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魔關的大火燒了一整夜,從問君山來的妖魔在黎明到來的前一刻,留下了一地的尸體,如潮水般退去。

  雄偉的鎮魔關內城,罕見的打開了大門。

  令在城墻外的凡人們,都得以踏入。

  天行宗死灰復燃的消息,就如同紙片一般,傳到了每個人的耳朵里。

  那位年輕的天行宗主,昭告所有修士、武夫乃至書生。

  來者不拒,人人可修行,就好似落草為寇的土匪宣言,大口吃肉,大稱分金一般。

  一時間,拜入天行宗門下的修士,如過江之鯽。

  城內,一處偏僻而又破舊的宅院里。

  一口巨大的棺材立在墻角。

  六月的陽光刺目且灼熱,撥開厚重的烏云落在蓋滿瓦片的屋頂上。

  鐘聲蟬鳴,令陸無生有種身處寺廟的錯覺。

  院子里的空地上,他生了一堆火,上面是一口漆黑的鍋。

  濁酒沸騰,滿院子都是醇香。

  李百歲抱著一塊巖石,或許是太重的緣故,走得顫顫巍巍。

  一旁的石伶小心的攙扶著,她眼睛紅腫,險些暈厥過去。

  那塊插著短劍的大石頭,在石階邊上放下,小丫頭便蹲在一旁,又抽抽搭搭哭起來。

  李百歲坐在石階邊上,朝著陸無生嚷。

  “徒弟,你在做什么呢?”

  “煮酒!”

  陸無生沒有轉身,只拿著勺子在濁酒中將酒糟舀出,悶聲回答道。

  “煮酒做什么?”

  “今天有客來,故而煮酒。”

  李百歲癡傻地“哦”了一聲,便和那女童坐到一排,撐著一張老臉望著天空發呆。

  不一會兒,院門被緩緩推開。

  一個捂著鼻子的青年,罵罵咧咧走了進來。

  “我說,陸兄,有這個必要嗎?”

  “有這個必要嗎!”

  那是孟皓然,在鎮魔關外,狠狠地挨了陸無生一拳,血流如注,如今都沒有回過神來。

  舀酒的陸無生笑了,對著孟書生笑道。

  “假戲真做,得逼真一些。”

  “這樣我這圣子的威名,才能傳得更遠。”

  孟浩然無奈搖頭,與陸無生席地而坐,端起小木桌上的酒碗,一飲而盡。

  “味道不錯。”

  他評價了一句,陸無生便又給他添滿。

  兩人不說話,只是一人喝酒,一人添酒,氣氛靜謐又祥和。

  終于,孟皓然搖了搖頭,用手擋住了陸無生的小斗。

  “喝不下了。”

  “南州種不出多少糧食,這云州的米酒雖濁,可香甜甘醇,若是多喝也是會醉的。”

  他將碗推到一旁,環顧四周,開口問道。

  “老黃狗呢?”

  在他印象里,老黃狗和陸無生是形影不離的,這一年多下來,若是喝酒少了老狗,竟莫名少了些趣味。

  陸無生夾了一塊狗肉送進嘴里,慢悠悠道。

  “云州城。”

  “收了個徒弟,它看著呢。”

  孟皓然有些意外,按照陸無生的性子,是不愿意收什么弟子的。

  既然要收,怕是很有些天賦。

  “修士還是武夫?”

  他問了一嘴,可陸無生卻道。

  “凡人,沒什么修為。”

  “你看著我做什么,我這打棺材、造紙錢的本事總得傳一傳吧?”

  “是你說要去京都的,到時候去了京都,說不準我的生意好,鋪子里忙不過來,也好有個幫手。”

  孟皓然忽然不說話了,又把瓷碗取了過來,舀滿了一碗,一口飲盡,低著頭沉默。

  人間的水很深,他是承諾過去京都,可如今卻連南州都踏不出去。

  蹉跎了這么久,只覺得對不住陸無生。

  “啪!”

  一把戒尺,輕輕的落在了孟皓然的頭頂上。

  他微微一怔抬起頭來,陸無生那張熟悉的面龐便映入眼簾。

  “摘了這人皮是不是要習慣些?”

  陸無生輕笑,便將那戒尺丟在桌上。

  “拿著吧,老院長留下的戒尺,就是給你準備的。”

  “腦子轉不過彎來,境界無法堪破的時候,你得用它。”

  孟皓然心頭一驚,他的境界的確停滯許久了,卡在圣境前,一寸也無法挪移。

  明明距離半圣只有一步之遙,可不管怎么樣,都無法接近,好似天塹一般。

  他張了張嘴,想說些什么,卻被陸無生提前打斷。

  “不必覺得我的麻煩是你帶來的,實話說我也很不喜歡這樣的麻煩。”

  “但沒有你,依舊還有劉皓然,周皓然,讓我不痛快、不自在的根源不在你那兒。”

  “若是個自在的人間,我才懶得站出來管這些破事。”

  陸無生喝了一碗酒,將腰間的那一枚玉蟬拍在了桌面上。

  他是不喜歡布局籌劃的,可好似有一只大手,在推著他,逼迫他前進。

  李玉嬋被拘走的魂魄他沒有忘,老院子坐化成木的場景他沒有忘。

  黃泉之中,幽冥之內,他一次次死而復生,險些湮滅的經歷沒有忘。

  從他踏出王屋山后,在天外好似有一只大手在執棋落子,令他不得安寧。

  既然如此,就別怪他掀了這棋盤。

  陸無生望著孟書生道。

  “鎮魔關已經亂了,所有仙門的修士,如今都在往鎮魔關趕。”

  “不管是宗門修士也好,還是散修、武夫也好,他們都有非來不可的理由。”

  “說實話,到現在我還不清楚最后的魚有多大,那些所謂的圣境一個都不曾露面。”

  “但這個口袋既然鋪開了,哪怕是條龍我們也得吞得下去。”

  “仙門是這方世界最大的毒瘤,若是真到了屠龍斬仙的那一刻,你覺得那些所謂的武神、刀圣會不會出手?”

  “仙門,終究是外來者,不管是武夫也好、大周皇朝也好,還是儒門、佛門也好,都是想它死的。”

  “畢竟,他們活的太久了,壽元悠久傳承不滅,就是對這世間人,最大的不公。”

  孟皓然呼吸急促,望著陸無生道。

  “陸兄,你……你這是在賭。”

  “把整個人間都拉下水,賭這世間的人都愿意陪你一起斬仙!”

  陸無生目光平靜,望著他笑道。

  “我就是在賭,你知道我的,從來都是隨性癲狂的人。”

  “只想安心喝酒的我,被人打翻了酒壇子,就要把整個仙門毀掉,屬實有些極端。”

  “但,是他們先動手的,不是嗎?”

  孟皓然的呼吸逐漸平靜了下來,望著陸無生凝重道。

  “說吧,陸兄,需要我做什么?”

  陸無生將一旁的火堆熄滅,給孟浩然添上了最后一碗濁酒。

  緩緩吐出了兩個字。

  “成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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