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中文網 > 謝家的短命鬼長命百歲了 > 第九百四十七章兵權
  不對!

  趙亦時忽然想到了季陵川的那一次。

  父親狠狠抽了他幾杖,因為憤怒,他連五官都扭曲了。

  “季陵川貪腐這么多的銀子,他借的是誰的勢,仗的是誰的膽?張家嗎?”

  “我一而再,再而三告誡你們,人不要太貪,心不要太黑,你們一個個把我的話當成耳旁風。”

  “季陵川的下場,是他咎由自取,我不向皇帝求情,是因為無臉可求。”

  “你是在保你母親,保你的母族,保你自己太孫的地位。”

  父親的這些話是在提醒他——

  季家太貪了;

  張家太貪了;

  你的母親,太貪了;

  你要想辦法壓一壓,否則我們父子都要被他們連累去!

  還是那一句,為什么不早提醒呢?

  別的話,他可能聽不進半句,可事關母親,張家,季家……他總會留個心眼的。

  還是說……

  父親的心里,也有一桿天平。

  一端放著他,另一端呢?

  會是誰?

  趙亦時的心思急轉直下。

  此刻他才意識到一點,自己為了那幾個人,不管不顧的進京來,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

  皇太孫是先帝封的,先帝不在了,父親就是天下的主人,他操縱著自己未來的命運。

  想到這里,趙亦時立刻就知道自己要怎么做了。

  他撲通跪倒在地,“父親,我錯了,求您寬恕我,以后您的話,我都會聽,都會放在心上。”

  趙彥洛居高臨下地看著地上的人,搖了搖頭,“太子啊,為時已晚,來人!”

  貼身內傳孫進忠匆匆跑進來,“陛下!”

  “太子無詔私自回京,犯下大錯,罰他交出手上三衛,看守皇陵三年。”

  “父親!”

  趙亦時大吼一聲,不敢置信的抬起頭,眼里都是驚恐之色。

  這是把他的兵權都給卸了啊!

  趙彥洛恍若未聞,疲倦的擺擺手,“太子退下吧,回皇陵好好閉門思過。”

  趙亦時整個人仿佛被雷打了,石雕一樣動也不動。

  這么些年宵衣旰食,嘔心瀝血,機關算盡才換來的一切,就被這么一句輕飄飄的話給奪走了。

  父親是臨時起意,還是蓄謀已久?

  三年吶。

  一千零九十五天。

  四九城會變成什么樣?

  時局會變成什么樣?

  宮里會變成什么樣?

  人心又會變成什么樣?

  何止骨頭縫里冒出寒意,趙亦時就連頭發絲,都冷得在顫栗。

  他閉上眼睛,強行壓抑住心底涌上來的某些東西,深深吸了一口氣。

  再睜開眼睛時,他眼中無波無浪,黑沉的如深井一般。

  趙亦時身子往下伏倒在地,“兒臣領旨,兒臣告退。”

  說罷,他慢慢從地上爬起來,恭恭敬敬的再次向皇帝行了一禮,最后才轉身離去。

  他每一步都走得很慢,背影顯得很孤獨,又似帶著一點堅決。

  無人知道,剛剛他強行壓抑住的某些東西,此刻卻再一次從心底涌上來,以至于他像深井一般的眼眸里,滿是冰寒之意。

  趙彥洛卻一陣恍惚,仿佛又看到了很多年前,那個他癡癡望著,卻永遠追不上的一個背影。

  那時候他多大,四歲,還是五歲?

  父親每年歲末奉詔回京,他是長子,弟弟趙彥晉還沒有生下來,父親帶著母親和他一道回京。

  京里什么都好,就一樣不好,那些皇室里的孩子都會欺負他,叫他瘸子。

  他那時候因為腿瘸,做什么都會慢別人半拍,他們就給他起了個綽號叫北龜。

  除夕夜,家宴還沒有散,孩子們坐不住了,跑去殿外玩。

  等天黑了,內侍們還放煙花爆竹,哄著小主子玩。

  他也想看,巴巴的跟出去,先是被人故意絆了一跤,又被人在后頸里塞了一把雪碴子。

  他不敢告訴父母,又害怕這些人,只能找沒人的地方躲著這幫沒王法的。

  走著走著,他碰到了一人。

  是當朝太子,身形修修長長,一臉溫潤如玉,按輩分,他得喚一聲“大伯。”

  欺負他的人當中,也有他們家的。

  他臉一扭,眼睛望向別處,委屈的撇撇嘴,哼,你們做大人的也不管管。

  太子應該是聽到了他的那聲“哼”,在他面前停下來,微微含笑。

  “你笑啥?”他惱了。

  太子沒說話,掏出帕子替他擦擦臉,擦擦手,還撣了撣他衣裳上的臟。

  “以后被人欺負了,就告訴我,大伯替你出頭。”

  不知為何,他突然想哭。

  父親和母親都沒有替他出頭,只讓他乖一點,在京里別惹事。

  “他們都罵我北龜。”

  太子一怔。

  “哎啊,北龜就是北地的烏龜,他們嫌棄我是個瘸子,走路慢。”

  說著,他眼淚就嘩嘩流了下來。

  太子又笑了。

  這一笑,他哭得更兇了,京里的人,當真一個個都沒良心啊。

  就在這時,太子蹲了下來。

  “慢有什么不好?你躲在別人身后,可以好好看看每個人走路的樣子。”

  “我為什么要看別人走路啊?”

  “你可以分辨出他們每個人的性子啊。”

  太子聲音是那樣的溫柔,不緊不慢的。

  “你看啊,走路快的人,性子也急,那他做事也會很急;走路含胸的人,一看就不是很自信;肩往下塌的人,那肯定心里有事啊。”

  “那不快不慢的人呢?”

  “我也不知道,要不……你以后幫大伯留心留心。”

  “有什么好處嗎?沒好處的事情,我才不做哩。”

  “有啊!”

  太子笑道:“等你大了,大伯給你刻個印章,用最好的玉。”

  大伯的印章?

  母親說過的,可值錢了。

  他急呼呼道:“你不能反悔啊,反悔就是小狗。”

  太子嘆了口氣:“算了,印章不刻了,還是刻個北龜吧。”

  “你也欺負人!”

  太子哈哈一笑,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額發,起身,不由分說的牽住他的手。

  “大伯帶你去看煙花,怎么樣?”

  孩童雖小,卻能辨別出什么是善意,什么是惡意,可他還是對太子要刻個北龜給他,耿耿于懷。

  “你,你讓他們放最大的給我看,要放好多好多。”

  “好。”

  “只,只放給我一個人看,不給他們看。”

  “成。”

  他又把臉一扭,眼睛望向別處,捂住嘴巴暗暗偷笑。

  這時,有內侍迎過來。

  太子:“搬幾個最大的煙花,找一處無人的地方放給小世子看。”

  內侍一臉為難:“殿下,大的搬走了,一會……”

  太子臉一沉,內侍無奈跺了跺腳,沖他苦笑道:“小世子啊,回頭老奴挨了罵,您可得幫著老奴說幾句好話啊!”

  他哼一聲:“就不說!”

  太子扯扯他的手,“高低說幾句吧。”

  他嘟著嘴,想了想:“我聽大伯的。”

  太子一笑,“哄半天,你小子終于肯叫人了!”

  那一夜,他牽著一只溫暖的大手,在宮里看了一場好看的煙花。

  煙花散盡后,父親找來。

  大伯把他的手交給父親,沖他淡淡一笑后,便踏入夜色中。

  大伯走得不緊不慢,肩稍稍往下榻著,顯得穩重而又滿腹心事。

  過后幾年,父親只帶著母親回京。

  后來,連父親都不大回京了。

  他漸漸長大,跟著先生讀書寫字,不僅學會了躲在背后觀察每個人走路,也學會了揣摩每個人的心思。

  寒來暑往,歲月更迭。

  他始終沒有等來那枚值錢的印章。

  再后來巫咒案,父親進京,登基,他被封為太子……一連串的變故,讓他沒有時間去思考太多,那人的相貌樣子漸漸模糊。

  可奇怪的是,每當他心浮氣躁的時候,總會想到那人的一句:慢有什么不好?

  “陛下。”

  孫進忠走進殿內回話:“殿下已經出宮,啟程回皇陵了。”

  趙彥洛收回思緒,“路上可遇著什么人?”

  “遇著皇后那邊的一個小內侍,說了幾句話。”

  趙彥洛也不問說了什么,只是冷笑一聲,“皇后的心,還是太急啊!”

  “娘娘那是愛子心切。”

  趙彥洛挪步回了床上,慢慢躺下去。

  孫進忠放下帳簾的瞬間,聽皇帝輕輕說了兩個字。

  “未必!”

  ————

  今天更晚了,這兩章近五千字,寫得實在是累,反反復復改了好幾遍。

  正文在九月底之前一定結束,比原來的計劃晚了半個月。

  最后幾章,所有的事情都要交待,可能會寫得慢一些,上傳也晚一些。抱歉了姑娘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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