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白熾燈下,阿義雙手捧著那個瓷罐看了又看。
上一次的那個彩鳳瓶,阿義只看了一眼就可以斷定是明代的古董,足以證明他擁有相當不錯的鑒賞能力,但這個小瓷罐卻看了足足有十幾分鐘,依舊一言不發。
“阿義,這個瓷罐到底怎么樣?能值多少錢?你說句話呀!”
阿義這小子就是個吊兒郎當的家伙,永遠都是一副嬉皮笑臉的表情,但是這一次卻面色濃重神態嚴肅,過了好半天才用壓抑的能讓人窒息的口吻,小聲說道:“哥們兒,你老實告訴我,是不是干上土夫子這一行了?
土夫子?
啥是土夫子?
“就是盜墓賊,你是不是偷偷跑出去盜掘古墓了?”
阿義這小子竟然懷疑我是盜墓賊?
玩笑不是這么開的呀。
“你在胡說些什么?我怎么可能去盜墓呢?”
“根據我國的文物保護法,盜掘古墓是重罪,你可千萬不能犯這個罪呀。”
阿義這樣的古董販子,竟然苦口婆心的勸別人嚴格遵守文物保護法,還有比這更好笑的事情嗎?
“我嚴重懷疑你剛剛盜掘了一個明朝的古墓。”
“為什么會這么說?”
“這不是明擺著的嘛,昨天你才剛剛賣給我一個明朝的杯子,今天又拿出來一個明朝的藤紋蒜頭罐……,要不是你剛剛盜掘明朝的古墓,哪來這么多明朝的瓷器?而且全都是明朝初年的東西,肯定是同一個墓葬當中的文物啊。”
都是明朝初年的東西?
你小子的眼睛是不是瞎了?
這個罐子的底部清清楚楚的寫著年款,明明就是元朝至正年間的東西,怎么能說是明朝的呢?
“雖然這個罐子確確實實是元朝末年制品,但只有在明朝才能流傳出來,而且我可以斷定,這玩意一定是從明朝的都城南京流傳出來的東西。”
聽了阿義的這句話,陳長生心里猛然“咯噔”一下:他剛剛才從京城回來,阿義說的太準了!
“你好好的看看這個罐子,有沒有發覺這玩意和一般的瓷器有什么顯著的區別?”
顯著的區別?
也沒有什么區別呀,只不過是顏色稍微艷麗了一點兒……
“這就對了,因為這就是難得一見的西番瓷。”
所謂的西番瓷,并不是特指某種瓷器,而是對于西方瓷器技術的統稱。
瓷器這個東西最講究的就是“淡雅”“薄脆”,這種瓷器的顏色過于艷俗,而且釉胎實在太厚,燒制的時候總是會產生裂紋。因為西番瓷并不符合人們的審美觀,所以一直都不被廣大的百姓所接受,但卻進行了大量的仿制。
“我就理解不了,既然這東西沒人喜歡,為啥還要大量生產呢?”
“說你是個外行,你還不服氣,聽我好好的給你說道說道。”阿義又開始賣弄他的專業古董知識:“咱們中華的瓷器源遠流長享譽世界,雖然這玩意在國內根本就是垃圾貨,但卻在國外大受歡迎。在元朝的中后期,各地的窯口都在瘋狂制造西番瓷,最主要就是為了出口。”
瓷器和茶葉是歷朝歷代的“出口拳頭產品”,既然這玩意在西方的銷路不錯,自然就有制造。為了壟斷貿易,在洪武朝的時候朱元璋甚至下令在京城建造了專門生產西番瓷的窯口。
只可惜,隨著奧斯曼帝國的崛起,東西方的貿易通道被卡死了,又生產了那么多的產品。于是乎,曾經的搶手貨很快就成了滯銷貨。
因為外銷根本就運不出去,只能想方設法的在國內出售,但這玩意本身就不受老百姓的喜歡,基本上沒啥銷路,很快就消失在歷史的長河當中。除了一些明朝早期的墓葬之外,已經很難見到這個東西。
“說了半天,原來這是出口轉內銷的東西哦。”
一個小小的瓷罐,見證了東西方貿易的興衰,蘊含著極其深厚的歷史底蘊,或許這才是古董的最大價值。
怪不得阿義這小子會懷疑我是盜墓賊呢,原來是這么回事。
“我可以負責任的告訴你,這個罐子的來路沒有任何問題,你就直接告訴我值多少錢吧。”
“一萬塊。”阿義伸出一根手指在陳長生的眼皮子底下晃了晃。
“阿義啊,你小子也忒黑了吧?上次的那個彩鳳杯你還給了我兩萬塊呢,這個出口轉內銷的東西,怎么也能值幾萬塊錢吧?你就只給我一萬?”
“正常情況下,這東西確實能值三萬五萬的,要是遇合適的買家,十萬都有可能。但你太不小心了,竟然把這東西弄殘了……”
弄殘了?
沒有吧。
“你是不是瞎?”阿義把罐子翻轉過來,指著罐口內緣的那個小小破損說道:“這里被磕掉了一小塊瓷釉,已經成了殘器,這就不值錢了。好好的一個物件,卻被你弄成這個樣子……哎……”
“這不是我弄的。”
“破損處的岔口都是新的,不是你弄的難道是墳墓里的死鬼弄的?”
阿義說的語重心長:“以后下手的時候,要輕一點,千萬不要冒冒失失的就挖,挖壞了就不值錢了。”
看樣子,阿義還是懷疑這罐子是從古墓里挖出來的。
“好吧,一萬就一萬,給你了。”
甩出一沓子現金之后,阿義笑嘻嘻的說道:“哥們兒,如果我所料不錯,你手頭上肯定還有很多好貨吧?拿出來讓我開開眼,我保證價格公道……”
“我就只有這么一件。”
“別扯淡了,我就不信你只挖出這么一件,肯定還有很多……”
“我真的沒有了……至少現在沒有了。”
“嗯,就應該這么說。”阿義笑嘻嘻的點著頭:“要是一下子出手太多,就會對市場形成沖擊。不管手頭上有多少存貨,就應該細水長流一點一點的往外賣……象賣白菜一樣一股腦的全都賣出去,一定會引起警察叔叔的懷疑,盜掘古墓是犯罪,不是鬧著玩……”
“我去你大爺的,我真的沒有盜墓。”
“你說沒有盜墓那就沒有盜墓吧。”阿義依舊在嘻嘻的笑著:“真沒有看出來呀,你小子竟然還是個隱藏很深的摸金校尉,要是這么說起來的話,咱們還算是半個同行呢。”
“你要再說我盜墓,信不信我當場翻臉?”
“我就是隨便說說而已,不用這么氣急敗壞。從今以后你就負責盜墓……哦,不,你負責出貨,我負責賣貨,咱們打通上下游,全產業鏈通吃,一起賺錢一起發財…………”
“阿義啊,我最后強調一次,我真的不是偷墳掘墓的摸金校尉。”
“別狡辯了,我信還不行嗎?”阿義口不對心的說著,把瓷罐裝進手提包當中,臨走的時候還不忘囑咐了一句:“哥們,想要出貨就給我打個電話,這就叫做肥水不落外人田,合作共贏做大做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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