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席上，四位忘年交推杯換盞、互訴衷腸。
對于子侄輩的周林，馮成和韓老六感到無比惋惜。塞外不靖，天知道他還能不能回來。
寧沔幾度落淚，似乎真把周林當成自己的親兄弟。
感動之余，周林喝得酩酊大醉，口齒不清地講著關于如何改善百姓生活的夢想。
從一條鞭法到制止土地兼并，他把所有適合大明的改革方法都倒了出來。
“這孩子怕不是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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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得心驚膽戰的韓老六不無擔心地看向寧沔。
沒人知道寧沔為何看重周林，他很擔心鎮撫大人另有用意。
猜出他的擔心，寧沔無所謂地笑道：“酒后狂言無關大雅。”
聞聽此言，馮成情緒激動地說道：“什么叫酒后狂言？周林分明是看出朝廷的弊病，想用一己之力改天換地！”
知道也不用說出來吧？
寧沔連忙擺手制止道：“馮兄慎言。此事若是傳將出去，只怕會影響周林的前程。”
“咱才不會泄密！”
馮成瞪著通紅的雙眼看向韓老六。
韓老六一捂腦門道：“咱唱多了，根本沒聽清周林說過什么。”
有周莊的變化在前，沒有人覺得周林的計劃有什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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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會說。”
看了一眼還在自說自話的周林，寧沔猛然握住馮成和韓老六的手道：“如果周林需要，我甘愿為其遮風避雨！”
“算上咱！”
“咱是真喜歡這個孩子。”
性格迥異的兩個人分別用自己的方式表達支持。
寧沔滿意地點點頭，伸手摟住還在不停講述的周林道：“弟啊，此行艱險。塞外不比關內，你務必留心蒙古人的動向。”
“知……道。”
酒精的作用下，周林的腦子有點不太夠用，根本沒有聽出對方的話外之音。
見他不明所以，寧沔壓低聲音道：“小心松亭關的守將孛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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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周林和鄧初一準備動身前往松亭關。
天剛蒙蒙亮，馮成和韓老六就帶著十幾名心腹在周家門前呈雁翅形排開。
頂盔貫甲的寧沔陪著愁容滿面的丁氏站在院子中央。
院門外，收拾停當的周林和鄧初一垂手肅立。
“吉時到！”
看了一眼天色，韓老六高聲喊喝。
深情地注視一下周林，寧沔非常有儀式感地喊道：“勤于王事忠社稷！周林可愿否？”
在正式拜丁氏為干娘后，寧沔已經公開以周林的兄長自居，堅持為周林舉辦一場出征儀式。
而丁氏的言聽計從讓周林深感嫉妒。
按照彩排時的約定，周林鄭重地行了個軍禮道：“未收天子河湟地，不擬回頭望故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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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是誰編出的這個送別儀式，弄得周林和鄧初一略微有些激動。
聽到答復，寧沔微微點頭道：“提攜玉龍為君死！周林可怕否？”
周林毫不猶豫地答道：“生當回家奉娘親，死當魂護山河錦。”
鼻子一酸，丁氏率先落下淚來。
雖然不知道兒子將要面臨什么危險，可周林突然要去那么偏僻的地方為官，讓她如何能夠放心？
見丁氏落淚，寧沔也有些傷懷，聲音嘶啞地發出最后一問道：“千里獨行勿念家。周林可能做到否？”
周林的眼圈一紅，跪在地上重重叩首道：“夕臥薊北月，曉沖灣河煙。周林雖身在塞北，卻時刻不敢忘卻父母的養育之恩！”
離別時分，周林沒有按照寧沔的安排說出什么豪言壯語，只想對母親一訴衷腸。
此情此景，饒是見慣生死的馮成也忍不住覺得鼻子發酸。
無人送行的鄧初一更是因思念父母而痛哭失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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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他不知道，鄧大有夫婦此時正在村口外相擁而泣。
賤民的身份讓他們不敢前來送行，生怕因此影響兒子的前程。
“別難過了。如果過不了心里的那道坎，咱們不如一起去見見鄧郎君。”
與他們同來的陳伯抹著眼淚拍著鄧大有的肩膀。
“走！”
猶豫一下，鄧大有扶著妻子上了馬車，奮力揮起鞭子。
陳伯回頭看了一眼村子，咬著牙跟了上去。
周家門前，送別儀式已經結束。
寧沔強忍悲傷道：“吾弟既已下定決心……出！”
說完，他朝著邊關的方向伸手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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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來過了。”
周林指著地上的車轍道：“這兒就是他們曾經停留的地方。那些腳印就是叔嬸留下的。”
鄧初一聞言一驚，跳下戰馬朝腳印磕了三個響頭道：“請爹娘放心，俺一定會平安歸來！”
……
走出五里多地，賈守道和婉如在一眾伙計的陪同下出現在路邊。
“你們怎么來了？”
周林和鄧初一連忙翻身下馬。
“廢話！唯一的女婿出征，老夫能不來嗎？”
賈守道沒好氣地回了一句，絲毫不顧女兒已經羞紅俏臉。
“某可告訴你啊，別想以遠在大寧為借口不來提親，也不許借機跟那個海別來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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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都是假的，女兒的幸福必須保障。
周林的鼻子一酸道：“放心，我已經托寧大哥辦理此事。”
“他要不來，別怪某去找他！”
賈守道鐵了心的要把姑娘嫁給周林。
實在受不了父親的直白，賈婉如連忙取出早已準備好的酒水道：“請周郎滿飲此杯。”
“請鄧郎君滿飲此杯。”
身旁的綠荷也為鄧初一獻上一杯。
“多謝！”
小哥倆不敢怠慢，接過酒杯一飲而盡。
接過空杯，婉如和綠荷輕聲唱道：“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歸曰歸，歲亦莫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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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妻子送別丈夫的古老詩歌，周、鄧二人同時落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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