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總！”
突然一個聲音響起，打破了大廳內的寂靜，緊接著就看見一個四十出頭的中年人從電梯的方向朝這邊快速走來。
趙成棟看清后心中一喜，終于有人能幫他應付旁邊這個酒鬼了。
“趙總，你不是安排今天上午九點半開會嗎？大家都已經到齊了。”來人恭恭敬敬的說道。
此時已近十點，要不然他也不會下來找人。
“劉副總，你可來了。”趙成棟一邊說，一邊沖著手下使眼色，連連瞥向會客處的方向。
嗯？
劉輝不解的看著老板，然后順著老板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見大廳的沙發上坐著一個年輕人，茶幾上還擺放著一箱老茅。
什么情況？
來送禮的？
“趙總，這是……？”劉輝好奇的問道。
咦？這人怎么有點兒眼熟呢？好像在哪里見過。
“京視文化的副總經理徐杰，來找我要國慶檔排片的。”趙成棟小聲的說道。
劉輝一愣，這時終于明白為什么會覺得眼熟了，他看過對方的美食節目《美味的歷史》，而且他全家都看，能不眼熟嗎？
“可是國慶檔的排片不是早就安排完了嗎？”劉輝問道。
先不說這種送禮的方式穩不穩托，想用一箱酒就搞定排片這么大的事，這不是異想天開嗎？
“是呀，所以他找上門了。”趙成棟苦笑著說道。
“趙總，你上樓，我去跟他談談。”劉輝自報奮勇的說道。
老板犯難的時候，此時不挺身何時挺身？
對當手下的人來說，這簡直是一個千載難逢的表現機會，可遇不可求，現在被他遇到一個，實在太幸運了，心中甚至還多了一絲竊喜，等下一定要好好表現。
“等等！”趙成棟一把拉住準備過去的劉輝，壓低聲音說道：“如果那么好談，我早就把人打發走了，你不了解清楚……”
說著，他就把這兩天發生在那位徐總身上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訴了手下，并把徐總今天前來是刻意“感謝”的事也說了出來。
劉輝聽完后，整個人都傻了。
本來以為只是一個簡單的勸離問題，沒想到直接上升到了生命的高度，這特么誰還敢上去聊？
一言不合再喝一瓶，倒在這里算誰的？
“這樣吧劉副總，你在這里穩住他，我先上去開會，不用管怎么樣，千萬不能讓他喝酒，記住了嗎？”趙成棟反復提醒，不管這個姓徐的干什么，只要不喝酒，應該就不會有事。
“啊？”
劉輝不知所措的呆在原地，剛才還覺得幸運的他，此時只有一個想法：真倒霉。
趙成棟看了眼徐杰，然后輕手輕腳的向電梯的方向走去，生怕自己的離開會導致對方的情緒不穩定。
“嘭！”
劉輝正目送老板離開，突然一個聲音嚇了他一跳，當他向聲音發出的方向看去的時候，只見徐總已經把酒箱子打開，從里面拿出一盒老茅仔細端詳著。
“徐，徐總……”劉輝趕緊走過去，兩只手不知道該放在哪里，垂下也不是，伸出去也不是。
徐杰轉頭看了看來人，然后把手中的酒遞了過去，問道：“你想喝？”
“不，不，這里是公司，現在是上班時間，不能喝酒。”劉輝連連搖頭。
“趙總真是管理有方啊。”徐杰把酒拿了回來，一邊看一邊問道：“聽說現在假酒很多，也不知道怎么看，你說我買這箱酒會不會是假的？要不打開嘗嘗？”說完就拆開包裝，要擰蓋子。
“別，別！”劉輝上前一把將酒搶了過去，真酒都不能讓對方喝，如果是假酒就更不能了。
“干什么？”徐杰微微的皺起眉頭。
“我，我……”劉輝想了想，突然說道：“我知道怎么辨別。”
“哦？”徐杰饒有興趣的看著對方。
劉輝裝模作樣的對酒瓶端詳了半天，然后笑著說道：“徐總，這是真酒。”接著將酒重新放回箱子里面。
“真的？你是從哪里看出來的？”徐杰好奇的問道。
“呃……防偽標、圖畫還有字體。”劉輝隨口說道。
“是嗎？你教教我？”徐杰從把酒從箱子里面取了出來。
啊？
劉輝心里咯噔一下，他哪里知道這玩意的真假？再說，喝這酒不就圖個名嗎，有幾個能喝出來好差的？
“徐總，你在這里等等我，我去衛生間方便一下，馬上就回來。”劉輝陪笑著說道，去衛生間方便是假，用手機上網查一下辨別老茅的方法才是真。
“嗯，去吧。”徐杰聽見后說道。
劉輝松了一口氣，不過在臨走之前，他刻意交代前臺，讓對方看著客人，千萬別讓客人喝酒，這才放心的向衛生間走去。
徐杰看著劉輝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笑意。
老話說的好：臉皮薄吃不著，臉皮厚吃個夠。
為了票房，他今天就算耍無賴，也要拿到排片。
誰都不好使！
劉輝進了衛生間，趕緊掏出手機，在網上搜索了一下，然后把每一條方法都記在腦子里，在反復默背了兩遍，確定記下來之后，這才走出衛生間。
然而當劉輝回到大廳，看到茶幾上被打開的老茅時，臉瞬間嚇的沒有了血色。
“徐總！”
劉輝著急的立刻跑了過去，把蓋子擰回瓶子上，同時狠狠的瞪這一旁的前臺，低聲呵斥道：“你是擺設嗎？我不是囑咐過你，千萬別讓客人喝酒嗎？”
前臺一臉無辜的說道：“劉總，客人沒喝，只是把瓶蓋打開了而已。”
“那也不行！”劉輝沒好氣的說道，心想：瓶蓋都已經打開了，離喝下去還遠嗎？
他把前臺打發走，然后來到客人的身邊，拿著手里的酒瓶說道：“徐總，鑒別老茅還是很簡單的，你只要記住這幾點就可以了。”緊接著，他就把在衛生間里面現學的東西對照著酒瓶背了出來。
一二三條，說的條條是道……跟網上全都對上，事實也證明這些確實是真酒。
“是真酒就好，如果是假酒，我還怎么向趙總敬酒？謝謝你，對了，你是……”徐杰看向對方問道。
“我是副總經理劉輝。”
“副總？這么說來咱倆一樣，都是副總嘍？那還真是有緣啊，為了緣分，不如我們喝一杯如何？”徐杰說著又從箱子里面拿出一個酒盒，直接拆開拎出里面的酒瓶。
“徐總，我上班，真不能喝。”劉輝再次拒絕。
“沒事，我干了，你隨意。”徐杰看了看周圍，沒有發現酒杯，于是說道：“我對瓶吹了。”
“別，徐總，不要這樣！”劉輝搶過酒瓶，這一次沒有拐彎抹角，而是直接說道：“徐總，排片的事真的不行，你就不要為難我們了好嗎？”
都是副總也要喝？
那么都是大學生要不要喝？都是男人要不要喝？都結婚了要不要喝？
上過酒桌的人都知道，只要喝了第一杯，開了這個口子，那么后面就會有第二杯第三杯第四杯……所以，絕對不能喝。
“劉總，你這話是什么意思？我已經跟趙總說過了，我今天來不是要排片，而是祝下一次合作愉快的，再說，我怎么為難你們了？我抱著酒來敬趙總，難道有錯嗎？還是說，莪坐在這里耽誤你們公司正常運行了？”徐杰沉著臉說道。
劉輝一看徐杰生氣，心里不由慌了起來，本來就拿對方沒辦法，現在又把對方惹急了，這不是將問題擴大化嗎？
“徐總，你別生氣，是我的錯，是我一著急說錯話了，其實我是想跟你說，酒是穿腸毒藥，喝酒有害健康……”劉輝趕緊出言挽救，希望能夠平息對方的怒氣。
就在劉輝感到無助的時候，不遠處的電梯門打開，隨后就看見趙成棟從里面走了出來，而此時的趙成棟在劉輝眼中，不僅僅是自己的老板，更是自己的救星。
“趙總！”劉輝求助的看向老板。
趙成棟本來想通過后門離開公司，然后讓徐杰知難而退，結果被劉輝這么一叫，想偷偷摸摸的離開都不行了。
早知如此，下來的時候就應該走樓梯。
“劉副總，和徐總聊的怎么樣？”趙成棟走過去問道。
劉輝心想：難道你看不出來嗎？難道我臉上的表情還不夠明顯嗎？
“趙總，我突然想起來，今天中午和傳興公司的姜總有約，我回辦公室準備資料去了，你和徐總慢聊。”劉輝說完就匆匆的向電梯走去。
他寧愿事后被老板訓斥，也不愿意在這里待著，太特么折磨人了。
嗯？
趙成棟懵了。
小劉這是什么情況？
他找對方應付徐杰，對方怎么又把徐杰還給他，而且還逃跑了呢？
“趙總，你開完會了？”徐杰笑瞇瞇的看著趙成棟問道。
“嗯，開完了，你……”趙成棟話說了一半，看著茶幾上擺放的酒瓶，還有擰開的蓋子，臉上的表情立刻僵硬住了，心中也大致猜到劉輝為什么會逃跑了。
臥槽，這是喝了嗎？
完了完了，如果對方倒在這里，自己一準倒大霉。
趙成棟心一橫，咬牙做了一個決定。
“徐總，剛才公司開會討論了一下，覺得你那部電影從主演到內容看起來都還不錯，所以經研究決定，拿出百分之五的排片給你。”趙成棟說道。
什么研究，只是他隨口找的一個理由罷了，之所以這么說，完全是為了破財免災。
是的，把其他熱門電影的排片挪給這個突然冒出來的電影，不就是破財嗎？
徐杰聽見后，非但沒有高興，反而還皺起了眉頭，看著趙成棟說道：“趙總，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誤會？我今天真不是來要排片的。”
趙成棟嘴角一抽，擠出一個笑容說道：“我知道，不過你也別多想，我給你排片，完全是沖著電影才給。”
不這么說怎么辦？
難道說怕你倒在這里？怕你們京城廣播電視臺的領導怪罪？
“沖著電影？難道趙總對我的電影沒信心？”徐杰反問道。
“啊？這話怎么講？”趙成棟一臉問號。
“院線公司對一部影片的信心越足，給的排片就會越高，像王兆強王總、楊安飛楊總、李康勇李總，他們對我的電影有信心，所以給出了百分之十五，甚至百分之二十的排片，趙總你是不是覺得我的電影哪里不好？這樣吧，我讓人把拷貝帶來……”
徐杰說著就要掏手機。
“不用了，不用了！”趙成棟立刻阻止，而他的腦門兒上已經開始流汗。
自己好不容易挪出的排片率，對方竟然嫌少。
百分之十五到百分之二十？
在大片云集、競爭激烈的國慶檔，竟然給一部愛情片這么高的排片率，王兆強他們是瘋了嗎？
“趙總，你還是看看吧，看過了才會有信心，我這正好有酒，咱們一邊喝一邊看。”徐杰那酒瓶拿在手中。
趙成棟心想，這壓根兒就不是信心不信心的事。
“徐總，我也出百分之十五。”
趙成棟決定再退一步，退一步海闊天空嘛，而且排片這種事又不是固定的，一旦票房拉胯，院線方通常會及時修改排片。
他知道，現在跟對方說什么都沒用，所以，還是讓現實狠狠的打對方的臉吧，等第一天的票房一出來，看對方還有什么臉要排片。
“趙總，這怎么好意思呢？你不為難吧？”徐杰問道。
“不為難不為難，我實在是不想讓這么好的電影被埋沒。”趙成棟敷衍道，他現在只想對方趕緊走。
“那就謝謝趙總了。”徐杰站了起來，看著趙成棟說道：“我看趙總挺忙的，那我就不打擾趙總了，回頭我讓人來簽合同，祝咱們合作愉快。”
“愉快，愉快！”
趙成棟不停的點著頭，然后就像送瘟神一樣把人請出門，直到看見對方開車離開，這才重重的松了一口氣。
徐杰一邊開車，一邊給張迪打去電話。
很快，電話接通。
“徐總，你在哪呢？”張迪張口就問。
他在把院線公司的地址發給徐總之后，心中就一直惦記著這件事，于是偷偷的去了一趟醫院，結果不出他所料，果然沒在醫院。
“我剛跟星辰大地院線負責人趙成棟談完，他已經同意在國慶檔拿出百分之十五的排片給咱們了，你現在立刻帶著合同去找趙成棟，就說是我讓你去的。”徐杰說道。
啊？
張迪愣了愣。
談下來了？
這也太快了吧？
“好的，我馬上就去，徐總，你的身體……徐總，徐總？”張迪還想說什么，結果發現手機另一邊已經掛斷了。
他呆呆的看著手機，難道徐總真打算親自把剩下的所有院線公司跑完？
徐杰開車來到下一站，勝利院線公司。
依舊抱著一箱老茅。
“先生，你找誰？”保安問道。
“我是京視文化的徐杰，來找錢總。”徐杰說道。
“錢總不在，你改天再來吧。”保安說道。
不在？
徐杰抬頭望了望大門里面，難道錢學軍還沒起床？
他將手中的箱子放到一邊，然后拿出電話，撥通了錢學軍的號碼，在等了幾秒過后，另一邊接通電話。
“錢總，我是京視文化的徐杰，今早給你打過電話。”
“徐杰？早晨給我打電話的那個人就是你？有什么事嗎？”
徐杰微微一笑，看來對方聽說過他的名字，那就好辦了。
“我聽說錢總是一個樂善好施、助人為樂的人，所以心里特別仰慕楊總，這不，專程帶了一箱好酒來到錢總的公司，想跟錢總好好聊聊。”徐杰誠心誠意的說道。
“什么？來我公司了？你不是在住院嗎？”錢學軍嚇了一跳。
京圈就這么大，有什么事，根本就瞞不住。
更何況把京城廣播電視臺的一位副總灌進醫院搶救，這可不是一件小事，別說已經過去了一天兩夜，就算一頓飯的工夫，也足夠一傳十了。
“確實是在住院，不過我實在太敬仰楊總了，所以就從醫院里面跑出來了，對了，我們公司有一部電影將在國慶檔上映，你要不要看看拷貝，星辰大地的趙總，還有王兆強王總、李康勇李總，他們都很喜歡，而且還拿出百分之十五的排片給我……”
錢學軍不笨，一聽這些話，就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這是在向他要排片呢！
“徐總，你來的太晚了，我們公司關于國慶檔的電影排片已經排好了。”錢學軍說道。
“錢總，你別誤會，我不是來找你要排片的，我是專門找你把酒言歡的，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我們公司這部電影確實不錯。”徐杰解釋道。
“徐總，你不是剛喝進醫院嗎？我看還是別喝了。”錢學軍好心的勸道。
“沒關系，喝倒了，錢總幫我打120。”徐杰不在意的說道。
錢學軍急了，你沒關系，我有關系。
打120沒問題，一旦倒在他這里，傳出去怎么辦？
他都聽說了這位徐副總就是為了公司業務才喝進醫院的，該不會就是為了爭取排片吧？
這就麻煩了。
喝？肯定是不能喝！
不喝？對方硬喝，也沒人能攔得住。
這是找他把酒言歡嗎？
這分明是訛上門了，不給排片，就喝倒在公司。
“徐總，喝酒就算了，不過你剛才說的電影，我十分感興趣，這樣吧，今年的國慶檔，我也給你百分之十五的排片。”錢學軍心想：既然趙總、王總、李總他們都能拿出百分之十五的排片，想來電影也不會很差。
“真的？太謝謝錢總了，看來傳言非虛，錢總果真是一個助人為樂的人。”徐杰感謝道。
錢學軍呵呵的笑了兩聲，如果他今天不助人為樂，就得助人打120了。
徐杰搞定錢學軍之后，直接給張迪發了一條語音，讓對方找完趙成棟，再卻找錢學軍。
而他，繼續拜訪下一家院線公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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