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槍法造詣，程師可能排不上號。但如果說對槍和槍術的認知，他絕對名列前茅。他一眼就認出付寒使用的槍法，是「雷鳴龍槍」李一往的絕學，那么大抵是不會錯的！
這時付寒才知道，自己學的“入門槍法”居然是江湖上有名的絕學！
仔細一回憶，其實“入門槍法”這個概念，是付寒自己總結的。主要是這槍法沒有名字，招式又少。只有瞄準敵人的弱點，全力捅過去這么一招。表面上看，確實很入門。
而寡言者大人當初可沒說自己的槍法是入門級，他的原話是“無名的槍法”。
無名和入門差距可大了。無名有可能是一代宗師浸淫多年的武學精髓，只是見多了大風大浪，不屑于取什么好聽的名字。
槍是殺人器，槍法是殺人術。名字再威風都是枉然，但如果殺的人多了，自然就會有它的名字了。這不，寡言者自稱槍法無名，但程師就說這一招叫「龍槍一往」嘛。
想通此節，付寒也是汗顏不已。自己一直把寡言者教的無名槍法，當做普通槍法來學，沒想到人家教的是武學精髓啊！
關鍵，這位寡言的師父，硬是一點都沒提起過。他哪怕提議一句，這是槍法中的精髓呢？寡言者真的是太低調了，內心已經明正到忽視外物的程度了。
只是……寡言者是否能和李一往畫上等號呢？
仔細一想，還有一種可能性……那就是李一往也是師兄！
寡言者對自己的武學技藝可不會藏私，他可以在議會上毫無保留的把武技傳授給大家。那么他也極有可能會收一個擁有武學天賦的徒弟。
寡言者是聯盟軍方大佬，見到軍中的李一往武學天賦了得，便收他為徒并傳授無敵的槍法，這種事也是完全順理成章的啊。
這倒是基本可以鎖定寡言者的身份了。畢竟龍槍一往這種絕學，也不是隨處可見的。等回到東大陸多了解下李一往，看看他有沒有師父，就一切都清楚了。
不過，付寒更傾向于寡言者大人就是李一往。主要是，他感覺寡言者大人雖沉穩但并不年邁，似乎不該有李一往這么大的徒弟。
而眼下付寒要面對的是，有些激動，目光灼熱的程師……
思量了許久，付寒還是不忍心瞎編一個故事欺騙這位大師，于是他如實說道：“其實教我槍法的師父，我也不知道他的身份，甚至沒見過他的樣子。他是個沉默寡言的人，只有對待武藝方面的問題時，才會多說兩句話。他教我槍法也從未所求什么，我一直想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好有所報答。如果您說的是真的，他確實是李一往的話……我可能會去北方看看吧。”
程師沉默了許久，最終颯然一笑，他說道：“都不重要！……走喝酒，給你講講我師父的故事。”
言罷，程師摟著付寒向外行去，只給一臉懵逼的牟浩廣丟了一句話：“這里就交給你收拾啦！”
……
有一樣東西，是銘府工匠們再怎么專注技藝都不能放下的，那就是烈酒！烈酒是唯一樣，銘府不向工匠們提供，但工匠們一定會自行想辦法購買的東西。
所以，對任何在銘府開店的外來商人來說，賣酒才是主業，其它都是副業。哪怕是密探們的旅店，主要營收項也是烈酒。
銘府三層的那幾間獸欄，在上次的戰斗后變成了一片廢墟。而現在大半個月過去了，工匠們已經在里面建起了新房子。雖然還沒完全建好，但是主體結構都已經完工了，看樣子用不了多久就能建成。
程師帶著付寒在三層穿行了一陣，最終來到了一家樸素的酒肆。
這家酒肆每桌都配著一個特色的小炭爐，然后把腌制好的食材提供給客人自己烤制。食材以牛肉為主，不同的部位用不同的切配法和腌制法，同一頭牛也能吃出各種不同的滋味。
可惜的是，付寒看了一圈，工匠們大多對炭烤牛肉沒什么心得。囫圇的烤一烤能下酒就行，反正他們是來喝酒的又不是來吃烤肉的。
而這里的真正特色，是專供的桃花清酒！
這種酒產自南大陸的腹地——恩惠神國。其酒香濃郁、味道柔和，但酒勁十足，后勁猛烈。是神眠地的知名美酒！
也就銘府特殊了，有專供的桃花清。其它地方，哪怕是有錢也買不到啊。
其實，付寒來之前就想到工匠愛酒。特意讓張七幫忙準備了輝葬城能買到的，最好的葡萄酒。此時一看，工匠們喝的都是桃花清，寶匣里的干白真的是黯然失色啊。
好在付寒走過一趟巖鹽城，對燒烤一事還是有足夠的心得。點了幾種牛肉后，又大包大攬的擔任其了“主烤官”一職。
老程嘗過付寒烤的肉之后，一度懷疑以前自己來這里吃的都是寂寞。付寒心道，那你是沒去過沙漠另一頭的巖鹽城啊。要不然，你會覺得萬般皆寂寞，唯有……哦，程師已經是飲者了。
二兩桃花清下肚之后，程師的情緒也就開始起伏，他和師父的故事也就徐徐展開了。
……
程師的師父張載，不僅是一位鑄槍大師，還是一位槍法造詣極高的戰斗工匠。張載一度以為自己的槍法是獨步天下的，沒有人比他更懂槍，更會用槍了。
直到二十年前雷鳴龍槍的名號日益響亮，成為公認的啟星地“第一槍”。這時，張載也覺得自己的槍法到達了登峰造極的水準，他萌生了和李一往一較高下的想法。
于是他花了三年時間，終于得見身在東大陸的李一往。他向李一往提出了挑戰，李一往欣然接受。可比試開始的時候，李一往卻執意使用木槍與之比試。
他說：“用真槍，你會死……”
在張載的眼里，這毫無疑問是一種羞辱！所以，張載下定決心要讓托大的李一往付出沉重的代價。
結果是李一往一出槍，張載就徹底的敗了！多虧李一往用的是木槍，所以他只是右肩殘廢。如果李一往用的是他的龍槍，那么張載十死無生……
真的不是張載太弱，而是李一往太強！張載在神眠地挑戰各路高手，也是擁有不敗戰績的，哪里會想到自己連李一往的一槍都接不住。
那一槍已經到達另一個境界了！
張載牢牢記住這一槍，然后回到了銘府……
回到銘府后，張載把右臂換成了銘文義肢。借著和李一往一戰中得到的體悟，他的戰力更上一層樓。但是，他非常清楚自己距離那入神的一槍，還很遠很遠！
如此，他又鉆研了數年后發現，銘文義肢雖然讓力量得到了提升。但駁接的擬造神經源，始終沒有人體本來的神經靈敏度高，行想誤差更是不可豁免的弊端。依靠銘文義肢，他或許永遠都不可能達到那個境界了！
這個時期的張載情緒異常暴躁，他常常責備自己的徒弟是個不適合練槍的廢材。
這段日子，也成了程師回憶中最沉重的幾年。
程師其實極有鍛造天賦，這是張載收他為徒的原因。但他個子不高、臂展不夠，確實不是練武的材料。
在收他為徒的時候，張載就想過了。其實沒關系，先練著。等徒弟發覺自己的不足時，再把四肢都換成銘文義肢就行了。如此一來，槍法和鍛造法都算有了傳承。
可誰知道，去和李一往戰了一場后。張載才意識到要達到武道的巔峰，是非天賦不可的！任何后天努力，都無法彌補先天的不足！于是，他再看自己的徒弟，就各種不順眼了。
聽到這里，付寒對程師的師父那可真是各種不爽。自己打不過回來拿徒弟出氣，這算哪門子的本事？若李一往真的是寡言者，那么他不僅武道差得遠，心道差的更遠！難怪菜如狗！
不過，付寒知道程師對自己的師父相當尊敬，所以他也不敢說出來。只能憤憤然一杯一杯的飲酒。
程師也苦笑著喝了一杯后，繼續說后來的事。
得知自己的武藝永遠不可能達到那個境界的張載，不僅脾氣變得乖戾，且整日戒酒消愁過的渾渾噩噩。如此三年之后的一天，他似乎幡然醒悟，態度也產生了極大的轉變。
他把徒弟找來，耐心的講解了自己的武學感悟，還認真分析了李一往那入神一槍的精妙之處。
正當程師慶幸于自己曾今那個師父又回來了的時候……張載死了。原來先前種種，不過是他的回光返照罷了。
臨死時他對程師說道：“我走進死胡同了，出不來了。你千萬別走我的老路！盡力把被我敗光的名聲撿回來點，這里就交給你了……師父對不起你。”
這語句“師父對不起你”對程師來說殺傷力太大了。言道此處，他也是不禁老淚縱橫。有師父的這句對不起，師父先前的種種不是，程師也就想不起來了。他就只記得，師父讓人給打的失了魂，魔怔了……
“有一件事，我是想不通的。就我師父這樣的人杰，他若是只練武也應該跟李一往是一樣的人物！可他還是個工匠啊，除了練武還得懂鍛造法！李一往武技自然無雙，但若讓他和我師父比比鑄槍又當如何呢？我們明明是工匠，為什么非得跟別人在武藝上較高低？我師父怎么就是想不明白這個道理？”
又給自己灌了一杯酒，程師長嘆一聲道：“不過，我師父也說了，讓我別走他的老路。我想得清楚……天下第一的槍法我練不會，但天下第一厲害的槍，必須是由我造出來的！”
“不過好槍也得在高人的手里才能發揮作用！要不然我師父也不至于敗在李一往的木槍之下！所以，寒哥兒你且放心。你的槍包在我身上了，你只管努力練槍，成為比李一往還厲害的槍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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