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中文網 > 婢生子 > 312 林震去世 (二合一)
  沉憶辰得到了福建水師的效忠,並且還進行了大規模的招募,使其兵員人數達到了永樂年巔峰的三萬餘人。

  再加上福州港的寶船,以及太平港的配套船隻,甚至可以毫不誇張的說,沉憶辰已經半步重現了鄭和下西洋時期的盛況!

  重現巔峰容易,想要維持巔峰卻很難。

  明英宗朱祁鎮擺明不會動用內帑支持,後續造船資金跟維係福建水師的費用,通通得沉憶辰自己想辦法。

  “敲詐”福建三司官員的操作,可一不可再。畢竟羊毛出在羊身上,沉憶辰再從他們身上弄錢,這群福建三司官員勢必會想盡辦法剝削百姓回血,貪汙腐敗不可能做到根治。

  福建經曆過這番戰亂,就算招安成功,依舊需要一段時間來休養生息。

  如果這段時間內再次加征苛捐雜稅,毫無疑問將民亂再起,出現在一個劉茂七,或者是趙茂七。

  至於從朝廷戶部或者工部撥款,那更是想都不要想都事情。

  北境麵對瓦刺重兵雲集,南疆開啟四征麓川戰事,國庫恐怕這時候空蕩的連耗子都能餓死。別說建造下番海船的工程,本就沒有得到閣部的通過,是朱祁鎮強行下的中旨。

  就算是朝廷內外共識,內憂外患之下事情也得分個輕重緩急,下番海船建造依舊會暫停。

  皇帝、朝廷、地方均無法支援,接下來銀錢方麵的問題,將是沉憶辰打造下番艦隊的最大障礙。

  解決之法,其實沉憶辰早有準備,那便是從倭寇賺取白銀。

  最開始沉憶辰設想,是利用福建水師取代倭寇海運,甚至是在倭島上扶植起傀儡大名,來為自己賺取更多的白銀。

  不過沉憶辰後來否決了這個想法。

  因為後世有一個普遍的共識,叫做“軍X不得經商”。一旦讓軍隊本身掌控財權,那麼很容易誕生軍閥,造成尾大不掉的局麵,並且戰鬥力將嚴重腐化下降。

  加之沉憶辰不可能長久呆在福建監督,更是注定會養虎為患,既然已經看到了結局,那麼就不要讓它有萌芽的機會。

  所以沉憶辰思前想後,決定與倭寇貿易以及海外掠奪,不能讓大明正規軍展開。最好是誕生類似於後世的東印度公司,來充當自己乃至大明王朝的白手套,把殖民的汙名跟黑鍋給背了。

  原本的人選對象是葉宗留,可經曆過這次福建民亂,沉憶辰意識到對方沒有足夠的野心跟開拓進取意圖。

  征伐四海,需要絕對的冒險精神,最好還有梟雄領袖氣質。

  鄧茂七,可能是當前階段不二人選。

  這就是為什麼,沉憶辰讓武銳留他性命,活著才能發揮出鄧茂七最大的用途!

  “沉提督給鄧某人一條生路,對朝廷跟皇帝如何交差?”

  鄧茂七反問一句,自己可是亂臣賊子之首,沉憶辰真的要冒著被朝廷問罪的風險,來留自己一命嗎?

  “交差?”

  聽到這詞,沉憶辰嘴角露出嘲弄笑容。

  “鄧首領,宋藩臺的人頭都被我帶來做投名狀,你覺得還有什麼罪名,能重過謀逆嫌疑?”

  “債多不壓身,本官自有辦法交差。”

  其實想要交差很簡單,這個時代又沒有各種影像技術,更沒有指紋、DNA等驗證技術,身處京師的滿朝武,誰認識鄧茂七?

  隻要有膽量指鹿為馬,任何一顆人頭在沉憶辰手中,都可以稱之為鄧茂七!

  況且日後鄧茂七幾乎不會再踏足大明疆土,除非是海外劃分為大明領土,這就意味著從今以後,世間再無鄧茂七此人。

  “謝沉提督饒我大哥一命,小的之前冒犯甘願認罰!”

  得到沉憶辰的確認,鄧茂八當即跪下重重磕了一個響頭。

  雖然上一秒他還想取沉憶辰的性命,但不得不承認,對方從來言出必行,說過的事情就一定會做到!

  鄧茂八從小就跟兄長相依為命,這就是為什麼,他死活不願意接受朝廷招安,就是想要救自己大哥的性命。

  現在鄧茂七性命無憂,他再也無需敵視沉憶辰。

  “常言道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你隻是做了自己該做的事情,起來吧。”

  沉憶辰擺了擺手表示不再追究,設身處地換做自己最親近的人要被誅殺,他也不敢保證能理智對待。

  還沒等鄧茂八起身,鄧茂七就跟著跪了下來,朝著沉憶辰高呼道:“謝沉提督不殺之恩!”

  與此同時,周邊無論是鄧茂七的親信部將,還是圍過來的起義軍將士,跟著紛紛跪倒高呼道:“謝沉提督不殺之恩!”

  剎那間,沉憶辰周圍跪倒一片。畢竟無論如何,鄧茂七都是他們的首領,曾經一起經曆過生死的袍澤,沒誰想要他死。

  不過就在沉憶辰準備招呼眾人起身的時候,站在他麵前的老師林震卻身形踉蹌了兩下,緩緩的往後倒去。

  “老師!”

  見到這一幕,沉憶辰大驚失色,一個箭步向前從背後托住了林震。

  “林狀元公!”

  “林先生。”

  各種呼聲接連響起,誰都沒有料想到,林震會在這一刻倒下。

  “叫大夫過來,快叫大夫!”

  沉憶辰把林震給摟在懷中,朝著身旁眾人聲嘶力竭的呼喊著。

  他知道老師林震從去年秋開始就身體抱恙,還臥床養病了很長一段時間,就連這次來到泉州府招安,某種意義上都是拖著病體。

  按理說這種身體狀態,林震不適合長途跋涉,更不適合呆在叛軍營地中連日講學。可為了家鄉父老,為了讓福建免遭戰火剎塗炭,依舊毅然決然的選擇孤身為質!

  當看到鄧茂七選擇招安,當看著福建叛亂塵埃落定,這段時日始終支撐著林震的那口氣泄了下來,他的身體再也撐不住了。

  求學半生,大魁天下,君王賞識,辭官歸鄉,傳道授業。

  林震自覺一生,已然無所遺憾。

  望著眼前心急如焚的沉憶辰,林震緩緩的伸出一隻手,緊緊的握住學生的手掌心,吃力的說道:“為師身體自己心中有數,病入膏肓叫大夫也無用。”

  “臨死之前能看到你平息叛亂,還家鄉一個太平盛世,可謂此生無憾!”

  聽著林震彷佛交待後事一般的語氣,沉憶辰感到無法接受,他聲淚俱下的回道:“老師,學生還需要你的教導,福建學子還需要你解惑,豈能現在就說無憾!”

  相比較沉憶辰的悲痛,林震此刻卻滿臉的輕鬆,甚至嘴角還帶著一抹笑意回道:“為師此生最大驕傲,便是有你這位弟子,定然能保我大明盛世!”

  “猶記當年金殿傳臚,滿懷壯誌想要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隻可惜再回首恍然如夢。”

  “告訴你師娘,好好照顧幾個孩兒,為師有愧於她們”

  說道這句話的時候,林震的聲音愈發的消弱,直至細不可聞。

  意識到無法接受的事情即將發生,沉憶辰哭喊道:“老師堅持住,大夫很快就要來了,老師!”

  生死有命,伴隨著沉憶辰的哭喊,林震握住他的手心緩緩滑落。

  漳州府一代狀元公,就此逝去。

  正統十年五月十九日,福建漳州府。

  天空陰沉下著連綿細雨,沉憶辰站在一座新修的墳塚麵前,心中情緒沉痛無比。

  “東主,逝者已矣,還請節哀。”

  卞和看到這一幕,忍不住上前勸慰了一句。

  自從林震在泉州城逝世後,沉憶辰扶靈柩返鄉,就一直處於悲痛狀態,許多事情都是卞和代為處理。

  但要知道,沉憶辰可以說是整個福建的主心骨,無論招安後續事宜,還是督造下番海船,乃至如何恢複跟倭寇的海外貿易,通通都需要他做決斷。

  甚至如何奏稟宋彰身死,以及掩蓋鄧茂七等人存活,每一樁事情都得步步為營,不能出任何的紕漏。

  萬千性命係於一身,沉憶辰怎能繼續哀痛?

  “卞先生,你說如果我沒有請老師出山招安,他是不是就能好好活著,安享天倫之樂?”

  “東主,事情已經發生,就沒有如果。並且屬下相信就算讓林狀元公再做一次選擇,他依舊會前往泉州府招安。”

  “是的,老師依舊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沉憶辰默默附和了一句,從林震離家交待妻子後事的那一刻起,他就做好了心理準備。

  同樣的,他在生命最後時刻對得起福建父老,卻對不起自己妻兒。

  閉上眼睛,沉憶辰腦海中閃現著林震的音容笑貌,許久過後他長歎一聲,轉身朝著卞和問道:“義軍安置做的如何?”

  突然間聽到沉憶辰談及正事,卞和詫異的愣了一下,然後麵露欣喜的回道:“泉州城的十萬義軍分為了三部分安置,願意跟隨鄧茂七出海的,已經到了太平港準備接貨前往倭國。”

  “願意加入朝廷大軍的,李瓚跟馮正將軍將把他們納入軍中,不過人數並不多。”

  “最後就是解甲歸田的,屬下按照東主之前的吩咐,清丈福建各州府田畝分發,確保他們能安家立業。”

  聽完卞和的回複,沉憶辰點了點頭讚同道:“卞先生,你做的很好。”

  “此乃屬下分內之事,東主你好些了?”

  沉憶辰的突然轉變,還是讓卞和有些意外,於是確認問了一句。

  “我有資格繼續悲痛頹廢嗎?”

  沉憶辰苦笑著回了一句,其實這十來天不僅僅是為老師林震悲痛,還有招安重負被卸下後,那股無法抵擋的身心俱疲。

  再怎麼運籌帷幄,再怎麼扭轉乾坤,沉憶辰終究隻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家國天下的責任真的很重很重

  但人生就是這樣,選擇了就沒有回頭路,沉憶辰可以暫時性的“軟弱”,卻不能無限度的頹廢,這個世界上還有許多人等待著他的救贖。

  “東主”

  卞和想要說點寬慰的話語,卻話到嘴邊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

  他其實能理解沉憶辰的心境,但古往今來力挽狂瀾者,莫不如此!

  “回福州城吧,該去見見喜寧了。”

  福建平叛結束,就意味著喜寧這個監軍的任務結束,他將很快返回京師。畢竟這太監歸心似箭,可是朝思夜想回到紫禁城中,與王振掰掰手腕爭權奪勢。

  沉憶辰卻沒有辦法一同返回京師,因為他身上還肩負著皇帝囑托,需要完成下番海船的督造。

  退一步說,哪怕沒有下番海船任務,沉憶辰也不可能這麼快返京。福建水師跟衛所軍隊的劃分,以及海外走私貿易的部署,甚至占據倭寇土地扶植傀儡大名等等,都需要他去定奪。

  趁著這個節骨眼,沉憶辰需要跟喜寧進行利益分配,以確保對方回京後依然能為自己所用。

  “是,屬下這就去安排。”

  卞和拱手領命,轉身去通知蒼火頭等人準備啟程。

  沉憶辰卻沒有一同前行,而是站在原地看了老師的墓碑最後一眼,才毅然決然的轉身離去。

  就如同老師說的那樣,自己將成為他的驕傲,打造一個屬於大明的太平盛世!

  隻是很多事情,卻不可能盡如人意,就在沉憶辰這邊準備啟程前往福州城的時候,京師卻發生了一件大事。

  兩個月前被朱祁鎮拒絕的瓦刺朝貢,如今趁著大明軍隊深陷西南泥潭的時機,被舊事重提。

  瓦刺部也先太師,利用蒙古大汗脫脫不花的名義,再次強硬要求入朝進貢。並且在上疏中言詞極其猖狂,頗有一種如果大明不允許瓦刺朝貢,那麼他們便來紫禁城自取賞賜的意思,差點沒有把朱祁鎮給氣的當場宣布親征。

  按照大明朝廷以往的強硬,這種威脅自然不會慣著。可此一時彼一時,麓川戰事的焦灼遠超事先預料,哪怕靖遠伯王振率領十五萬大軍征討,依然沒有辦法快速結束戰爭班師回朝。

  整個大明的兵器鎧甲、物資糧草,還在源源不斷的往著西南方向運輸。

  秉持著小不忍則亂大謀的想法,朱祁鎮這次在朝廷武大臣的勸說下,按捺住內心的怒火,咬牙屈辱的答應了瓦刺部的朝貢要求。

  隻待東南跟西南的戰事平定,大明天子遭受到羞辱,定當向蒙古百倍奉還!

  不過趁你病,要你命的道理,這個世上不僅僅是大明懂,瓦刺部也先太師同樣懂。

  他這次朝貢團隊可謂是獅子大開口,要的不僅僅是明朝這個大冤種的回賞,規模堪稱是宋朝的歲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