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府的追風刀,一向很鋒利。
刀刃落在薛貴的咽喉,擦出一道血痕。
疾行的夜風,像海浪一般打過來,楚鳳凰背后的白色披風,就像船帆一般搖晃。
薛貴伸出了一根手指,抵在刀尖,將寒刃推開。
露出那張被邊塞風沙,鑿刻出來的冷毅面龐。
“我知道你恨我們,邊塞孤軍,百日圍城。”
“血武衛的弟兄們死了那么多,我們應該到的。”
“可這大周,他不是我們的大周,不是百姓的大周,更不是那些儒生、和尚們的大周。”
“二十年了,你已經是北府的指揮使,官居三品,你應該知道,這大周朝,只有一個人可以呼風喚雨,也只有一個人,可以替天行道。”
“這些年,我們都知道你吃了很多苦。”
“想要救出楚帥,你也應該清楚,你不該拒絕我們的幫助。”
“這一次南下,你不該來。”
“你能活著到南州,是因為有天道書院那些瘋子。”
“可你怎么回去?”
“南州數萬里,將會有多少人來截殺?”
“你想過嗎?”
楚鳳凰眼神凜冽,身上的銀甲緩緩化作赤紅。
朝廷來迎圣人,事關百年氣運,這般重要的大事,她若完成,便是潑天大功。
父親的罪業,便能消上幾分,出獄有望。
這次她橫渡萬里,誰若阻她,她必殺誰!
于是,火紅的鱗甲化鳳。
漫山遍野都被都被火光映照。
月色下,一頭七彩神凰口吐人言。
“此一去,唯死而已!”
“滾下山去!”
聲落鳳啼,赤紅的火柱從天而降。
烈焰焚燒,將山間的男子吞沒。
薛貴身上的衣甲,在剎那間被高溫融為飛灰。
黝黑的皮膚,被這火焰燒得潰爛。
那是燒身焚魂之痛,可他卻如一尊雕塑一般,一聲不吭,一動不動。
任由那烈焰一點點燒枯自己的血肉,露出泛著淡淡金光的白骨來。
圓月下的神凰,望著那火海中巋然不動的陰影,神情微變。
她知道被自己的神火焚燒,有多么痛苦。
九次化凰,每一次都像是一場噩夢,那種靈魂一點點被分解的痛苦。
她相信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忍受。
可,那大火中的男子,就好似一棵樹,一棵不會說話的樹。
火焰逐漸消散,楚鳳凰再度化作女子,望著面前那一具焦黑的骨架,怔怔開口。
“為何不躲?”
此時,薛貴臉頰上幾乎已經沒有血肉。
他聲音干啞,卻擠出一絲笑意道。
“你是我大侄女。”
“小時候陪著你玩,你總拿著石頭砸我,我哪有躲過。”
在他眼里,楚鳳凰不過是,拿著石頭生悶氣的幼童而已。
只不過如今,人長大了,那石塊也重了幾分。
做長輩的,要哄孩子,哪能這般跟她計較。
楚鳳凰握刀的手輕輕一顫,銀色的鱗甲上,泛起道道火光。
她心里有些亂了,可鳳凰是神靈一般的存在,若是心亂,便會滋生業火。
于是她身軀四周,開始閃爍粒粒火星,“噼啪”作響,在空中不斷爆開。
而后,大風席卷,在剎那化作風暴似的火焰!
薛貴怔怔的望著這一幕,他不知有多少年沒有見過京都的鳳凰了。
火光映照著他那被燒焦的面龐。
那七彩神羽鋪展開來,空中無數羽毛飄落。
他又不由得想起,當年的那一句梅花詩。
在京都的某個夜晚,他恰好遇到一只鳳凰。
唳!
隨著一聲鳳鳴,火焰潰散。
從火海里,走出一名女子。
面容冷艷,身材高挑,雖是同一雙鳳眼卻不像當初那般泛著寒光。
嗓音依舊凜冽,卻柔和了不少。
“薛神將啊薛神將,可真有你的,這鳳凰真火,差點把她真身都給焚了。”
“這可是陛下要辦的差,你險些壞了大事。”
女子款款落地,一根神羽落在了薛貴身上,潰爛的皮膚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復原。
薛貴望著走來的女子,目光凝重。
一時間,他腦海中閃過無數的可能。
望著前方緩緩走近的女子,他眼神冷冽了起來。
“敢問閣下名諱?”
女子神色淡然。
“北府指揮使,顧凝秋。”
女子撥開了有些散亂的頭發。
望著山腳下的不斷乍碎佛光,負手而立道。
“薛神將,你不會以為,陛下真就派一個小丫頭,來接圣人吧?”
薛貴堅毅的目光中,閃過一絲精芒。
好似猜到了什么似的,可又不敢相信。
面前的女子,很明顯,已經不是楚鳳凰。
一體雙魂,誰能想到,北府的正副指揮使,竟是同身!
這就說明,北府,這個遍及整個大周朝的官方組織,如今徹底掌握在面前之人手中。
薛貴的心頭狂跳,他的神色變了。
在大周這么多年,他太清楚北府究竟是一個怎樣的存在了!
直接隸屬于皇帝,數千年來,盤根錯節如同一棵參天大樹,扎根于這一方土地。
沒有人知道,北府究竟有多少人。
也沒有人知道,北府究竟有多少高手。
只知道,北府的人,無處不在!
看著前方的顧凝秋,他終于明白了過來!
這一張大網,囊括儒、佛、仙以及諸多家族宗門的大網!
以圣人為餌,垂釣天下氣運!
這大周的皇帝,好大的胃口!
薛神將挺拔的身軀,微微顫抖。
他深知道那尊帝王的可怕。
皇帝,是從不會失策的。
南下的人,不會有一個活著回去。
北上的人,更不會有一個,能夠抵達京都!
圣人會死,楚鳳凰會死,甚至大周朝養了數千年的北府之人,都會死!
而這一切,就是為了將天下的氣運,盡歸于朝廷!
薛神將望著前方的女子,心頭好似被針扎一般。
如果真是為了這一天,朝廷怕是早早的就在開始籌劃。
也就是說這些年來,楚鳳凰幾乎日夜都在遭受著烈焰焚燒之苦。
因為只有這樣,她才能將靈魂撕裂,讓給他人寄居!
而這一切,只是為了來讓她當一個誘餌赴死!
因為有詔獄里的父親,面對朝廷的許諾,楚鳳凰更愿意去赴死!
消罪?
釋放?
不過一切都是謊言罷了!
根本不會有任何人,能夠活著回到京都!
薛神將怒到了極致,正要開口。
那負手而立的女子冷冷一笑。
一縷金光從她眉心處飛出,化作一道卷軸,在空中鋪展開來。
那是一道圣旨,上方蘊含著大周數千年的氣運規則。
壓得薛神將不得不跪了下來,整個身軀都動彈不得。
一道不含一絲情感,充斥著無上威嚴的聲音,在他耳畔中響起。
可怖的威壓,讓他根本抬不起頭顱。
哪怕怒意恨意交融,在此刻也翻不起一絲波瀾。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朕謀天之計,不可言,不可想,不可觀,更不可違!”
“大周數千年氣數,皆在此計。”
“汝等需舍身成仁,按旨而動!”
冥冥之中,他好似置身于巍峨大殿。
跪倒在臺階之下,只能看到那巍峨帝王腳下的倒影。
話落,圣旨在空中緩緩消散。
道道法則,將他方才心中所想,直接封存。
從此刻起,這件事,他將不可言,不可想,不可觀,更不可違!
薛貴失魂落魄的從地上爬起,不知什么時候,他已經到了青蓮山外。
望著那霧氣翻涌的青蓮山,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
他知道,恢恢天網,就要落下來了。
在這一場大劫中,沒有一個人,能夠活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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