩的光芒。
兩座巨大的玻璃魚缸里，無數他叫不上名字的艷麗魚類在自由游弋，屋頂到墻壁生著一片藤蔓植物，翠綠的葉片中間，盛開著一朵朵大紅色的玫瑰。
空氣里的香味是他從來沒有聞過的，像是夾雜著花香跟果香，讓人通體升溫，仿佛裹著一層厚厚的棉被窩在壁爐旁那般愜意。
虛擬屏已經能模擬陽光了？
——這是劉培強下意識的想法。
【歡迎光臨山海食肆！】
早就被時代淘汰的電子玩偶發出了古怪的叫聲，站在柜臺之后的年輕女人看過來，揚起一個微笑：
“歡迎光臨山海食肆，本店所有食材來自宇宙各個位面，保證新鮮，保證美味！”
劉培強半晌才回過神，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問道：
“請問這里有蚯蚓餡的餃子嗎？沒有的話蟑螂餡跟蚊子餡的也行。”
站在他對面的徐米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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