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國，帝都醫院，某特級病房中。
一位垂垂老矣，幾近將死的老人忽然回光返照。
他使勁握住唯一前來陪護老友的手，聲嘶力竭道：
“青山，帶我回家！映雪......允之......”
不待說完，生命監護儀上響起滴滴警報聲，其上曲線驟然變作一條直線！
老友嘆息一聲，伸手為他合上雙眼，呢喃道：
“姐，若你在天有靈，就原諒他吧......”
......
“啪！”
一道清脆巴掌聲驀然響起。
“嘶！”
感受到臉上火辣辣的痛感，以及耳邊紛紛嚷嚷的吵鬧聲，楊霖緩緩睜開眼。
這是一間狹小的土坯房，晨光透過窗戶紙映徹而進，所以顯得有些昏沉。
橫梁外露的屋頂，呈三角狀，整齊排列著十根烏黑的木樁，角落還有成片的蛛網。
屋外聚集著密密麻麻的人影，正透過發黃門簾的縫隙，向屋里投來打量不忿的目光。
鼻腔中充斥著一股發霉的柴火味，以及隱隱彌漫在身，淡淡的酒精味道。
這時，那些亂糟糟的叫罵聲此起彼伏，猶如海狼，席卷涌入耳中：
“小宋這丫頭好不容易才熬到調回城里的通知，竟然在這節骨眼被楊家這小畜生給糟踐了，可惜了了！”
“這事要是捅到公社，楊家這畜生該不會挨槍子吧？”
“那也是他活該！平時在村里就偷雞摸狗，名聲臭到十里八鄉，也是罪有應得了。”
“就是可惜了小宋，被癩蛤蟆吃了天鵝肉，名聲算是徹底壞了......”
糟踐？
小宋？
楊霖混亂的意識有了一絲清醒。
“這不是我在楊家集村的老宅嗎？”
楊霖有些發懵，自己這會兒應該在醫院里才對啊......
他想撐手起身，卻意外摸到一只滑嫩的腳丫。
頓時間，一道凄然哭聲響起，楊霖猛然轉頭！
一個渾身上下只包裹了條毯子的女孩，披頭散發地蜷縮在炕沿角落。
她緊緊環抱住胸口，使勁想抽回被按住的腳丫。
但楊霖卻是心神大震，手上力道一緊，將整只腳丫攥在掌心中！
是她——宋映雪！
那個讓自己愧疚半生的女人！
容不得他多想，宋映雪忽地起身，又狠狠抽了他一耳光！
嘶——真疼！
楊霖左臉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腫了起來。
他看著那張梨花帶雨，充滿怒氣的臉蛋，神色不禁越發激動！
“這，這不是夢！”
“這里真的是四十三年前——”
1980年，楊家集村老家。
自己在酒意朦朧下，稀里糊涂跟當時醉宿在家的宋映雪發生了關系！
且在第二天就被前來找她的人堵在了被窩里。
這事很快驚動了全村人，紛紛來堵門斥責，也就是現在的情形！
就在這時，有人撩開門簾進來，一把拽住楊霖的耳朵。
“畜生啊！你還想犯渾嗎？”
側目而去，楊霖再次震容，那是自己的母親——李紅梅。
李紅梅通紅著眼眶，揪著耳朵猛地用力，將他摔倒地上。
“穿上衣服，給我滾出去！”
說罷，李紅梅利落地抄起衣服摔在他臉上。
楊霖趕緊穿好衣服，不等說話，就被她連打帶踹地趕出了房間。
剛出來房，立刻就有幾十上百雙眼睛盯上了他。
這時，一個手持搟面杖的老漢沖出人群，不由分說地朝他身上狠狠打了下來！
“你這個畜生啊！老子今天就打死你！也免得讓公家動手了！”
砰砰砰......
一連十幾棍落在身上，楊霖只是站著，一聲不敢吭，更不敢躲。
因為這人就是他的父親——楊開山！
他清晰記得，前世就是因為自己逃了，追逐中父親被氣的突發腦溢血，沒幾天就一命嗚呼了。
所以，當歷史重現的這一刻，他一次也不敢躲。
楊開山并未留情，打的楊霖身上多處皮開肉綻，鮮血浸濕衣衫，滴落在地。
劇烈的疼痛讓他幾近昏厥，只好使勁咬著后槽牙，以保持清醒。
“行了！你就算打死他也還不了人家小宋的清白。”
村支書常遠走上前，一手端著旱煙槍，一手緊緊攥住搟面杖。
“這事你別管！今兒我要不把這畜生活活打死，早晚也得挨槍子！”
常支書嘆了一口氣，還是把搟面杖奪了去。
“讓我跟孩子說幾句話。”
常支書推開他，吧唧了一口旱煙，全數吐在楊霖臉上。
“咳咳......”楊霖望著他，被嗆得不輕，又不敢動彈。
“小混蛋，你可真是給我捅了天大的簍子啊！”
常支書聲音有些冷，“你給老子聽清楚了，待會兒就是要你跪在地上求，也得求人家小宋嫁給你！”
“要是她愿意嫁給你，一切好說。”
“要是她不愿意，用不著見官，就讓你爹把你在村里活活打死吧，也免得浪費子彈！”
一席話落，圍觀村民面面相覷，皆是不可思議。
這楊霖一沒文化，二沒正形，整日里不是吃喝嫖賭，就是坑蒙拐騙。
哪里能配的上高中畢業，且是帝都出身的宋映雪？
而且，現在也有規定，要是下鄉分配人員在當地結婚，就再也不能返城了。
這段時間以來，縣民政局門口，已經快要被申請離婚的下鄉人員踏破門檻了。
現在宋映雪已經被確定了返城的名額，如果要是結婚，一切就都淪為泡影。
而她也要從帝都戶籍，徹徹底底變成一個貧瘠小山村的農婦！
這般取舍，是個人都不會同意的！
可這又是唯一的辦法，八十年代，如果犯了流氓罪，八九不離十會被直接槍斃！
常支書冷哼一聲轉身，擺手驅散了圍觀村民。
只剩下五個同為下鄉分配人員的女孩，一臉憤怒地望著楊霖，目光恨不得將他生吞活剝。
一個麻花辮女孩不忿道：“常支書，要是小雪不同意，楊霖必須送官！”
“對！必須送官！別想著我們外地人就好欺負，大不了我們就去上訪！”
常支書聽的頭大，正要說兩句時，李紅梅從屋里走了出來。
“兔崽子，小宋有話要對你說。”
楊霖深吸一口氣，打起幾分精神，強忍著身上劇痛，轉身就回了屋里。
而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也是他愧疚半生的根源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