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明等人一路往南,長途奔襲早已疲憊不堪,卻也不敢停歇。
直至洪濤山,楊明才下令休息,徐晃也放出斥候往平城和善無方向偵查。
眾人坐下吃食,徐晃此時來到楊明身邊。
“司馬,我一寒門子弟,不值得司馬為之涉險。”徐晃一臉自責,應當是為先前楊明去而復返之事。
若不是王柔趕到,他會害得楊明與他一起身陷險境。
“公明,你覺得我對寒門與良家子有無區別?”楊明淡然道。
徐晃搖頭道:“并無。”
“那便是了,別部其他人深陷重圍我一樣會去救,我帶你們來,自然要把你們都帶回去,更何況……”楊明說著頓了一下,“你徐公明,是我最信任之人。”
徐晃聞言怔住,似有萬千情緒涌上心頭,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楊明倒未多言,只是拍了拍他肩膀,示意他不必自責。
“司馬,這是我從一個鮮卑人手里搶來的,也是因為此物,那些鮮卑人便發瘋了一樣圍攻我。”待回過神來,徐晃從懷里拿出一物。
楊明接過后看了起來。
這是一個純金制品,雙馬頭,一左一右,臀部相連,如符節一般,看著頗為貴重。
“這是鮮卑薩滿所持,為鮮卑圣物。”王柔看到后走過來說道。
鮮卑信奉天神,部落中主持祭祀者便是薩滿。
楊明聞言先是一愣,接著不由笑出聲來,讓人拿來布包好。
“如此,公明大功勞。”楊明接著說道。
“差點害了司馬,談何功勞,此物便交給司馬。”徐晃趕忙說道。
楊明也未拒絕,收進懷中。
若真如王柔所言,等回了雒陽這東西便大有用處。
此時斥候陸續歸來,帶來消息。
一是善無一代并未發現鮮卑騎兵,二是平城已被攻破。
看來確和他們判斷一樣,漢軍已大敗。
他們也再一次慶幸領軍之人為楊明,若是走了平城一線,很可能就會在半路遭遇鮮卑主力。
“既如此,抓緊趕往馬邑,在那里稍作補給,便往雁門關。”楊明說著起身。
這一路來回,干糧和水已所剩無幾。
沿著洪濤山一路往南走,等出了丘陵地帶,他們遠遠便望見遠處青煙四起。
眾人不由勒馬駐足。
看來情況比他們預想之中更為糟糕,鮮卑不止是攻破平城,而且已在雁門四處劫掠。
楊明縱馬向前。
若雁門到處都是鮮卑騎兵,他們更應早些趕往雁門關。
雁門關為雄關,是雁門唯一阻擋鮮卑人南下的天塹。
他們一路疾馳,在接近馬邑時,看到馬邑城剛剛被攻破,正有鮮卑騎兵自城門涌入。
徐晃正欲開口詢問是否救援,楊明已縱馬朝馬邑城奔去。
城頭此時仍有漢軍在抵抗,在望見楊明等人出現時激動大喊道:“騎兵!是我們的騎兵!”
僅一個時辰,沖入城內尚未來得及展開的近千鮮卑騎兵,就被楊明所率別部與城內剩余守軍前后夾擊沖殺殆盡。
這些鮮卑騎兵至死也沒明白,已被他們掃蕩了一遍的雁門,又哪來這等規模的精兵。
楊明命令軍士打掃戰場,同時加固城門。
城內的百姓也都參與其中,并未見慌亂。
邊郡善武,可見一斑。
楊明就近找到馬邑縣丞,詢問縣長所在。
他之所以選擇救援馬邑,除了并未在附近發現其他鮮卑騎兵,救援風險可控外,更重要的原因是補給。
馬邑到雁門關尚有近百里。
這點距離平日對騎兵而言最多半日路程,但此時雁門到處鮮卑騎兵,他們連續奔波了幾夜,又缺補給,野戰遭遇鮮卑騎兵處境十分危險。
所以在成功救援馬邑之后,他馬上要做的事情就是要補給。
“縣長率全城百姓死戰……已歿。”縣丞咬牙握拳道。
“我大漢多忠勇之士,我當去吊唁一番。”楊明馬上說道。
不管是出于要補給的目的,還是真的敬佩這樣的縣長,都有理由去一趟。
縣丞當即領著楊明過去。
此時縣長尸體剛剛入殮,其子在家中迎賓。
楊明至,躬身行禮吊唁,其子還禮。
楊明觀其子相貌不凡,忽然想起一人來。
他們先前去云中也曾路過馬邑,只是當時時間緊張他沒來得及多想。
待出了縣長家,楊明便向縣丞問道:“匆匆而來,還不知縣長姓名?”
“縣長姓張,明忠,字伯誠。”縣丞回道。
“那方才迎賓當是其子?”
“正是?”
“喚作張遼?”楊明追問道。
縣丞一愣,隨即搖頭。
“其子名恒,尚未及冠。”縣丞答道。
楊明聞言苦笑一聲,他這是糊涂了,張遼此時應當還只是個八歲孩童,剛才所見少年怎么也有十三四歲。
史載張遼為聶壹后人,聶壹為“馬邑之謀”謀主,因馬邑之謀并未成功,于漢徒耗錢糧,于匈奴則背信棄義,兩邊都不討好,便改姓張氏。
不過現在這縣長也姓張,說明雁門聶氏,或者說雁門張氏在本地仍是望族,那要找到張遼并非不可能。
“那縣丞可知此地有無叫張遼之人?”楊明追問道。
前世之時,楊明就對張遼頗為鐘情,八百破十萬,放在歷史長河也是首屈一指。
縣丞正在思索,卻有軍士快步而來。
“縣丞,斥候回來,鮮卑大部北歸了!”軍士滿臉欣喜。
“當著?”縣丞不敢相信。
“說是鮮卑王庭有變!”軍士激動道。
縣丞聞言大喜,接著便和楊明匆匆拜別,想必是要把消息傳給軍民,以鼓舞士氣。
楊明也是松了一口氣。
既然鮮卑主力北歸,他和他的軍隊倒不著急去雁門關,可以先在這馬邑好好休整一番。
說來火燒王庭原本是精神層面的打擊,但如今意外燒掉糧草輜重,戰果超出預期。
縣長戰死,縣丞便成了馬邑的臨時一把手,他忙著處理各種事務,難得見到人影。
不過他安排了曹緣和楊明對接,提供補給。
站在他的角度,雖說鮮卑騎兵主力北歸,但難保還有留下劫掠的,楊明的別部留在馬邑,就是一大保障。
雒陽那邊,因為戰報沒那么快傳到,也暫時沒有新的命令下達給他們,所以在連續奔襲后,楊明和他的部隊迎來了難得的十幾日休整。
補覺、休息、巡邏,便成了這些日子他們主要做的事情。
這一日,楊明親自帶著親衛出馬邑附近巡邏。
自西北方面忽然出現一隊人馬,他令人上前巡查,不多會兒,那人便領著對方一起過來。
來人讓楊明意想不到,竟是先前他派去與田晏通知消息的張義。
“司馬!”看到楊明時,張義情緒竟十分激動,下馬直接跪地。
楊明不知發生何事,也是下馬把他扶起。
“司馬,我沒能把其他人帶出來!”張義一臉羞愧。
“發生何事了?我讓你前去通知,云中一線當能全身而退才是?”楊明開口問道。
雖說在鮮卑王庭見了那么多輜重糧草,能推斷漢軍大敗,但云中一軍最壞的情況也能退守谷口四城。
鮮卑缺乏攻城器械,四城城堅,一時半會兒難以攻破,等到糧草耗盡,他們自然也就退去。
“田晏得知消息后,在谷口設伏,未料鮮卑竟有數萬騎兵,軍士折損過半被迫退守谷口四城,本是相持,不曾想那檀石槐竟又調來數萬騎兵,不計傷亡強攻,最終城破,我僅帶別部輕傷幾人勉強突圍,其余……”
楊明愣住,他也沒想到事情會朝著這樣的方向發展。
不過他倒不是覺得云中四城城破是因為別部燒了王庭,因為如果不是他讓張義前去通知,那些人也一樣會死。
他只是心疼那些別部騎士,他們從雒陽一路追隨自己到云中,也是他安排他們去的定襄。
包括張義,若不是突圍成功,怕也是死在定襄。
想到這,他伸手扶起張義,自責道:“是我未思慮周全,當時就應讓你等直接回晉陽。”
“司馬已思慮周全,是那田晏輕敵才致如此。”張義聞言趕忙說道。
“總之活著就好,先與我一起回馬邑。”楊明說著轉身又上了馬。
一行人往馬邑回走。
“司馬怎會來到馬邑?”張義一臉疑惑道,他被楊明安排去通知消息,并不知別部后續所做之事。
“說來話長,倒是你怎么也來了馬邑?”楊明反問道,突圍之后,他們應該往五原那邊去才對。
“我本是馬邑之人。”張義回道。
楊明勒馬,望著張義,忽然意識到一事:張義也是雁門張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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