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中文網 > 謝家的短命鬼長命百歲了 > 第八百七十八章宿命
  “朱青,把他的上衣都褪了!”

  “沉香,拿針來。”

  “余下人,都給我退出去。”

  數針落下,一股極細的熱流順著經脈流過四肢百骸,謝知非激靈一下,整個人騰空起來,蕩悠悠漂浮在空中。

  低頭一看,自己的軀體還在那張床上,謝知非心中大駭。

  忽然,一道強烈的亮光照過來,他感覺身體被什么東西用力一扯,人一下子飄了出去。

  飄過高山、穿過湖泊,他悄無聲息的落在了一座城墻外。

  抬頭,城墻高聳入云,巨大的城門上方,“黑山城”三個字蒼勁有力。

  黑山城——是老將軍和五千鄭家軍戰死的地方。

  謝知非的心頭激蕩,不管不顧地向城門里走去。

  越過城門,眼前呈現出一片忙碌——

  一撥一撥的士兵在往城墻上搬運巨石;

  有幾十個士兵在安放火彈;

  還有一排士兵往箭頭上裹上浸過油脂的布條……

  他們都身穿盔甲,面色凝重,有條不紊的做著大戰來臨前的最后準備。

  謝知非看呆了,伸手去抓一個近在咫尺的士兵,他想問一問,老將軍在哪里。

  手抓了個空,眼前的一切,好像只是他的幻影。

  幻影飛速往前,很快夜幕降臨,氣溫驟然降了下來,有士兵在廣場上點起一堆又一堆的篝火。

  “將軍來了。”

  喧雜如潮水般退去,一片寂靜中,一個白發男子大步走來,身后是三個威風凜凜的近侍。

  是祖父!

  謝知非眼眶一下子熱了。

  “都預備好了?”

  “預備好了。”

  “吃飯,休整。”

  “是!”

  飯是馕餅,往火上烤一烤,就著熱水往下咽。

  夜很長,也不知道哪個小子吃飽了,開始想家,嘴里哼唱著家鄉的小曲兒。

  曲子勾動人心,有人便跟著一道哼起來。

  “狗尾巴,你小子哼什么小曲啊,娘不啦嘰的,來,給本將軍吟個詩,要豪邁一點的。”

  “老將軍,你能不能別叫我狗尾巴,我有名字的。”

  “金少炎?”

  老將軍哈哈笑了,“你家窮得丁當響,五歲還穿著開襠褲,哪來的金少爺,還是叫狗尾巴好聽。”

  “哎啊,老將軍你咋啥都知道啊!”

  “我還知道你十二歲去偷看人家寡婦洗澡,被那肥寡婦一把揪進屋里,壓在門板上,差點沒被她一身肥肉給悶死。”

  “老將軍,甭說了,臊死個人了。”

  “臊屁,老子聽著就喜歡,多解悶啊!”

  “將軍,要解悶就數這小子。”

  “知道,他大哥成親那天,躲屋檐下偷聽呢,被他大哥淋了一盆洗腳水,這小子伸出舌頭,咂吧咂吧舔兩口,說女人的洗腳水真香。”

  “哈哈哈哈……”

  所有士兵樂得狂笑起來。

  老將軍指著笑倒在地上打滾的一個士兵說:“你小子,還敢笑人家?”

  士兵坐起來,沖老將軍瞪眼:“咋不能笑了?”

  “你小子更孬,夏天梟水,一個猛子扎進水里,露出半個腦袋,你弟故意往你頭上撒尿,你這傻胚閉著眼睛抹了一把臉,對你弟說,快下來,尼/瑪這水是燙的。”

  “哈哈哈……”

  笑聲中,有人喊:“老將軍,我的糗事呢,記得不?”

  “你啊,整個鄭家軍,就數你放的屁最臭。”

  “我呢?”

  “那呼嚕打得能把帳頂都掀了。”

  “我呢?”

  “你小子,三天兩頭打手銃,掌心那繭子都不是正經握刀握出來的。”

  “哈哈哈哈……”

  笑聲中,那人臊得臉比猴子屁股還紅:“老將軍,打了勝仗,給我娶房媳婦唄?”

  “娶!”

  老將軍大呵一聲:“我親自做媒人,挑個腰細胸大的姑娘給你暖被窩。”

  “老將軍,你說話算話,我可等著呢。”

  “老子一唾沫一個坑,哪回騙你們了。”

  “咚咚咚咚……”

  戰鼓急促的響起來,城墻上的哨子兵沖下面大喊一聲:“報將軍,敵軍離黑山城還有十里的距離。”

  幾乎是同一時間,五千將士唰的起身,目光齊齊看向他們的將軍。

  老將軍撐著刀柄站起來,目光一個一個,一個一個看過去,然后朗朗笑了一下,大喊道:

  “鄭家軍的兒郎們,守住黑山城,護我大華江山,護我父母妻兒,都給老子拿命殺吧!”

  “殺!”

  “殺!”

  “殺!”

  喊聲響徹整個黑山城,在峽谷里久久回蕩。

  而圍在老將軍身邊的五千將士早已不見了蹤影。

  他們有的爬上了城墻,或檢查大石,或提起弓箭。

  有的沖到了城門口,把裝著土的沙袋再壘高;

  還有的退回自己的守地,慢慢握緊了手中的大刀。

  呼嘯的山風中,老將軍把銅胄抱在手中,昂首看著黑沉天際,謝知非再忍不住,大喊一聲——

  “祖父!”

  鄭玉渾身一震,緩緩轉過身,眼中的寒光一下子柔下來。

  四目相對,謝知非喉結滾動幾下,眼淚滾滾而落。

  是的,這就是他的祖父。

  一身盔甲,一頭白發,一張蒼老的臉。

  “哭什么?”

  鄭玉一臉不悅:“我鄭家男兒只流血,不流淚,把眼淚給老子收起來。”

  “祖父。”

  謝知非心里替他委屈,“值得嗎?”

  “小子,你給我記住了,鄭家人做事不問值不值,只問心安不安。”

  鄭玉神色有幾分嫌棄,“好好練字,你那一筆字啊,狗爬都不如,丟人。”

  謝知非剛收下去的淚,又涌出來:“您,您看過我寫的字?”

  何止看過?

  喚堂回回把兩個孩子的字送來,他回回要拍著桌子罵幾句,臭小子,就知道貪玩。

  鄭玉的眉眼柔下來,嘴角勾起一點弧度。

  “以后,飯不要吃得太快,要學你妹妹,細嚼慢咽;睡覺別光著膀子,夜風冷,吹著肚臍容易著涼;

  練鄭家刀的時候,手上記得纏幾層紗布,纏厚一點,這樣掌心就不容易磨出血泡;

  還有啊,別總欺負你妹妹,多讓讓她,要替祖父護著她;對了,以后見著明月,替祖父和她說一句對不住。”

  他把手里的銅胄往頭上一戴,提起長刀,聲音陡然變得很低,很沉。

  “孩子,祖父也對不住你,委屈你了。”

  說罷,他眼里露出一點水光,在那水光快要落下的時候,轉身便往城墻上走。

  他走得很穩,腰背挺得筆直,像一根永遠也不會倒下的鐵柱,走進夜色里,走向屬于他的……

  最終的宿命!

  謝知非心如刀割。

  “祖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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