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中文網 > 謝家的短命鬼長命百歲了 > 第六百九十三章小花
  謝知非目光向丁一看過去。

  “立刻回謝府一趟,把謝總管請到別院來,讓他把床底下的寶貝帶著。”

  “謝總管?”

  那個一身白花花肥肉的死胖子?

  李不言心說這太離譜了,“會彈琴,還是會彈棉花啊?”

  謝知非:“彈琴!”

  李不言愣好一會,才回神道:“三爺,給大俠解個惑唄!”

  “這個惑我也想知道。”

  謝知非朝晏三合遞去一個無奈的眼神。

  “潑也撒過,逼也逼過,死活不肯開口,但我知道是為了一個女人。”

  什么樣的女人?

  大家閨秀還是小家碧玉?

  聽說這死胖子挺愛逛勾欄的,別是勾欄里的妓女吧?

  李不言也朝晏三合看過去:“一會他來了,你問問唄!”

  晏三合:“不是你說的,要尊重別人的隱私?

  李不言一臉淡定:“謝小花不是別人,他是自己人!”

  ……

  很快,自己人的謝小花抱著一尾七弦琴,走進花廳。

  何止是李不言,就連晏三合都覺得這一幕有些辣眼睛。

  人家彈琴是十指纖纖,這人呢?

  用十只豬蹄子彈?

  謝小花一進門,心里那個忐忑啊,咋的都“含情脈脈”看著他呢。

  “三爺,你叫老奴來……”

  “不是我叫,是晏姑娘叫。”

  謝知非上前把琴接過來,擺桌上,“晏姑娘請你彈一曲,彈好了,晏姑娘有賞。”

  賞?

  可不敢!

  謝小花陪著十二分的笑,“彈琴給晏姑娘聽,真真兒是老奴的福分。”

  “即是福分……”

  晏三合故意把臉一板,“那就請小花總管說一說,這琴你是如何學來的?”

  謝小花一怔,發懵地看著謝知非。

  咋的啊?

  晏姑娘想吃蛋,還想管一管這蛋是怎么從老母雞屁股里面鉆出來的?

  謝知非故意不接他的眼神,而是掀開眼皮瞄了李不言一眼。

  李不言拔出軟劍,往桌上重重一拍:“謝總管,我家小姐問話,你有一說一,有二說二。”

  謝小花:“……”

  小裴爺撥動著茶蓋,“李姑娘的劍可不是吃素的。”

  謝小花:“……”

  黃芪晃著腳:“快著呢,削個腦袋,跟削蘿卜似的。”

  謝小花:“……”

  丁一搖搖頭:“花總管,你就從了吧!”

  謝小花:“……”

  謝小花正想嚎一句“李姑娘,老奴賣藝不賣身啊”,卻見晏三合黑漆漆、冷冰冰的目光向他看過來。

  謝小花撲通跪倒在地,“晏姑娘非要老奴說嗎?”

  晏三合抱著臂,冷冷回了他五個字:“起來,坐下,說!”

  土匪都沒有你霸道!

  謝小花委屈的從地上爬起來,坐了半個屁股,眼神慢慢虛空起來。

  ……

  他是安徽府人,爹生了病,娘跟別的野男人跑了。

  八歲的時候,家里鍋蓋掀不開,眼看爹快餓死了,他跑去燒餅攤,搶了兩個燒餅,扭頭就跑。

  不想一轉身,撞上人,摔了個狗吃屎。

  燒餅攤攤主追出來,拳頭正要落下,那人從懷里掏出一文錢,免了他挨打。

  那人,正是長他幾歲的謝道之。

  燒餅拿回去已經涼了,爹的身子也涼了。

  話本子里都是小姑娘賣身葬父、葬母,他想他一個半大的小子,少吃一點,手腳勤快一點,應該會有人要吧。

  還真有人要。

  一個清秀的婦人買了他,說他兒子身邊缺個書僮。

  到那婦人家一看,婦人的兒子正是給他付錢的清秀少年,就這樣,他改名謝小花,跟在了謝道之的身邊。

  他原來的名字叫:茍小花。

  謝家也不富裕,但比起他們茍家來,那就是天上、地下。

  謝道之去京城讀書,為了省錢,主仆二人住在一戶人家后院的房舍里。

  那戶人家只有主仆三人,主子是個坐輪椅的年輕婦人,據說是因為不守婦德,被夫家打斷腿后流放到了這里。

  為了貼補家用,才把后院空的屋舍租賃出去。

  宅子很安靜,只是一到夜里,前頭便有琴聲傳來。

  謝道之夜里要苦讀,聽不得琴聲,就讓謝小花去和那婦人交涉。

  他硬著頭皮去了。

  婦人腿上蓋著一張毯,但腰背挺得筆直,頭發梳得一絲不亂,一看就是好人家出來的。

  聽他說完,她淡淡道:“以后我白日彈。”

  白日,謝道之去書院,他留在家看門。

  也是怪事,只要那琴聲一起,他的魂兒就不知道飛到哪里,跟癡了、傻了一樣。

  不知怎的,他萌生了學琴的念頭。

  他厚著臉皮去幫婦人做事,砍柴,挑水、生火、做飯……什么苦活、累活都搶著干。

  婦人說:“我沒銀子打賞你。”

  他說:“不要打賞,教我彈琴。”

  婦人看著他,不說話。

  良久,她問:“為什么想學。”

  他說:“好聽。”

  婦人笑了:“好!”

  這時,他才發現那婦人長得好看,像春天開的梨花一樣好看。

  從那日后,他上午干家中的活,夜里替婦人干活,午后的時間,都用來學琴。

  一個月,他曲不成調。

  八個月后,他已經會彈七八首曲子。

  婦人說:“你有天分。”

  他說:“是師傅教得好。”

  那日午后,他照例去前院學琴,剛進院里,婦人呵斥,讓他不要進來。

  他不敢動,在屋檐下等了半個時辰,聽到屋里一陣巨響。

  沖進去一看,婦人倒在地上,身上一股尿騷味兒,兩個仆人,一個也瞧不見人影。

  她哭了,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他覺得她可憐,抱她起來,閉著眼睛替她換了褲子衣裳,又絞了塊濕毛巾,替她擦淚。

  她含淚告訴他,這雙腿被娘家人挑了腳筋。

  他大驚。

  她叫劉楨,家道殷實,十七歲嫁給桑家做媳婦,公公做官,官不算大,七品。

  十九歲生下兒子,二十二歲死了丈夫,公公要她帶著兒子守一輩子,守住了,將來家業傳給她兒子。

  她守了整整五年后,和教兒子手腳功夫的拳師暗生情愫。

  事情被發現后,公公把她娘家人叫來,給他們兩個選擇:

  要么讓劉楨帶著自己的兒子滾蛋,桑家的家產一兩銀子都別想得;

  要么繼續守下去,桑家養她到死,兒子還能繼承家業,前提是挑了腳筋。

  娘家人選擇了第二條,理由是:桑家家大業大,你忍一忍唄,將來等你兒子當了家,就能享清福了。

  她問:“為什么男人死了女人,新墳剛滿半年,家里人就張羅著要替他續弦;為什么女人死了男人,就得守一輩子?”

  她問:“一個長夜,屋外的野貓叫三十二次,家狗哮十六聲,打更人心情好的時候,更打得慢一些;心情不好的時候,梆子敲得重……這些,你們誰知道?”

  她說:“我活著,和那死人的牌位有什么兩樣,除了沒有人替我燒紙上香。”

  她說:“寡婦夫節不如老妓從良。”

  她說:“我是寡婦,可我也是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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