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中文網 > 謝家的短命鬼長命百歲了 > 第九百二十五章鐘響
  悠遠的鐘聲中,晏三合睜開了眼睛。

  尚還模糊的視線中,出現一張消瘦而悲傷的臉,臉上的那雙眼紅通通的,里面……

  “啪——”

  有什么東西涼涼的,落在她的鼻尖。

  是淚。

  怎么還哭鼻子了呢?

  多大的人了?

  她伸出手,想替這人擦擦淚,手被一把握住。

  他握得很緊,像抓著一件失而復得的寶貝,誰也甭想再從他手里搶走。

  晏三合覺得自己的心,也被什么東西填滿了,踏實了,而且有了歸處。

  她的手是暖的——謝知非察覺到掌心的溫度,那淚落得更兇了,也不去擦,就這么淚眼朦朧的看著她,一眼一眼地看。

  說點什么好呢?

  先說什么好呢?

  謝知非的唇動了動。

  淮右,你終于活過來了?

  丫頭,受委屈了?

  晏三合,歡迎回到人間?

  都不好。

  都落了潦草。

  “晏神婆啊,虧得小爺我皮糙肉厚啊,否則現在躺棺材里的人,就是我!”

  “瞅瞅,皺紋都多了幾條,將來嫁不出去,你要對我后半生負責,負全責。”

  朱青:“晏姑娘,你終于醒了。”

  丁一:“我們都被你嚇死了。”

  黃芪:“嚇得我……好幾天都沒拉屎了呢!”

  一記毛栗子狠狠敲上來。

  “你個蠢貨,怎么回回都跟屎杠上了?”

  “爺,拉屎和吃飯一樣,是人生頭等大事,難道我說錯了嗎?”

  他家爺:“……”

  邊上另一位爺徹底暴怒:“都給我滾出去!”

  堂屋里,沉寂片刻。

  片刻后。

  小裴爺手指指謝知非,“有了媳婦,忘了兄弟,你,你,你……畜生不如!”

  李不言抱著胸冷哼一聲:“一會哭,一會怒的,一看就是情緒不穩定,晏三合,你的終身大事,看來還得好好考慮考慮。”

  小裴爺:“大俠,咱們滾。”

  李不言一點頭:“小裴爺,你帶路。”

  兩人頭也不回地走出院子,朱青幾個一對眼,也紛紛跟出去。

  滾還用帶路嗎?

  顯然是有事啊!

  果然,小裴爺走到外頭,朝所有人招招手。

  五個腦袋湊到一起。

  裴笑臉上哪有恨,只有急:“剛剛我沒聽錯吧,鐘聲響了。”

  李不言:“沒有聽錯,還一下子響了很多下。”

  朱青:“但每一響都不一樣,很奇怪。”

  丁一:“難道是一個鐘敲一下,一個鐘敲一下?”

  黃芪看看天色:“這個點,誰會敲的?”

  裴笑思忖片刻:“黃芪,你去幾個寺廟里走一趟,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是!”

  裴笑:“朱青,你去錦衣衛那頭問問。”

  “是!”

  裴笑:“丁一,你去朱家找朱大哥,聽聽他的說法。”

  “是!”

  五個腦袋,瞬間變成兩個。

  兩人對視一眼,各自把視線挪向別處。

  小裴爺:奇怪,攪屎棍最近怎么這么和我有默契的?

  李不言:奇怪,小裴爺最近怎么越看越順眼的?

  ……

  堂屋里。

  謝知非一把把晏三合從棺材里抱出來,剛要開口說話,晏三合沖他一搖頭,轉身,跪倒在禪月大師的面前。

  “大師,多謝救命之恩,我……”

  “他已經聽不見了。”

  晏三合猛的抬起頭,只見老和尚盤腿而坐,面色安詳,嘴角帶著一抹淡笑,很是滿足。

  “他……”

  “功德圓滿,坐化而去。”

  虛云伏下身子,沖老和尚深深三拜,“施主不必自責,這是我師夫的歸處,這歸處早在十年前,就安排好了。”

  晏三合以為自己會哭,不想,一滴眼淚都沒有。

  是的,人找到了回家的路,只有喜,沒有悲。

  身邊有人跪下來。

  謝知非磕完三個頭,問道:“虛云師傅,棺材是現成的,我們……”

  “不必,勞施主將他背在我身上即可。”

  謝知非:“你要帶他去哪里?”

  虛云:“回五臺山,東臺臺頂。”

  謝知非:“我這就去準備馬車……”

  “我一路步行即可。”

  虛云雙手合拾,“他這人最喜歡游山玩水,回家的路,我就帶他再看一看山山水水,扶來吧!”

  謝知非與晏三合一對眼,兩人一個左,一個右,同時將禪月大師扶到虛云背上。

  虛云直起身,目光淺淺地看了晏三合一眼。

  “有空來東臺頂坐坐,我師傅他不修行的時候,喜歡和人斗斗嘴,我這人太悶,他很是嫌棄,”

  晏三合含笑:“我棋也下得不錯,得我晏祖父的真傳。”

  虛云嘴角勾起了一點弧度:“那還是別來了,他輸了棋,嘴要撅三天呢。”

  說罷,他轉過身,大步走向夜色中。

  晏三合看著他孤寂的背影,心中一梗,追過去,大喊道:“你好好鉆研棋譜,替他下贏我,贏了,我讓三爺陪你喝酒。”

  背影微微一頓。

  一句輕得不能再輕的話,隨著夜風飄過來——“我只喝烈酒。”

  李不言朝小裴爺遞了個眼色:“我們去送他一程如何?”

  “好啊,我正想給大師多磕幾個頭呢!”

  順便再套套虛云的話,那鐘莫名其妙的響了,是不是和晏三合有關?

  裴笑:“走!”

  李不言走到院門口,頓足,扭頭:“晏三合,你那個夢境是怎么回事?”

  晏三合:“哪個夢境?”

  李不言:“被人捂著嘴,鉆進地道的那個。”

  “那是我的魂魄飛出院子,看到的景象,老將軍為了我……”

  晏三合:“……預備下了一條秘道,張天行是從那條秘道里,帶我離開鄭家的。”

  原來如此。

  “回頭老將軍墳上,我們也得去多磕幾個頭,小裴爺,你說是不是?”

  “你說是就是。”

  “這么聽話的?”

  “哪敢反駁呢!”

  腳步聲遠去,四周猛的靜下去,只剩下兩個人,面對面,眼對眼,反倒不知道說什么好。

  謝知非大步上前,一把將晏三合緊緊摟在懷里。

  和娘的懷抱不一樣。

  他的懷抱是寬闊的,溫暖的,是箍得緊緊的失而復得。

  人的心,像一座四四方方院子,里面的走不出去,外面的進不來。

  奈何橋上遇到的人,推倒了一面墻;

  娘身上淡淡的草藥味,推倒了另一面墻;

  李不言、小裴爺他們的插科打諢,推倒了第三面墻。

  身前的這個男人,男人兩鬢的白發,讓這最后一面墻驟然崩塌,露出里面晏三合一顆赤熱的,滾燙的心。

  十八年。

  多么幸運,你還陪在我身邊。

  晏三合伸出雙手,緊緊的回抱住了他,臉往他的心口貼得更緊了。

  如果此刻,她能抬起頭,定會看到男人臉上的淚,再度滾滾落下。

  謝知非喉結上下滑動了好幾下,唇顫抖著,半晌,也只是喟嘆出一聲:

  “我的淮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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