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風沙呼嘯,夜晚的樓古城開始結霜,從大漠里遠遠的傳來馬嘯、嘶鳴。

  星河傾瀉在夜幕上,陸無生望著遼闊的大漠沒有回答老天魔的話。

  他的神通不是斬仙,是鑄棺。

  可是鑄仙人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陸無生也拿不準,鑄好的棺槨,裝不裝得下那尊仙人。

  他擺了擺手,走下城去,略帶清冷的聲音傳入老魔的耳中。

  “世間太大了,奔走了三十年,我倒是更喜歡這西北的大漠了,這困仙陣你我破不了。”

  “這仙人你我也斬不了,與其了無頭緒的找出路,倒不如去喝幾杯。”

  “這西北的漿果色澤赤紅,釀得好酒,不如我請你喝?”

  陸無生笑著轉頭,將天星刀搭在肩上,反倒是輕松了下來。

  老天魔愣了愣,相處了三十年,他依舊看不明白陸無生,這種說變就變的性子。

  這的的確確是個怪人,不管是天上還是人間,都不曾見過的怪人。

  這些年他與陸無生去過不周,見到過那尊擎天老猿的背影。

  也曾試過橫渡滄海,去滄海盡頭尋求答案。

  三十年間兩人經歷的生死無數,老天魔卻依舊看不透他。

  唯有此刻的陸無生竟顯得真實了些。

  梟老魔忽而笑了,指著陸無生罵道。

  “你倒是看得開,仙也不管,人也不管,性子上來了索性睡上一覺,喝上一口酒再說。”

  “你這樣的脾氣是如何走到今天這樣境界的?”

  陸無生還是沒有回他的話,只搭著天星刀,仰著頭道。

  “你廢話太多了,我可很少請人喝酒。”

  “上回是個書生,上上回是個瞎子,你是第三個,我勸你不要不識好歹。”

  “要是真脫不了困,你我可要在這里面活上一千多年了,不如看開些。”

  老天魔在狂風呼嘯的城墻上大罵。

  對他來說,和陸無生一起待一千多年,實在是一種折磨。

  無聊的鑄錢、造棺,日復一日,會把他逼瘋的。

  后來的陸無生不記得老天魔那時氣急敗壞說了些什么。

  只知道,滴酒不沾的老魔隨他去喝了烈酒。

  西北胡姬的歌舞,還有不長眼鬧事的江湖人的頭顱。

  在滿是荒涼的大漠深夜里令人格外難忘。

  那一夜,西北的烈酒,竟讓兩人大醉。

  也是從那日之后,各種詭譎的傳說自西北出發,散遍整個大陸。

  有人說,這世間不過是一場夢,蕓蕓眾生困在夢中,不可逃離。

  有人說,大漠深處有謫仙下界,一名持刀的瘦弱男子,從中帶出了一枚仙果。

  長生術、斬仙法、無上神通,似乎都開始在這西北的大漠現身。

  也是自那之后,樓古城下的地陵有了一座如棺材般的斗場。

  來往的孤魂野鬼,常在此停留。

  沒人知曉這斗場背后的主人是誰,只聽說從斗場殺出來的存在,都得其所求。

  似乎那斗場的主人,有著數不盡的功法,揮霍不完的財寶。

  三十年里,不周山的老猿派人來過。

  滄海盡頭的守墓一族來過。

  大周的神將帶著帝王的拜帖來過。

  世間的仙門,家族都曾來過。

  可依舊,沒人知道這斗場后的秘密。

  傳聞說,斗場的主人在布一場大局,有人覺得荒謬,拂袖而走。

  有人覺得癲狂,便買了一口棺,留在了斗場,留在了大漠,欲要入這一場大局。

  三十年間,斗場之中,不斷有人死去。

  三十年間,又有人聽了傳聞,直奔斗場而來。

  三十年后,很少有人記得,陸無生開這斗場的目的。

  唯有老天魔知曉,陸無生是在找人。

  找一個斬仙之人!

  ……

  ……

  斗場的閣樓內,老天魔滿面愁容。

  屋內晦暗,大把的紙錢散落。

  六十年了,他不認為這人間能有斬仙之人。

  天時地利人和,說白了就是那一尊仙人的宿命,是注定對方該死在人間。

  既然一千年多年前,不曾有過仙人隕落,那這一次同樣也不會。

  “陸兄,你還打算斬仙嗎?”

  梟老魔嘆了一口氣。

  “我承認,從斗場中走出去的不少人都有著不俗的天資,甚至不少人,今后都能輕易踏入圣境。”

  “但若是斬仙,遠遠不夠。”

  “難道我們要等上百年,千年不成?”

  “就算他們真有斬仙之能,以凡人的壽元,豈能熬到斬仙那一日?”

  坐在樓梯上的陸無生沒有說話,從斗場走出去的江湖客都得到了心儀的術法。

  那是黃泉中的大神通,每一道都是驚天之術,哪怕是老天魔都看得心驚。

  這等術法神通,就算是在天外都是極為可怕的傳承。

  卻被陸無生如此簡單便拋了出去。

  “急什么,你是天魔,壽元悠長,死不了。”

  陸無生只是淡然道。

  梟老魔沒好氣道。

  “我能活千年,難不成你也能長生?”

  “困仙陣極為霸道,這如果是一段被截取的光陰,到了時間你我還不能脫困,就會被徹底抹去意識,成為這困仙陣的一部分!”

  “六十年了,這困仙陣的盡頭是明日還是下一刻,誰也說不準!”

  陸無生看著滿地的紙錢,忍住了說出自己壽元的沖動。

  面對困仙陣的抹殺危機,他自然是有手段的。

  再怎么樣,這陣法的源頭在幽冥。

  幽冥之下,是黃泉。

  他的肉身意識被抹殺,黃泉神明之相自然會顯化,這困仙陣自然會破。

  只不過這代價太大了,大到陸無生難以接受。

  這本該是面對太上真仙的底牌,不該浪費在這里。

  他摩挲著腰間的嗩吶,緩緩道。

  “老梟,三十年前你我都很清楚,這尊仙人,與你我都無因果,你我都斬不了。”

  “至少目前斬不了這一尊仙。”

  “所以我只能在這方世界,找出那個斬仙之人。”

  老梟有些抓狂道。

  “可這是不可能的事,仙人只會死于宿命,過去他不曾隕落,這一回也不會隕落。”

  “在仙人眼中,過去未來都是注定之事,命不可改!”

  “這世上哪有斬仙之人?”

  “不如想想其他辦法,總能有一線生機!”

  “命,不可改?”

  陸無生低聲呢喃了,隨后搖頭輕笑。

  “老梟啊老梟,你是不是在這困仙陣中待糊涂了?”

  “我可是那南州的八臂魔神,是這人間最大的災厄。”

  “我,可不在天數之內!”

  “所以,也只有我才能從水中撈月,擾亂天數,做到那化虛為實,借假成真的事!”

  “斬過一次仙,便能斬第二次,這困仙陣的用意,這么多年你還不明白嗎?”

  “看那些仙人不順眼的,可不止你我!”

  “鎮魔關的大局,可比你想的復雜的多,數千年的謀劃的滅仙,你我不過是中途入場罷了!”

  話落,梟老魔渾身一顫,似乎想明白了什么一般,望著眼露寒芒的陸無生,滿是驚愕。

  此時,閣樓外傳來童子稚嫩的呼喚聲。

  “老祖宗,老祖宗,有人來買棺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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