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之中,眾鬼啼哭,紛紛朝著那尊帝王叩拜。

  那是刻在骨髓里的畏懼,原本化作龐然大物的厲鬼,如今也嚇得越縮越小,磕頭不止。

  百萬陰兵拱衛在帝陵前,七尊鬼將,單膝跪地,低首臣服。

  每一尊的氣息,都比周岳山更為可怖。

  石碑上的鬼帝,負手而立,背后是翻涌如海的灰黑陰氣。

  他看向那一尊,傷痕累累的魔神,忽而輕蔑的笑了。

  陸無生的話,在他耳朵里,就好似一只爬蟲,叫囂著要掰斷他一根發絲一樣。

  原本洶涌的怒意,在心底凝成了冰川。

  他居高臨下打量著陸無生。

  來者,無非是一個武夫、一個書生,外加一條……狗?

  都是連第三境界都未踏入的螻蟻。

  竟敢叫囂著,來收自己的魂?

  他曾踏入第四境的巔峰,在幽冥之中修行千年,連勾魂的使者,都拘不走他。

  買魂、葬棺?

  他實在想不出,對面拿什么手段,來斬他。

  鬼帝氣極反笑。

  “朕很想知道,究竟是誰,想要朕的魂?”

  “是不周山里的那些瘋子,還是滄海盡頭的那些異族?”

  “亦或是朕后面的那些不孝子孫?”

  陸無生想了想,看向周圍的百萬陰兵,又看向跪地哀嚎的億萬妖鬼。

  將準備好的棺材拿了出來。

  那棺木漆黑,此時不斷暴漲,很快便如山岳一般。

  若是仔細看,上面便密密麻麻刻滿了劃痕,此時正散發著瑩瑩微光。

  陸無生將棺蓋推開,棺底赫然刻著兩個大字“蒼埑”。

  泛黃的紙錢朔朔而下,陸無生猩紅的雙眸躍過滾滾幽冥,與那冥帝對視。

  “出價者,蕓蕓眾生!”

  鬼帝望著那滿是刻痕的棺木沉默了。

  他認得,棺底刻著的,是自己的名字。

  眾多妖鬼的氣息凝聚,特地為他打造了一副棺木。

  鬼帝盯著陸無生看了良久,冷冷地吐出了兩個字。

  “愚蠢!”

  話落,如同驚雷,整個幽冥都在震顫。

  “你豈不聞眾生愚昧?”

  “若他們真敢與朕為敵,又怎會只托付于你,讓你一人前來?”

  “說到底,都是一群活該被奴役的雜蟲賤種。”

  “你看看這幽冥,那些你所謂的眾生,正跪在地上。”

  “他們在怕朕!”

  “他們怕朕小小的一個念頭,就讓他們最后一點魂魄也成了養分。”

  鬼帝冷笑不止,他見過太多太多類似的故事。

  作為帝王,也殺過太多造反的刁民。

  不可否認,從蕓蕓眾生中,都會出來那么幾個天驕。

  那是龐大的,無窮無盡的,來自底層生靈,匯聚那么一點可憐的意志,求來的天命人。

  可那又如何?

  還不是被鎮壓,被奴役,最后被吞吃靈韻,連轉世的魂魄都不剩下。

  吃“圣人”,是這方世界特有的傳統。

  殺螻蟻,更像是每到一定時間,就該收割的麥子一般。

  可總有人認為,自己是被上蒼選中的存在。

  就好像不少螻蟻,少年時候的異想天開,以為能沖破桎梏,逃脫宿命一般。

  實際上,在命運前,他們什么也不是!

  鬼帝看向陸無生滿是嘲弄之色。

  他期待著對方的啞口無言。

  可陸無生只是坐在棺材上,擦拭著手中的刀。

  不含任何一絲感情道。

  “我不管眾生是否愚昧。”

  “我只是收了錢,來辦一件事。”

  “他們給的價錢很高,高到可以讓我跳出那些,我最討厭的規則秩序之外。”

  “我來殺你,不是因為什么可笑的使命。”

  “而是因為在找狗的途中,認為你好像,很該死。”

  鬼帝愣住了,他從沒有想過對方會給出這樣一個回答。

  那是一種極為蔑視的態度,好像不是針對自己。

  而是針對一切,他不在乎的東西!

  什么宿命也好,規則也罷,在他眼里好像認為這個東西該死,那就必須去死。

  如同居高臨下,不由辯解,更不講道理的審判一樣!

  面前的這個家伙,他在宣判自己?

  鬼帝腦海中浮現出一個極為荒謬的念頭。

  一只被眾多螻蟻選出來的跳蚤,在不容辯解的宣判他。

  理由是,他就該死。

  這莫名的羞辱感,讓鬼帝原本凝固的怒意流動了起來。

  他的聲音一冷,幽冥里便開始結冰。

  蒼穹上紛紛揚揚下起雪來。

  “朕很想知道,就憑你的實力,你認為自己有幾成勝算?”

  陸無生掂量了一下手里的刀,看了一眼老黃狗和孟皓然。

  最后拍了拍那滿是劃痕的黑木棺材。

  沉吟了一下道。

  “大概七成。”

  鬼帝驟然笑了。

  七成?

  一個連第三境都未入的武夫,在自己的幽冥之中,說出有七成的把握殺自己?

  他用憐憫的目光,看向陸無生,寬大的袖袍一揮,整個幽冥陰氣翻滾。

  周岳山的尸體化作粉塵驟然消散。

  隨后,在洶涌的陰氣之中,提著巨斧,完好無損的走了出來!

  甚至氣息比當初,更為深邃和強大!

  死而復生!

  一旁的孟皓然臉色一白。

  在他眼中,一尊周岳山這等的鬼將就足夠難纏了,百萬陰兵和那七尊鬼將,都能不斷復活,那他們連一分勝算也沒有!

  鬼帝望著陸無生冷笑開口。

  “那,如今呢?”

  他赫然站了起來,目光掃過那百萬陰兵,好似在清點什么似得。

  好半晌才抬起頭道。

  “八成!”

  話落,不僅鬼帝,就連孟皓然也愣住了。

  他有些抓狂道。

  “陸兄,對方陰兵不死不滅,諸多鬼將,我們哪來的八成勝算啊!”

  就算他如今有了“無所不能”的神通,加上老黃狗的神異,和陸無生聯手。

  在幽冥對上鬼帝和百萬陰兵,有半成勝算就不錯了!

  哪來的八成?

  更何況,對方還能死而復生,如今怕是連半成也不到!

  帝陵上空的冥帝,衣袍獵獵,面對陸無生荒謬的說法,再無耐心。

  “癡人說夢!”

  “朕倒要看看你,哪來的八成!”

  他神色一凝,只吐出一個字。

  “斬!”

  話落,整個幽冥便凝聚出無邊的殺意!

  百萬陰兵,戰馬嘶鳴,化作旗幟、戰鼓在云層中交錯。

  大陣傾軋而下!

  八尊數百米高的擎天鬼將。

  或持兇兵,或化妖魔,或成鬼霧,直奔陸無生而來。

  面對滾滾幽冥,陸無生神色淡然。

  忽而將真身散去,化作一位衣衫單薄的青年。

  腰間掛著一把泛黃的嗩吶。

  對一旁的孟皓然道。

  “孟兄,你真認為我們會輸?”

  孟皓然想了半晌,看向整個幽冥的天羅地網,苦笑道。

  “十死無生,若對方不能在幽冥中不斷重生,那倒有半分希望。”

  “冥帝聚億萬生靈的靈韻,養眾多不死陰兵鬼將,已是不敗。”

  陸無生低著頭,白皙的手掌摩挲著那柄生銹的黃銅嗩吶。

  幽幽道。

  “孟兄,你怕是不知道,我在決定開一家棺材鋪之前,是白水鎮方圓百里最好的嗩吶匠。”

  “我最擅長的啊,是一首叫做百鳥朝鳳的曲子。”

  “據說,可以震神魂,窺過往。”

  “我曾用他,救過一個逃出幽冥的孩子。”

  話落,孟皓然不可置信的瞪大了雙眼。

  看向這浩蕩幽冥,只感覺他的腦瓜子都在嗡嗡作響!

  若陸無生說的是真的,這億萬迷失了記憶的妖魔,若是真的記起來這千年,他們經歷了什么。

  那場面便是稍稍一想,都讓他渾身顫抖。

  難怪,難怪,陸兄一開口便說,有七成勝算!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孟皓然朗聲大笑。

  此時,無數陰兵匯聚,沉重的戰鼓聲密集。

  面對幽冥倒扣下來的殺陣。

  一道嘹亮的嗩吶聲,驟然刺破了云霄,直達天穹!

  音浪擴散,宛若一頭鳳凰于漆黑的幽冥中浴火展翅!

  更似一道積攢了千年的怒意,咆哮而出!

  將諸多陰云沖散,將幽冥徹底撕裂,縷縷金光從人間而來,嗩吶一聲如昆山玉碎,貫穿人間陰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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