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中文網 > 冷傲夫君灼情狼 > 第292章 探黛玉丫鬟鬥法 訪妙玉物是人非
  【十五分鍾改錯字】

  轉眼到了二十四小年。

  本著趁虛而入的道理,焦順新進又搜羅了些潤肺止咳的滋補品,原是想打著邢岫煙的名頭,讓司棋、玉釧給送過去。

  但邢岫煙自那天起,也有好幾日不曾見過黛玉了,且在家養了這些時日,孕吐的情況也漸漸緩和,遂起了出門走一走的心思。

  於是這日一早,向徐氏請示之後,她便帶著司棋、香菱兩個,趕奔林妹妹家中。

  因司棋香菱手上大包小包的提著補品,紫鵑雪雁都以為她是知道黛玉先前病了,所以才特意登門探視的。

  故此一麵往裏迎,一麵就解釋道:“勞您跑這一趟,我們姑娘其實已經大好了,用的還是上回那位太醫院院使開的藥。”

  邢岫煙這才知道,黛玉不聲不響竟又病了幾日——焦順怕她知道多了反而露相,所以瞞著沒說。

  不由又是心疼又是埋怨,怪黛玉不該瞞著自己。

  林妹妹氣色倒還好,且瞧著性子也比往日平和了些,拉著邢岫煙的手笑道:“姐姐如今是雙身子,焦家寶貝的什麼似的,我哪裏敢隨便招惹?何況痛痛快快病這一回,也就再沒有下回了。”

  聽她話裏似有恩斷義絕的意思。

  邢岫煙愣怔了一下,這才寬慰道:“妹妹想通了就好,兩小無猜終成眷屬的事情,都在那戲裏、詩裏,就因為世間少見,才有人專門寫出來讚它頌它呢。”

  說著,伸手理了理林黛玉額頭的亂發,見林妹妹臉上雖是笑著,眼角眉梢難免透出蕭瑟失意來,禁不住心生憐惜,便幹脆勾住她的肩膀,將她攏進了懷裏,輕輕撫摸著她的粉背。

  林黛玉怕壓著她的肚子,特意調換了姿勢,把那巴掌大的小臉搭在了邢岫煙肩頭,幽幽道:“姐姐,我原以為必是心灰若死,不想先頭病了幾日,後麵倒竟有些淡淡的,甚至像是去了塊壘一般。”

  頓了頓,她又自答自問:“也或許是因為,我心裏頭早就不抱什麼希望了吧。”

  邢岫煙輕聲道:“往後再有什麼,你千萬不要悶在心裏,或是跟我說,或是告訴紫鵑雪雁,便幫不上什麼,總也能排解排解。”

  二人在屋裏說話。

  外間雪雁因還要照看燉湯的爐子,隻紫鵑陪著司棋、香菱說話。

  司棋爽利、香菱純真,紫鵑夾在當中倒也投契。

  隻是正說說笑笑,外麵忽然又進來兩個人。

  司棋抬眼望去,不由納悶道:“你們也怎麼也來了?”

  卻原來進門的竟是玉釧、晴雯。

  玉釧指著外麵道:“姐姐出去瞧瞧,這天氣說變就變,太太怕萬一下了雪,你們兩個伺候不周全,就把我們也派了來。”

  說著,她搓著手擠到紫鵑身旁坐下,故作好奇的打聽著:“今兒寶二爺怎麼沒來找林姑娘?”

  這哪壺不開提哪壺的!

  紫鵑橫了玉釧一眼,有心哄騙她兩句,但想到這事兒也瞞不住,便避重就輕道:“前陣子又鬧了一回,好幾日不曾登門了。”

  “怎麼又鬧起來?”

  玉釧想要做個詫異的表情,但那幸災樂禍的心思,卻壓根掩藏不住。

  紫鵑原就為此煩惱,見她這般心下愈發不快,索性起身指桑罵槐道:“你們先坐著說話,我去瞧瞧雪雁那蹄子怎麼回事,燉一碗燕窩湯而已,竟似是淹死在砂鍋裏了!”

  說著,一陣風似的到了外麵。

  順著遊廊繞到背風的紅泥小火爐處,劈手奪過雪雁手裏的扇子,衝那火爐狠命的搖。

  雪雁見狀,不由詫異道:“姐姐這又是跟誰置氣?不在裏麵作陪,偏跑來我這兒挨冷受凍的。”

  “還能是哪個?”

  紫鵑冷笑:“邢姨娘身邊這幾個都還好,偏隻一個玉釧陰陽怪氣的,我實在看不得她那幸災樂禍的嘴臉——倒像是姑娘和二爺鬧了不快,她就能落下什麼好處似的!”

  雪雁卻不順著她,搖頭道:“她好端端的死了姐姐,心下若不記恨寶二爺,反倒奇怪了。”

  話趕話說到這裏,雪雁略一遲疑,忽又咬著下唇道:“依著我,索性就這麼斷了才好,憑姑娘的出身品貌,又何苦栓死在那一棵樹上!”

  紫鵑手上的扇子一滯,回頭瞪著雪雁嗬斥道:“這時候你還裹亂!那日要不是你,姑娘和二爺也未必就會落到這步田地!”

  雪雁平素在她麵前伏低做小,如今卻是不閃不避,直視著紫鵑道:“我知道姐姐自小長在這府裏,眼裏心裏也隻一個寶二爺,可難道你就忍心把姑娘往死路上引?!”

  原著當中,戲份大多都在紫鵑身上,甚至還單獨占了一個《慧紫鵑情辭試忙玉》的章節名。

  與之相比,年紀較小,又出身林家的雪雁,就沒多少出彩的地方了,似乎隻是林黛玉身邊一個不顯山不露水的普通龍套。

  然而書中某些不起眼的細節,卻體現出她其實也是個聰慧早熟的。

  譬如‘雪雁婉拒趙姨娘借衣’一節,她事後對紫鵑道:【我想他們一般也有兩件子,往這地方去恐怕弄壞了,自己的不舍得穿,故此借別人的。

  借我的弄壞了也是小事,隻是我們,他素日裏有什麼好處到咱們跟前,所以我說:‘我的衣服簪環都是姑娘叫紫鵑姐姐收著呢。如今先得去告訴他,還得回姑娘,費多少事呢。誤了你老人家出門,不如再轉借吧。’】

  這一段兒話借力打力,通篇滴水不漏讓人挑不出半點毛病,更體現出她心裏實有親疏遠近、趨利避害的盤算。

  先前因林黛玉的未來歸宿,眼見是要落在榮國府裏,她一來爭不過紫鵑這樣的地頭蛇,二來雙方的基本利益也並無衝突,故此便處處以紫鵑馬首是瞻。

  可如今眼見得木石前盟成了明日黃花,雪雁的心思已經開始活動,紫鵑卻依舊死抱著不放,故此兩人明裏暗裏也就起了隔閡。

  上回在寶玉麵前,雪雁算是‘初試身手’,這回則是幹脆直接跳了反!

  紫鵑冷不防被她當麵頂撞,一時起恨不能把扇子砸到紫鵑臉上去,霍的站起身來,居高臨下的怒視雪雁:“你說什麼呢?再說一遍試試!”

  雪雁也緩緩起身,雖矮了紫鵑半個頭,卻也是怡然不懼與其對視:“我當姐姐是自己人,說的自然也都是苦口婆心的實在話!”

  “你……”

  紫鵑狠狠摔了扇子,正要與雪雁論個短長,忽又見一個眼熟的丫鬟,探頭探腦的往屋裏張望。

  她略一回憶,突然指著那丫鬟問:“這是不是寶姑娘屋裏的?”

  雪雁因擠不進大丫鬟圈裏,對這些小丫鬟更為熟悉,當下便給出了肯定的答複。

  二人再顧不得爭吵,忙如臨大敵的迎了上去。

  照例是紫鵑開口發問:“你是寶姑娘屋裏的吧,來我這兒有何貴幹?”

  “是我們姑娘讓我來請林姑娘的。”

  那丫鬟笑道:“園子裏新來了個什麼帶發修行的尼姑,法號叫妙玉來著,因她一來就占了櫳翠庵,又說是個極有才學的,姑娘們相約要去找她坐而論道呢。”

  紫鵑聽了,回頭看了看雪雁,又道:“那你等一會兒,我進去問問。”

  臨進門,又示意雪雁盯緊了那丫鬟。

  若放在以前,雪雁多半也會防賊似的,可如今既然不想姑娘再爭什麼寶玉,對薛家自也就改了態度,反而熱情的與那丫鬟攀談起來。

  卻說紫鵑進門把那丫鬟的話學了一遍。

  林黛玉不由冷笑:“虧寶姐姐還惦記著我!”

  在她看來,這分明是勝利者的示威。

  以林妹妹的脾氣,如何肯受這等奚落?

  以前有個寶玉抻著,不得不去宣誓主權,如今連這個由頭也沒了,就更懶得理會這些虛情假意的應酬了。

  當下正要拒絕,不想邢岫煙突然站起身來,激動道:“妙玉?你方才說是妙玉?!”

  主仆二人都是一愣,林黛玉也起身拉著邢岫煙的手,好奇道:“姐姐這是怎麼了?莫非你認得這個什麼妙玉不成?”

  邢岫煙用力點了點頭,目光迷離的追憶道:“她自幼在蟠香寺修煉,我家原貧寒微薄,賃的是她廟裏的房子,前後足做了十年的鄰居,沒事兒就常到她廟裏去玩兒。”

  “我所認的字都是承她所授,彼此又是貧賤之交,又有半師之分——後來我們搬了家,又聽說她跟著師父雲遊去了,原以為這輩子再沒有相見之日,卻不想天緣巧合,竟又在這裏撞見了!”

  說著,作勢就要往外走。

  邁出兩步,被林黛玉的小手扯住身形,她才又回過神來,遂失笑道:“瞧我,聽風就是雨的,也或許是同名同姓的呢。”

  說是這麼說,眼裏的期盼卻是一點都沒有少。

  林黛玉見狀,一是不願掃她的興,二來也好奇邢岫煙的老師,會是何等的奇女子,便笑道:“是真是假,咱們去了便知——紫鵑,取新做的鬥篷來,再給邢姐姐的手爐添滿銀霜炭。”

  紫鵑領命出去忙活,順帶抽空又回了那小丫鬟。

  足忙了半刻鍾的功夫,兩人才領著六個丫鬟出了院門,直往櫳翠庵行去。

  彼時天上已經飄起了雪花。

  邢岫煙一路患得患失,虧得司棋幾個圍的銅牆鐵壁仿佛,才不至於有個好歹。

  林黛玉忍不住打趣道:“姐姐一貫穩重,偏聽了妙玉二字就六神無主,錯非知道是個尼姑,我都要疑心是姐姐的……嘻嘻。”

  邢岫煙也掩嘴一笑,隨即想到了什麼,忙叮囑道:“她那性子實有些偏激,妹妹瞧著我的,千萬別與她計較就是。”

  黛玉拍手道:“聽姐姐一說,倒越發不是俗人了,這我倒真要去見識見識。”

  二人沿途說說笑笑。

  等到了櫳翠庵門前,就見眾姐妹連同寶玉,正隔著院牆那雪中紅梅指指點點。

  見林黛玉來了,賈寶玉先是習慣性的迎了兩步,隨即想起前幾日的事情,腳下先是一僵,然後又心虛的避開了林黛玉的目光。

  林黛玉卻不看他,笑著招呼道:“你們不是說要坐而論道嗎,卻怎麼都在外麵站著?”

  “哼~”

  史湘雲衝賈寶玉努了努嘴,沒好氣的道:“人家說是閉門謝客——我原說誰是主誰是客,還要論一論才知道,偏寶哥哥非要攔著不讓。”

  林黛玉掩嘴笑道:“你們打狼似的來了這許多人,又氣勢洶洶的堵在外麵,換成是我,隻怕也不敢開門呢。”

  “好啊,讓你這一說,我們倒真成了惡客了!”

  史湘雲說笑著就要上前打鬧。

  邢岫煙卻耐不住激動,快步走到門前高聲道:“故人邢岫煙來訪,裏麵可是妙玉姐姐?”

  眾人都有些詫異,卻見清雅脫俗衣袂飄飄的女子,從佛堂裏走了出來,滿眼驚喜卻又強自按捺著合十道:“阿彌陀佛,不想我佛慈悲,竟降下這般的緣法!”

  說著,快步上前開了院門,伸著手迎向邢岫煙。

  邢岫煙也是激動不已的迎向了她。

  眼見兩人就要撞在一處,那妙玉突然止住了腳步,狐疑的打量著邢岫煙的發髻,道:“你……你已經嫁人了?可怎麼這瞧著又不大對?”

  時下正室和小妾在裝扮——尤其是發髻造型上,有著明顯的區別。

  故此妙玉才一眼看出了不對來。

  邢岫煙也是腳步一頓,先是有些羞慚,但很快又釋然了,笑道:“我如今在戶部主事焦老爺府上做妾……”

  “你、你!”

  不等邢岫煙說完,妙玉下意識退了半步,難以置信的瞪圓了美目:“你怎會如此自甘墮落?!”

  隨即沉了臉,毫不留情的道:“你們家到底還是誤了你——往後不要再說是我為你啟的蒙,我當日教的是自尊自愛,可不是自輕自賤!”

  她先前還感歎佛祖賜下的緣法,見邢岫煙給人做妾,便又毫不掩飾的冷嘲熱諷,直把眾人看的是目瞪口呆。

  林黛玉頭一個反應過來,不忿的上前冷笑:“你豈不知……”

  邢岫煙卻忙橫臂攔下了她,搖頭示意她不要爭辯。

  “哼~”

  林黛玉隻得狠狠剜了妙玉一眼,冷著臉偏轉了視線。

  這時妙玉將眾人的相貌裝扮掃了一遍,又沉吟了片刻,這才對邢岫煙道:“外麵冷,進來說話吧。”

  說著,也不等人答複,轉身又自顧自回了佛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