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午夜時分了,鬼市上已然沒有了人頭攢動接踵摩肩的熱鬧景象,只有稀稀拉拉的幾個行人和一些喝高了醉鬼,顯得冷冷清清。
因為實在沒有生意好做,賣“油鍋粑粑”的那個小販正在收拾桌椅板凳、鍋灶器具等物,看樣子是準備收了攤子回家睡覺去了
升斗小民的生活從來都不容易,即便是在這樣的太平歲月里,能讓一家人吃飽穿暖已經相當的不容易了。若是遭逢災荒或者是戰亂,說不得又要流離失所背井離鄉……
“這位小哥,你的油鍋粑粑賣完了沒有?”
“沒有哩。”
“能不能給我們這些人弄些來嘗一嘗?”
見到這么多人來吃“油鍋粑粑”,原本早已疲憊萬分的小販頓時就來了精神,趕緊將原本已經收拾起來的鍋灶重新擺開,為陳長生等人制作香甜軟糯的“油鍋粑粑”。
在康豐年的心目當中,陳長生說要帶著兄弟們出來“吃點東西”,肯定就是要去酒樓飯館擺一桌上好的酒宴,想不到陳長生卻帶著他們來吃“油鍋粑粑”。
“陳指……掌柜的。”康豐年苦笑著說道:“你就帶兄弟們來吃這玩意兒?”
陳長生不動聲色的說道:“這東西很好吃的,大家都嘗嘗吧。”
“這東西不就是京城里的炸甜米糕嘛……”
長沙府的“油鍋粑粑”,其實就是京城里的“油炸甜米糕”,雖然名字不同,其實就是一回事。只不過京城里的“油炸甜米糕”是放在小碟子蘸著蜜水吃,長沙府的“油鍋粑粑”則是用竹簽子串起來拿著吃而已,并沒有什么本質的區別。
當小販將一大把串在竹簽子上的“油鍋粑粑”遞給陳長生之后,又張羅著擺開已經收拾起來的桌椅板凳,陳長生卻笑著阻止了他:“不用擺桌椅了,我們站著吃幾口就好了。”
雖然桃兒對這種小零食愛的不行,康豐年等人卻沒什么興趣,因為這玩意齁甜齁甜的,而且粘牙的很,實在不對口味。也就只有那些小孩子或者是象桃兒這樣的小姑娘才會喜歡。
象征性的吃了兩口之后,康豐年就實在吃不下去了。
一起來的那幾個弟兄同樣吃不下去:“掌柜的,您要是真心想請兄弟們打打牙祭,就應該去找個像模像樣的大酒樓,點上一桌上好的酒宴……”
“就算沒有酒宴,弄點風雞臘肉再配一壺熱酒,那才有滋有味呢,吃這玩意算個啥呦?”
“你們不喜歡吃,就統統給我好了。”桃兒嘻嘻的笑著:“我全都帶回去一個人慢慢的吃……”
那個賣“油鍋粑粑”的小販看出了這些人不喜歡自己弄出來的零食,笑呵呵的說道:“幾位爺不好這一口也是很正常的,這東西給年幼的娃娃和年輕的小姑娘當零嘴用的,若是用來佐酒確實有點不合適……”
陳長生笑道:“這位小哥,平日里是不是很少有我們這樣的大老爺們兒成群結隊的來吃這玩意?”
“這位爺說對了,很少有大老爺們吃這東西的呢。”
“上次我來這里的時候,不是有一大群蜀兵也來吃過你的油鍋粑粑么?”
“蜀兵?什么蜀兵?”小販似乎完全沒有聽懂這句話:“這位爺你到底在說些什么?”
陳長生并沒有做出任何解釋,而是不動聲色的看了康豐年一眼,目光中似乎別有深意。
陳長生帶著這么多人來吃“油鍋粑粑”,原本就有些無法理解。康豐年是何等精明之人,聽小販的這幾句話之后,頓時就想到了點什么,馬上對著那幾個手下耳語了幾句,然后就急匆匆的離開了……
“老爺,他們做什么去了?怎么連招呼都不打就跑了呢?”
陳長生呵呵一笑:“沒事兒,沒事兒,他們很快就會回來的。”
最多只過了一頓飯的時間,康豐年等人就陸陸續續的回到了陳長生的身邊。
“掌柜的。”康豐年的臉色非常的難看,“咱們可能被耍了,弟兄們……”
陳長生微微一笑:“回去以后再說吧。”
從懷里摸出一角銀子,很隨意的塞給了那個小販。
“這位老爺,你們只是吃了幾串油鍋粑粑而已,給銅錢就好,不用動銀子的,而且……小人也破不開這銀角子……”
“不用破開,剩余的銀子就算是賞給你的好了,你的這個油鍋粑粑……還真的不錯呢,哈哈……”
這一小角銀子,就算是這個小販賣一晚上的“油鍋粑粑”也沒有這么多錢,陳長生卻一下子就賞給聽了,頓時心中狂喜:“多謝老爺厚賞,多謝多謝……”
陳長生已懶得再說什么,率領著康豐年等人回到了“悅賓”客棧。
“剛才,我派弟兄四下打探,問過了好幾個在鬼市擺攤的小販……”剛一回來,康豐年就急吼吼的開始匯報情況:“據那些小販所說,僅僅只是在那個晚上見過一些自稱是蜀兵的人,然后就再也沒有見過那些人了。我懷疑他們根本就不是什么蜀兵,而是故意演戲給咱們看的……”
蜀王和谷王本就是一奶同胞嫡親兄弟,既然谷王要準備造反了,必定會聯合蜀王。蜀王派遣手下來到長沙,似乎完全就是一件順理成章的事情。
整個過程看起來合情合理嚴絲合縫,是一個很嚴密的邏輯閉環,但卻存在一個微不足道的細小破綻:油鍋粑粑!
油鍋粑粑這種小零食,是孩子們還小姑娘們的最愛。不管是陳長生還是康豐年,當然也包括那幾個手下,都不喜歡吃這東西。
按照常理推算,那些出現閑逛的蜀兵應該也不喜歡吃這玩意,但他們卻成群結隊的出現在買油鍋粑粑的小攤子上,這就有點反常了……
也許,那些蜀兵剛巧不巧的偏偏就好這一口,然后就在陳長生帶著桃兒吃“油鍋粑粑”的時候,就剛巧不巧的遇到了,又剛巧不巧的聽蜀兵們說起了大舉進入長沙城的消息,所有的這一切都顯得太湊巧了。
當很多個“湊巧”湊到一起的時候,那就肯定不是“湊巧”,而是某種刻意的安排。
一開始的時候,連陳長生自己都覺得是在無意中知道了蜀兵進入長沙城的消息,并且由此推斷出蜀王已經站到了谷王的陣營當中,準備和朝廷開戰了。
但是,自從捉住了那個假冒的“店小二”之后,把兩件看似無關的事情聯系到一起,他就已經開始回過味兒了。
那個“店小二”明顯就不是什么偷雞摸狗的小毛賊,十成中有九成九就是谷王的人。
這就說明自己喬裝改扮和秘密潛入場上的舉動早就已經被谷王知道了,陳長生和自己的手下早就已經暴露了。
在這種情形之下,谷王必然會嚴加防范,自己又怎么會在“無意”當中得到如此重要的情報呢?
尤其是那“油鍋粑粑”,終于讓陳長生發現了對手的“狐貍尾巴”:一群身負重要使命的士兵,卻去吃只有孩子和小姑娘才會喜歡的“油鍋粑粑”,這似乎有點不符合常理啊。
當然,這僅僅只是陳長生的一種懷疑,還不能因此做出最后的判斷。
但這不要緊,再回去看一看不就知道了嘛。
有錢難買回頭看啊。
通過今天晚上的“二次回訪”,再加上康豐年和手下的兄弟仔細打探,已經知道了一個事實:那些個所謂的蜀兵,以前從來都沒有在鬼市上出現過,僅僅在是陳長生去鬼市游玩的那個夜晚才出現了那么一次,以后就再也沒有見過他們了。
這已經足以說明一個很重要的問題:那些個蜀兵就是臨時的演員,專門演了一場戲給陳長生他們看的。
“趕緊再補發消息,就說蜀王協同谷王造反可能是故布疑陣,暫時沒有發現這方面的證據。”
康豐年剛剛才把“蜀王有可能造反”的消息發去了京城,轉眼之間又要發一份內容完全相反的情報,這確實很傷安北所的面子。
“狗娘賊,老子終日打雁,卻被雁啄了眼珠子,”康豐年恨恨的罵著:“得虧是陳指揮精明,發現了一絲端倪,要不然的話,這一次要就在陰溝里翻船了。”
一想到自己差一點上了對手的惡當,康豐年就有些惱羞成怒了:“也不知是什么人,竟然能象耍猴兒一樣戲耍老子,真是好手段!”
“現如今還顧不上這些。”陳長生問道:“捉到的那個店小二,招供了沒有?”
“沒有。”一個手下說道:“雖然我們已經給他上了刑,但此人的口風很緊,無論我們如何的嚴刑拷打,就是閉口不言,連一句話都沒有說過,真是硬骨頭。不過既然落在咱們安北所的手中,就不怕他不開口,繼續拷打下去好了……”
“這種人,光是嚴刑拷打估計也沒啥用,還是省省力氣吧。”陳長生哈哈大笑著說道:“既然對手把咱們耍了一回,咱們也要演一出好戲給他看看……”
陳長生小聲說道:“這悅賓客棧龍蛇混雜,說不準早就被對手給滲透了,那些個跑堂的、掌柜的、劈柴的、做飯的,天知道是不是他們的人。住在這種地方,時時刻刻都在對手的監視之下,咱們該挪挪窩,換個地方住了……”
“換到哪里去住?”
“我早就已經打探過了。”陳長生嘿嘿的笑著,“咱們就搬去云陽客棧。”
“什么時候搬家?”
“現在就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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