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中文網 > 婢生子 > 327 危機四伏 (二合一)
  “太師,馬上就能擊潰成國公親衛,難道要眼睜睜看著前功盡棄嗎?”

  站在也先背後的黑衣人,聽到撤兵的命令後,情緒立馬就激動了起來。

  能讓成國公朱勇陷入如此絕境,說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都不過分,錯過了就幾乎不可能再有下次!

  “戰場的勝負手,不在於成國公,而是明國皇帝。”

  “用你們的話形容來日方長,何必急於一時?”

  聽著也先寬慰的話語,黑衣人依舊心有不甘,可他同樣明白想要報複成國公,能依靠的隻有瓦刺大軍。

  自己沒有討價還價的本錢!

  “是,太師。”

  望著對方強忍怨恨的麵孔,太師也先“親近”的拍了拍肩膀道:“我會讓你迎來複仇的那一日,不會等待太久的,走吧。”

  說罷,也先朝著傳令兵揮了揮手示意,很快鷂兒嶺的兩翼山坡,就響起了撤兵的號角聲。

  當收到撤退的號令,瓦刺本部騎兵沒有辜負精銳的名號,令行禁止展現出絕對的紀律性跟執行力,絲毫不戀戰有序的從鷂兒嶺戰場撤退,不給明軍兵馬任何趁亂追擊的可能。

  從這一點也可以看出來,朱勇部鷂兒嶺之戰輸的不冤,長久的舒適環境造成京師三大營戰鬥力下降很快,事實上已經跟瓦刺部精銳產生了差距。

  再加上以勳戚子弟為主的中層軍官拉垮,更是放大了這種差距,演變成了一邊倒的屠殺!

  不過瓦刺部騎兵這種“小心翼翼”撤退,純屬是過分謹慎。

  數輪騎兵來回衝鋒穿插,已經造成了朱勇部五萬騎兵成建製崩潰,壓根就不可能組織起有效追擊。

  至於朱儀跟武銳的援軍,經曆過阿剌知院的阻擋後,傷亡其實並不低。再加上兩者畢竟是暫時聯合,指揮係統上無法達成統一,想要反攻追擊也屬於有心無力。

  “父親大人!”

  “公爺!”

  伴隨著瓦刺部騎兵如同潮水般退去,朱儀跟武銳雙雙衝到了成國公朱勇的麵前,神情充滿了擔憂跟緊張。

  朱勇雖然沒有如同曆史上那樣被瓦刺完成斬首行動,但具裝騎兵加上部族親軍一波接著一波進攻,還是讓成國公朱勇傷痕累累,鮮血不斷從甲片的縫隙中滲出。

  英雄難敵遲暮,當那口殊死一戰的心氣散去後,成國公朱勇連支撐身體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隻能臉色慘白的單膝跪倒在地喘著粗氣。

  看著兒子跟親衛部將,同時出現在自己的麵前,朱勇眼神中閃現出一抹異樣的光彩,心中有著一種說不出來的欣慰跟驕傲。

  “儀兒,沒想到有一天在戰場上是你來救為父,看來日後可以獨當一麵了。”

  公侯勳戚世家,很多時候別看一時如日中天,說不定就在下一刻家道中落。

  對於家主而言,子孫後代能爭氣,維係住家族的傳承跟昌盛,是一件比自己位極人臣還要慶幸的事情。

  成國公朱勇在嫡子的培養上傾盡心血,正統九年更是讓他跟隨靖遠伯王驥,以及都禦使陳鎰巡視延綏、寧夏、甘肅諸邊防務,防止成為紙上談兵的勳戚二代。

  正統十一年隨著沉憶辰出鎮一方,朱儀同樣奔赴九邊,跟在宣府總兵官楊洪身邊累積實戰經驗,並且還統帥著宣府六營兵馬中的騎兵營,時常出關跟蒙古騎兵進行小規模野戰。

  從今日的表現來看,朱儀沒有辜負襲爵嫡長子的期望!

  “父親你傷勢很重,趕緊脫甲讓軍醫進行救治。”

  朱儀完全沒有以往受到父親誇讚的那種欣喜,他滿腦子都是朱勇被鮮血給染成紅色的戰甲。

  王侯將相的世家是無情,但大多數時候是對於次子跟庶子而言,身為嫡長子的朱儀從未缺少過父子之情。

  “本公沒事。”

  成國公朱勇推開了朱儀想要幫他卸甲的手,然後把目光望向武銳,臉上流露出一抹慰籍的笑容。

  “是向北命你來的嗎?”

  “是,沉提督命卑職不惜一切代價救下公爺!”

  “好,好,本公這輩子值了!”

  朱勇此刻心境無比唏噓,他除了在戰場上明白了英國公張輔的無奈,還理解了那晚的羨慕。

  自己不僅僅有朱儀這麼一個出色的嫡長子,還有一個同樣才華橫溢的庶子!

  未入宗譜又如何?生死之際依舊沒有辦法隔斷那血脈的聯係!

  “公爺,還是先讓軍中大夫查看傷情吧。”

  武銳同樣勸說了一句,他甚至有種懼怕,成國公朱勇此刻亢奮的神情,會不會是一種回光返照。

  畢竟公爺已經不是當初那個正值壯年的大明國公,他已然成為了一個年近六旬的老者。

  “不,還沒到時候。”

  朱勇搖了搖頭,依舊拒絕了卸甲被軍醫查看傷勢,反倒攙扶著副將薛綬的手臂,硬生生的站起身來,一步步的朝著外圍的士卒們走去。

  因為朱勇很清楚,這一仗下來遭遇的慘敗,將在京營騎兵將士們心中,留下無法磨滅的陰影,甚至是對瓦刺騎兵產生一種畏懼。

  仗可以輸,但不能怕,怕就會輸一輩子!

  身為大明戰功最為卓越的國公之一,身為這次親征軍事實上的主帥,成國公朱勇不能讓將士們,看著自己虛弱被抬出去的畫麵。

  他想要告訴剛剛遭遇慘敗的騎兵將士們,你們的主帥沒有被打倒,大明軍隊的脊梁沒有被打斷,來日再次麵對瓦刺騎兵,就是雪恥之日!

  朱儀跟武銳看著成國公朱勇的背影,雙眼瞬間變得通紅,他們很清楚公爺此舉的意義。恰恰是因為知道,才更能體會到一名老將的韌性跟堅持,這才是他們心中那個屹立不倒的公爺。

  可很多時候付出並不一定能得到回報,當成國公朱勇兵敗鷂兒嶺的消息傳遞到皇帝的耳中,徹底引發了深藏在朱祁鎮骨子裏,刻薄寡恩的那一麵。

  “朱勇他是幹什麼吃的,足足六萬大軍,朕托付的六萬京營騎兵精銳,一日之內差點全軍覆沒。”

  朱祁鎮完全沒有想到,自己寄予厚望反攻的朱勇是如此不堪,還葬送了親征軍的機動部隊。

  這下別說是主動出擊瓦刺大軍,想要順利返回關內都成為了奢望,蒙古人最擅長的就是騎射追擊,兩條腿如何能跑得過四條腿?

  但朱祁鎮偏偏忘卻了一件重要事情,那就是朱勇的貿然出擊,是他本人下達的聖諭。

  “陛下稍安勿躁,戰報中說遊擊將軍朱儀跟成國公親衛武銳,各率領一支兵馬馳援穩住了局勢,還是等成國公朱勇回營再行商議。”

  兵部尚書鄺埜站了出來勸解一句,事已至此再怎麼震怒都無濟於事,現在要做的就是趕快收攏朱勇部的殘兵,然後製定出詳細的斷後計劃,保證剩下的這十幾萬親征軍步兵能順利返回關內。

  “商議?六萬大軍所剩無幾,還有什麼好商議的?”

  “朱勇就該革職問罪!”

  朱祁鎮簡直是怒火攻心,加上之前大同貓兒莊跟陽和之戰損失的兵馬,蒙古韃虜在損失微乎其微的情況下,已經殲滅了朝廷接近十萬大軍。

  何時武德昌盛的大明,淪為被韃虜肆意宰割的境地?

  朱祁鎮曾經的自大傲慢,此刻被打擊的支離破碎,他無法接受問題是出現自己身上,隻能找一個替罪羊來背鍋。

  成國公朱勇身為六萬騎兵的主將,他焉能脫責?

  “陛下不可,臨陣換將乃大忌,將士們遭逢此等大敗,更是要穩定軍心,還請三思!”

  內閣首輔曹鼐站了出來,幫成國公朱勇說了句話。

  雖然他一向不喜歡這些武將勳戚,甚至認為武人好戰誤國。但這種危難時機隻能放下內部紛爭,先團結一致順利回京再說。

  成國公朱勇軍中威望身高,馳援的朱儀部跟武銳部,更是朝廷目前僅剩的最後騎兵部隊。

  如果此時問罪成國公朱勇,逼反什麼那肯定是不至於,但無疑是對軍心的巨大打擊。

  “何為大忌?朕看來讓朱勇這等庸才繼續擔任主將,才是軍中大忌!”

  “問罪可以稍後再說,革職之事迫在眉睫。”

  “傳朕旨意,令副將薛綬接替朱勇主將一職,即刻執行!”

  朱祁鎮依舊一意孤行要革除朱勇的軍職,如果不是考慮到戰時影響,他都想要順勢把爵位給一並革除。

  明朝有史以來,被奪爵問罪的勳戚那可謂是數不勝數,開國六公爵中傳下來的僅剩下魏國公一脈,成國公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

  “陛下,就算是要革職,也請回京再執行,現在萬萬不可!”

  泰寧侯陳瀛,此刻終於忍不住站了出來勸說。

  他身為成國公朱勇的親家,很多問題上都得避嫌,否則說不定會造成火上澆油的效果。

  但到了這個時刻,泰寧侯陳瀛於公於私都必須站出來為成國公朱勇說話,皇帝這是在自毀長城!

  “泰寧侯,你是在質疑朕的決策嗎?”

  “臣不敢,陛下”

  還沒等泰寧侯陳瀛把話說完,朱祁鎮就粗暴的大手一揮道:“來人,把泰寧侯拖出去!”

  官集團的抱團掌控朝野,早就在幼年朱祁鎮心中留下了很深的烙印,現在就連勳戚集團都聯姻結黨營私,突破了朱祁鎮忍耐的臨界值。

  “陛下陛下萬萬不可啊”

  泰寧侯的呼喊聲音逐漸遠去,朱祁鎮轉過頭看望著營帳內的武群臣,冷漠問道:“現在還有誰想抗旨不遵嗎?”

  抗旨不遵乃重罪,官集團可以站在家國大義的立場上,幫成國公朱勇說幾句話。

  但現在有了泰寧侯的例子擺在眼前,帳內群臣皆不敢多言。

  畢竟再怎麼說泰寧侯還有爵位護體,僅僅是拖了出去沒有責罰,換做自己說不定就得挨一頓廷杖。

  並且退一步說,成國公朱勇身為主將,損兵折將遭逢如此慘敗,不可能沒有丁點責任,無非就是處罰的時機不對罷了。

  望著帳內群臣再無人說話,朱祁鎮陰沉著臉坐了下來,然後朝著身旁的王振詢問道:“先生,你說接下來大軍該如何行進?”

  寄予厚望的成國公朱勇,讓朱祁鎮失望了,他現在除了王振這個亦師亦父的宦官外,不敢再相信任何武大臣。

  哪怕決定存亡的軍國大事,都選擇了跟王振商議。

  “萬歲爺,現在成國公遭逢大敗,騎兵部隊損失慘重很容易遭受到蒙古人的尾隨襲擊。”

  “奴婢鬥膽建議不要貿然行進,選擇一處就地紮營穩定局勢後再做定奪。”

  王振的話語,簡直說出了朱祁鎮的心聲。

  他如此暴怒的想要追責成國公朱勇,除了惱羞成怒之外,更多是一種內心畏懼導致的色厲內荏。

  朱祁鎮怕再次遭逢慘敗,怕了瓦刺的蒙古鐵騎,甚至喪失了與敵人血戰的勇氣!

  他隻能用憤怒的外在,來掩飾自己膽怯的內在。

  “先生老成謀國之言,那選擇何處紮營最為合適?”

  “現在初夏天氣炎熱,將士們隨時需要身披鎧甲,更需要保證水源的供給,奴婢認為桑幹河畔最為合適。”

  桑幹河畔?

  聽到王振給出的建議,朱祁鎮卻搖了搖頭道:“河畔空地一覽無餘,若是蒙古騎兵大舉進攻,親征軍兵馬能抵擋住韃虜的攻勢嗎?”

  “桑幹河附近還有我大明堡壘,瓦刺騎兵想要通行無阻沒那麼容易。如今韃虜出征已經有數月時間,他們攜帶的牛羊口糧定然所剩不多。”

  “隻要能堅守住,待中都、山東、河南、大寧等都司班軍馳援,就是逆臣也先梟獸之時!”

  明朝除了固定的京營兵馬外,還有外地到京師輪訓操練的兵馬,這種定期前來的外軍就被稱之為“班軍”。

  王朝巔峰期可能有各種弊端開始初顯,但底蘊跟國力是不可能被瞬間消耗的,某種意義上來說朱祁鎮手中依舊有著大把的本錢揮霍。

  “好,那就依先生所言。”

  朱祁鎮沒有更好的紮營地選擇,王振的建議確實稱得上是可行之道。

  不過就在這個時候,駙馬都督井源快步走入帳內,朝著朱祁鎮跪稟道:“陛下,宣府方麵急報,總兵官楊洪之子楊俊,麵對韃虜兵鋒望風而逃,棄守了獨石、永寧等十一座邊堡。”

  “現在整個宣府烽燧防線,蕩然無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