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迪呆呆的看著桌上的十杯老茅，不由的咽了一口唾沫，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一杯酒換百分之一的排片，聽起來好像很簡單，誰還不能喝個幾杯，可是不要忘記，大家剛才已經喝過一瓶老茅。
這種杯子，一杯就是二兩半，十杯就是兩斤半，再加上之前喝下去的一斤……也就是說，想要獲得百分之十的排片，他和徐總每人還要再喝一斤多才行。
張迪轉頭看向一旁的徐杰，用眼神詢問對方的想法。
要不，試一試？
如果每人再喝個三四杯，應該不至于倒下。
他倒是沒什么，反正以前和院線公司談排片，也少不了被灌酒，這一次楊總將喝酒跟排片直接聯系在一起，雖然粗暴了一點，可至少不用在喝完之后擔心排片的問題，只是他有點擔心徐總受不了，畢竟是京城廣播電視臺的人，估計以前也沒被人這么對待過。
徐杰看著張迪的目光，立刻就明白了對方的意思，其實以他的酒量，以及現在的狀態，最多也就再喝個兩三杯，不過為了排片，還是值得拼一拼的。
畢竟有楊安飛這個攪屎棍在，這或許是他今晚唯一能從對方手中獲得排片的機會。
“王總和周總的意思呢？”徐杰看向另一邊的王兆強和周江。
喝，沒問題。
但是他要提前搞清楚，楊安飛代表的是他自己，還是代表他們這個三人聯盟。
如果只能獲得楊安飛一家院線公司的排片，那這桌上的酒，喝得就沒太大意思了，可如果能夠獲得三家院線公司的排片，喝吐又有何妨？
“楊總這個主意有點兒意思，算我一個，王總你呢？”周江說完看向身旁的王兆強。
“嗯，說實話，我也很好奇徐總的酒量，那就按老楊的意思來。”王兆強笑瞇瞇的說道，他喜歡喝酒，更喜歡跟酒有關的小游戲，這個游戲就很不錯，順便看看面前這個年輕人的決心和誠意。
徐杰聽到王兆強和周江兩人的答復，心中也有了底，而且以三位院線老總的身份，應該不至于事后反悔。
“既然三位覺得這樣有意思，那我就試試自己的酒量。”徐杰說著便站了起來，接著看向一旁的張迪。
張迪自然明白徐總的意思，正要站起來，和徐杰共同抗敵，就聽楊安飛突然說道：“徐總，咱們事先說好，這酒只能一個人喝，而且不能吐，吐出來可就不算了，你和張總商量商量，到底誰來喝。”
“啊？”
張迪渾身一震，臉上的表情瞬間僵硬住了。
一個人喝？
進肚的一斤，再加上桌上的兩斤半，加起來就是三斤半。
關鍵這是白酒，不是啤酒，三斤半會死人的。
“楊，楊總，你不會在開玩笑吧？”張迪為難的問道。
這不是強人所難嗎？
就算是天天喝酒的酒鬼，一頓飯恐怕也喝不進去三斤半的白酒吧？
他自從離開紫禁影業，自己成立發行公司之后，就沒少請院線公司的負責人喝酒，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至少能喝二百頓，有時候中午喝完晚上喝，晚上喝完半夜喝，但是就這么練，白酒也就是一斤半的量，最多再加幾瓶啤的。
三斤半的白酒……他從來就沒有挑戰過，更沒見過有人能喝這么多。
“誰跟你開玩笑了？我這個人從來都不開玩笑。”楊安飛瞪著眼睛表情嚴肅的說道。
“可是，可是一個人怎么喝呀？”張迪苦笑著說道。
兩個人都不一定能夠喝完，更別提一個人了，他現在光是看到桌上的酒，就想吐。
“不能喝？那就別喝嘍。”楊安飛冷笑著說道。
如果能夠輕易完成，他也不會拿排片這么重要的事情做賭注，就是因為知道對方已經喝了一瓶老茅，所以他才會提出這么一個能夠讓他高興，并且還能讓對方猶豫、難堪的喝法。
沒有女演員助興，那就只能拿主人消遣了，誰讓主人沒有招待好客人呢？
張迪緊緊的握著拳頭，如果不喝，那不就代表連百分之一的排片也得不到了嗎？
如果不能得到排片，那么今晚這個飯局還有什么意義呢？
他想喝，可是以自己的那點兒酒量，只會讓徐總失望。
張迪看向徐杰，心中充滿了歉意，甚至還帶著幾分愧疚。
他明知道這些大院線的負責人不好說話，而且愿意灌人喝酒，卻還抱著試試看的想法對徐總寄予希望，導致的結果就像現在這樣，被人羞辱，被人耍。
“徐總，要不咱們……”
張迪想說算了，再找其他院線負責人試試，畢竟院線公司那么多，又不止眼前這三家，何必把命搭上？
陪酒，沒問題。
羞辱，可以忍。
但是耍人玩，這就讓人沒法接受了。
可是他剛把話說到一半，就見徐總抬起手。
“沒關系。”徐杰微笑著說道。
“徐總，你……”張迪震驚的看過去，楊安飛明顯是在為難他們，難道徐總看不出來嗎？
“我就知道徐總是一個痛快人，來，喝吧。”楊安飛指了指桌上的酒杯。
徐杰看看楊安飛，他當然知道對方是在故意為難他，不過對方又沒說非要把桌上的酒全喝光，既然喝一杯就能換到百分之一的排片，那他就試一試，能喝就繼續喝，不能喝就不喝，說實話，這樣簡單直接的方式，他還是非常喜歡的，省得繼續在這里浪費口舌了，畢竟，他的內心其實是真的不愿意跟楊安飛這種人打交道。
“張總。”徐杰叫道。
“什么事？”張迪問道。
他看到徐總灑脫的樣子，也大概猜到了對方心里的想法，這樣一來，心中的那份擔心也逐漸消散了。
“等一會兒幫我數一下杯子，我怕自己喝多了數不過來。”徐杰交代道。
“是。”張迪連忙點頭，能喝一杯是一杯，總比現在好。
“謝謝！”
徐杰說罷便拿起一個酒杯，毫不猶豫的喝了下去，二兩半的老茅，一轉眼就已見底。
“啪！”
徐杰把杯子放在桌面上，口腔里、鼻腔里全都是濃濃的酒氣，這讓他忍不住打了一個顫，不過他并沒有停下，也沒有吃口菜，而是直接拿起第二杯，繼續往嘴里面灌。
現在不是在品酒，也不是在陪酒，所以絕對不能停下來，一停下來，腦袋就容易暈，所以必須借著這個勁兒，趁著身體還沒反應過來，能喝多少喝多少，否則可能連酒杯都拿不起來。
很快，第二杯也下了肚。
“好！”
王兆強忍不住大聲叫好，他就喜歡這種喝酒痛快的人，而像那種喝一口就擠眉弄眼的人，他看都不愿看一眼。
“百分之二了！”徐杰看著王兆強說道，隨后又拿起了第三杯。
站在一旁的張迪緊張的抬起手，時刻注意著徐總的情況。
對方的臉已經全紅了，甚至就連眼球里面也都充滿了紅血絲，樣子看起來甚至讓人感到害怕。
他真的很怕對方一頭栽倒在地。
可同時呢，他又為對方加油，希望對方能夠多喝幾杯。
總之，內心非常的矛盾。
“啪！”
第三杯喝光。
“啪！”
第四杯也喝光。
這個時候，一直猛灌的徐杰突然停了下來，他雙手撐著桌面，身體微微的搖晃，腦袋里面更是感覺暈乎乎的，身體也漸漸的不受大腦的控制。
極限，這應該就是極限了！
徐杰心想。
他閉上眼，喘了幾口粗氣，感覺整個人都像是在燃燒，不僅全身發熱，而且腦門兒密密麻麻出了許多的汗珠。
其實這些都是次要的，關鍵是胃里面的酒在不停的翻騰著，并且時不時的就往上涌，恨不得趕緊從他的嘴里面鉆出去一樣。
喝過酒的人都知道，這種滋味兒非常的難受。
然而徐杰卻一直緊咬著牙，一次又一次的把翻騰上來的酒又強壓了回去，他很清楚，剛才那四杯酒是好不容易才灌進肚子里的，如果再吐出去，哪怕只是一下，也會前功盡棄，至于楊安飛，必然連一杯都不會認。
“不錯不錯！”王兆強一臉欣賞的說道。
慢酒誰都能喝，哪怕喝個半宿也沒有問題，但是像這種一杯接著一杯去喝的，卻不是誰都能做到的。
而且，這是對方的第二斤酒。
就算是他，喝了二斤也得迷糊。
對方不僅能站在那里，還能憋著不吐，他從這個年輕人的身上，看到了對方的決心。
不錯！
“才四杯而已，也就是百分之四的排片，如果放到全國，一天最多也就七八百萬，這點錢說實話，還不夠那些大片的零頭，徐總你說是不是呀？”楊安飛看向徐杰，不停的用話去刺激對方。
停下來了？
這還有什么意思？
他想看到的是對方喝吐、倒下、出洋相。
像現在這么直挺挺的站著，只會讓他覺得，對方這是在挑釁他。
徐杰一聽到楊安飛的話，眼睛立刻睜開。
對啊，百分之四的排片率，太少太少，想要贏下鄭國良，至少要保持總排片率在十五以上。
就算達不到十五，至少也要接近，否則連一點勝算都沒有。
“徐總，你還行不行了？不行就算了。”楊安飛笑著說道，作勢就要把酒拿走。
徐杰二話不說，從桌上又拿起一杯，大口大口的喝下去。
第五杯！
“徐總！”
張迪被嚇的熱不住叫出聲。
再這么喝下去，恐怕真要喝出事了。
徐杰沒有理會張迪，或者說，他根本就沒有聽見張迪的聲音，此時的他，腦海里面只有一個念頭兒，那就是喝下去。
第六杯……
第七杯……
第八杯……
徐杰的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看起來就像在喝水一樣。
這一次不光是張迪，就連王兆強、周江，甚至是提出難題的楊安飛，此刻也已經看傻了。
見過喝酒的，沒見過這么喝酒的，武松打虎之前喝酒，還就了兩口醬牛肉，這人可好，連吃的都不就，就這么干喝。
漸漸的，楊安飛等人開始有些害怕了，這要是真把人喝死過去，先不說影響有多壞，京城廣播電視臺方面就肯定不會放過他們。
雖然這人在電影圈是新人，但在國內綜藝節目領域，卻是當之無愧的南波灣，更是京城衛視的王牌節目導演。
沒出事，什么都好說，誰還不認識幾個電視臺的朋友，廣電的領導？可要是真出了事，性質就徹底變了。
更何況，這人還是為了工作？
“徐總，差不多了，我看還是……”
王兆強剛開口，就見徐總身子一晃，緊接著連人帶酒直接癱倒在了酒桌下面。
“徐總！”
張迪焦急的喊了一聲，立即向徐杰撲了過去。
其實他一直在注意對方的情況，可動作還是慢了一拍，沒有接住。
對面的王兆強、楊安飛和周江也亂了，趕緊起身來到徐杰的身邊，看著一點反應都沒有的人，臉上急，心里亂。
真是怕什么來什么！
怕對方喝出事，沒想到真出事了。
“是不是醉倒了？”楊安飛小聲的問道。
其他人聽見了，但是卻沒有人回答他的話。
喝一斤倒下，那叫醉倒，但是喝三斤倒下，那能是醉倒嗎？
“徐總？徐總！”張迪大聲的喊著，本來還紅彤彤的臉，此刻卻已經嚇的慘白，他參加過那么多的酒局，還是第一次碰到這種情況。
“別喊了，趕緊打120！”王兆強說道，哪怕對方真的是喝醉睡著了，也要去醫院醒酒。。
張迪立刻反應過來，趕緊掏出手機打電話。
“喂，我這里有人喝酒喝多暈倒了……”
張迪在簡單的說明了一下情況之后，把酒店的名字和房號說出來。
沒過多久，救護車到了，張迪跟著上了車，很快就離開了酒店。
站在酒店大門外，王兆強、楊安飛、周江三人相互看了看，一時間不知道該干什么才好。
特別是楊安飛，被外面的小夜風一吹，整個人清醒多了，什么女演員，現在就算躺在他的身邊，他也立不起來。
“咱們……先回家等消息？”楊安飛看著其他兩人問道。
“可是，如果徐總真出了什么事怎么辦？”周江擔心的問道，心里已經開始后悔來參加這場飯局了。
“是他自己要喝的，我又沒有讓他全喝。”楊安飛弱弱的說道，心里毫無底氣，就像腎一樣虛。
“事雖如此，可是人被120拉走了，如果咱們就這么回家，一旦真出了什么事，沒關系也會變的跟咱們有關系，還是跟著去看看吧。”王兆強想了想說道。
大家一起喝酒，人出了事，能和他們沒關系嗎？
這年頭兒就算酒駕，同桌的都有連帶責任，更別說喝死人了。
楊安飛和周江聽完后點了點頭，然后上了各自的車，讓司機開去醫院。
三人到達急診中心，詢問了一下護士，最后在一處走廊里看到了張迪。
“小張，徐總人怎么樣了？”王兆強氣喘吁吁的問道，剛才走的太快，現在有點兒上氣不接下氣。
“醫生說是酒精中毒，正在緊急救治中。”張迪回答道，隨后就拿起手機，翻找號碼。
“你干什么？”王兆強看見后問道。
“給徐總單位的人打電話，讓她們聯系徐總的妻子和家人。”張迪心急如焚的說道。
“先別打！”王兆強趕緊攔住張迪。
一旦對方這個電話打出去，也就意味著整個京城電視臺的人全都知道了，到時候臺領導一來，他們還不得吃不了兜著走？
院線公司確實牛逼，但也僅限于電影產業。
京城廣播電視臺是什么單位？
要知道趙俊成不僅僅是電視臺的臺長，還是市里的領導，有著這層身份，他們這三家院線公司算個屁呀？分分鐘讓他們關門停業。
“為什么？”張迪假裝不解的問道。
他能不知道王兆強的想法嗎？
可是這件事太大了，不僅他承擔不起這個責任，就算眼前這三位，恐怕也承擔不起。
知道的，是楊安飛為難人，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他把徐總推進火坑里了呢。
“呃……”
王兆強想了一下，然后說道：“現在就算徐總的家人來了，也只能在這里干著急，我們先看看醫生怎么說。”
“這樣不好吧，一旦徐總有什么三長兩短，家人豈不是連最后一面都看不見了？據我所知，徐總的妻子蘇蕓還在橫店拍戲呢。”張迪說道。
“別胡說八道，徐總吉人自有天相。”楊安飛斥責道。
剛才的他有多囂張，現在的他就有多不安。
誰能想到徐總竟然那么虎，為了排片連命都不要了。
他已經開始后悔在對方喝到一半的時候去刺激對方了。
“小張，你也說了，徐總的妻子在外地，就算你現在告訴她，一時半會兒也回不來，我想徐總也不想讓他的妻子擔心，你說對不對？”王兆強不停的勸說著，就怕事情鬧大。
“好吧。”張迪點點頭。
王兆強看見后，暗自松了一口氣。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對站在門外的人來說，簡直就是一種煎熬。
一個小時……
兩個小時……
三個小時……
不停的有醫生和護士進進出出，然而得到的答案只有一個，還在搶救。
搶救說明什么？
說明徐總還處在危險期，時刻有生命危險。
這樣的回答，也讓王兆強等人不敢離開這里半步，就算有尿也要憋著。
難受？
能有正在搶救的徐總難受嗎？
時間從上半夜來到深夜，又從深夜來到下半夜，直至外面天色漸亮，天邊魚肚泛白，多位醫生滿臉疲憊的從急救室里面走了出去。
“醫生，徐總怎么樣了？就是酒精中毒的那位。”張迪認識這個醫生，來的時候就是這個醫生負責急救的。
“人已經醒了，還好身體比較好，而且送來的及時，要不然后果不堪設想，現在人正在注射生理鹽水，還需要觀察一段時間，你們可以進去看看，但不要大聲喧嘩……”醫生囑咐了一聲就離開了。
張迪一聽，頓時重重的松了一口氣，在謝過醫生之后，趕緊走了進去。
王兆強的臉上也終于見到了一些血色，這一晚上總算沒白等。
四個人走了進去，只見徐杰躺在床上，看起來比較虛弱，也比較憔悴，就像得了一場大病一樣。
“徐總，你真是嚇死我了！”張迪紅著眼睛，在外面等的都快哭了。
喝酒喝死的新聞，他只在新聞中看見過，沒想到差點兒就發生在自己身邊了，他在心里暗暗發誓，以后再也不給對方介紹院線公司的負責人了，太特么嚇人了。
“沒事。”徐杰在臉上擠出一個笑容，證明自己確實沒事，接著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看著張迪問道：“對了張總，我最后喝了多少杯？”
喝到第六杯的時間，他已經記不大清楚了，只是不停的重復一個簡單的動作……拿起來，喝下去。
張迪一聽，頓時露出苦笑，都什么時候了，還想著這件事？
不問身體，問喝酒？
看來徐導對排片一事，還真是執著呀。
“八杯。”
張迪記的徐總是在拿起第九杯的時候昏過去的。
按照之前楊安飛所說，八杯酒就是百分之八的排片率，對于在國慶檔上映的電影來說，這個排片已經不少了，只是付出的代價實在太大。
不過徐總這一次喝酒，卻徹底讓他服氣了。
當然，不是喝服的，而是那種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精神。
執著的人，有。
但是真正會拿命去拼的，又有幾個人呢？
“才八杯嗎？”徐杰皺了皺眉頭，雖然超出了他的預期，但是沒能全喝光，多少有些遺憾，他看到王兆強等人也在，于是問道：“王總，我還能繼續喝嗎？我覺得自己還行。”
“徐總，別，你可千萬別喝了，其實小張剛才記錯了，你把十杯全都喝完了。”王兆強趕緊說道。
這都什么樣了還喝？
不要命了？
就算對方不想要了，他也不敢讓對方死。
不是有那么一句話嗎？
軟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
今天遇到個不要命的，他是被徹底嚇怕了。
剩下沒喝完的那兩杯，就當是喝八贈二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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