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病自成醫，我對自己的身體太了解了。”
“這幾日來，每逢白天，便覺精神頭極好。”
“可一到晚上，渾身就像錐子鉆肉般的犯痛。”
“按照以前郎中的說法，這叫回光返照，時日無多！”
陳月容說著，顫顫巍巍的擼起袖口，只見那是一條幾乎沒有血肉的胳膊。
蒼白的皮膚上，充斥著塊塊數不清的瘀傷，由紫發黑，瘆人不已。
這都是每每晚上病痛發作之時，陳月容咬牙掐著胳膊忍耐，盡量不影響到熟睡的安子。
直到今天，聽到楊霖請攝影師回家照全家福的消息。
一輩子不愿麻煩人的婦人，鼓足了莫大勇氣，貿然登門。
為的就是想在離世之前，留下點可以讓安子緬懷的物件。
實在是家里太窮，窮到除了幾件破衣裳，就再也沒啥東西。
陳月容放下袖子，面色上逐漸浮現出一抹蒼白，依然苦笑：
“可惜就是安子他爹死的太早，沒等到拍全家照的時候。”
“嬸子求你一件事，能不能在我走后，多照顧下安子？”
“安子打心底里認你當哥哥，地位也僅次于我這個當娘的了。”
“不求你以后讓他大富大貴，但千萬不要再像我和他爹這樣窩囊。”
“嬸子沒啥好報答你的，來世做牛做馬，再給你報恩！”
話音落下，陳月容膝蓋一曲，眼見就要跪下去。
楊霖一把攙住她，險些就要承了這托孤一跪。
“嬸子，安子已經是個大小伙子了，實在用不著你為他再考慮這許多。”
“日后若是他踏踏實實，我自然會扶他一把，但要是......”
后面半句話并未出口，只不過二人都是心知肚明。
陳月容說道：“安子有你在，我就算走了，倒也安心。”
說著，她便錯開楊霖，獨自向著家的方向離開。
只是才走沒幾步，她就又停下，轉身道：
“千萬不要告訴安子，我還想給他做身新衣裳。”
“如果還有時間，我還想再做一套新被褥，再給他做一雙鞋......”
“不說了，要不然就真舍不得了。”
“嗯！嬸子保重！”
楊霖沒有相送，只靜待原地，目送她消失在視線中。
陳月容說的不錯，久病之身突然精神極佳，正是回光返照之兆。
現在就算帶去生成醫院治療，也只是拖延死亡的時間。
倒不如像現在這樣，盡可能做點自己想做的，好減少遺憾。
至于她會不會重蹈自殺的老路，想來也是不太會了。
陳月容是個聰明人，若是還這般做，那就是給楊霖心里添堵了。
為了自己兒子的未來，她也斷然不會做這種自殺之事。
“唉......世間苦難何其多，還輪不到我來當這個大善人。”
楊霖搖頭嘆息一聲，悵然感慨，能做的都已經做了，最起碼問心無愧。
就在這時，一旁拐角里，趙百川突然冒出頭來，揪著眉頭道：
“楊哥，嬸子現在這個情況，咱真不告訴安子？”
剛剛二人的談話，都已被追出來的他聽了個清楚。
楊霖搖搖頭，認真道：
“嬸子想安靜的走，咱就遂她的愿，別多嘴，也別多事。”
“尤其是你，嘴巴給我捂嚴實點，明白嗎？”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