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球似乎有些靈性，原本正沒精打采地窩在她的懷中，一聽到當年的事情不由毛骨悚然，嚇了一個激靈。
白靈兒伸手摸了摸它的小腦袋，道：“沒事的……沒事的……都已經過去了……”
小雪球這才又將頭垂下去，依舊閉目養神。
然而它不知道，隨著它越長越圓鼓鼓，楚琪對它的渴望就越來越強，有好幾次她都有些沖動，想要把這只肥兔子給烤了吃。
楚琪心中一直犯著嘀咕，原本以為這位玄霜宮的小宮主只是一時興起，或許沒兩天就會忘記小雪球，誰料這只小畜生卻成了這小丫頭的小跟班，人兔幾乎就是形影不離，這令楚琪有些失望。
見小丫頭如此喜歡這只小兔子，她只好斷絕了打小兔子的主意。
白靈兒乖巧地蹲坐在門檻上，一雙白兔鞋頭向內的擱著，看上去她也像個成了精的小兔子。
不知何時，白如煙等人已經商議完畢，她看到自己的女兒乖巧地坐在門檻上，不知道在看什么，便輕手輕腳地走了過去，她笑著彎腰看向白靈兒。
只見小家伙一邊抬頭張望遠方，一邊唉聲嘆氣道：“小雪球……看來阿爹他真的不來了呢，你說今天晚上阿爹還會帶小靈兒去湖邊捉熒光蝴蝶嗎？”
白如煙一怔，沒想到白靈兒竟然在等寒竹，只不過數面之緣，沒想到這孩子對他的感情已經如此深厚，她的內心不由有些擔憂。
小雪球突然噗通一下從白靈兒膝蓋上跳了下去，然后朝著白如煙的腳上爬去，親昵地在她白靴子上蹭來蹭去。
白靈兒回頭看見了白如煙，仰著頭，笑容滿滿地叫了一聲：“阿娘——”那聲音奶聲奶氣的，白如煙聽了知覺心軟。
她伸手輕輕撫摸了一下白靈兒的小臉蛋，然后溫柔地問道：“小靈兒剛才在等誰？”
“當然是在等阿爹啊……”
“阿爹？”
白靈兒拼命搖手道：“哦，不是，不是，他只是假裝當小靈兒的阿爹！他是仙官，他很忙的，每天都在天上四處奔波，都沒時間來看小靈兒啦！”
白如煙微微皺眉，然后道：“你怎么可以胡亂認人做阿爹，這是不可以的。”
白靈兒嘟著嘴，低下頭去，兩只食指相互撞了撞，喃喃地道：“可是小靈兒好像有個阿爹，阿娘你又不肯告訴我阿爹是誰。小靈兒好想仙官叔叔做小靈兒的阿爹……”
孩子的聲音充滿了委屈，這令白如煙不免心頭一痛，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頂，然后拉著白靈兒的手，帶她去附近散步。
年輕的母親和孩子的身影穿過叢林，和煦的陽光打在她們身上，拉出了兩條長長的影子，母女二人手拉著手，很是和諧，當然背后還蹦跶著一只圓鼓鼓的小雪球。
白如煙道：“小靈兒……真的很喜歡那位仙官阿爹嗎？”
“嗯，當然！”白靈兒用力地點了點頭，然后開始對白如煙細數起寒竹的好來：“仙官阿爹他很溫柔，對小靈兒很好，還會帶小靈兒去釣魚，他烤的魚很好吃，不像阿琪姐姐烤的那樣會烤糊，他還會耐心地把魚刺挑走才遞給小靈兒吃。還有……還有……他還會捉熒光蝴蝶給小靈兒，他還會用草給小靈兒編蟲籠子，用來裝熒光蝴蝶，他的身上有著和阿娘一樣的香味……”
白如煙停住了腳步，心頭一震，低頭看向手舞足蹈的白靈兒，然后道：“那只香囊的香味早就已經淡了，你就是憑著那香味找到的阿爹嗎？”
說到這兒的時候，白如煙的眼中已經有了淚光，沒想到這孩子遠比她認為的聰明。
“嗯！”白靈兒用力地點了點頭，然后道：“阿娘，小靈兒明明沒有弄錯，仙官阿爹身上的味道真的和那只舊香囊的一模一樣。可是仙官阿爹卻說他不是小靈兒的阿爹，因為他并沒有和阿娘在一起過，所以阿娘是生不出小靈兒來的。”
白如煙心中暗道，寒竹以為這孩子是阿葉師妹的，所以弄錯了，才會這么說，無論他怎么想都不會想到自己會有一個孩子吧，不過這孩子這股古靈精怪的聰明勁真是很像寒竹啊！
白如煙心中蕩漾，她當然知道寒竹的耐心細致，看上去冷冰冰的一個人，卻對親近之人格外好，什么都能放下身段去做。
他也曾為她烤過魚，他們一起坐在玄霜宮的溪澗邊，看著天上的明月，吃著手中的烤魚，兩個人相互依偎在火堆前，那真是神仙般的日子啊！
可惜往事已矣，不能追憶。
當時只道是惘然，卻不料回頭已是半生天涯遠。
“阿娘……阿娘……”
白靈兒拉著她的手，輕輕晃了晃，仰著一顆小腦袋看著白如煙。
白如煙這才回過神來，低頭看向她。
白靈兒道：“阿娘，你在想什么？小靈兒都叫你好幾聲了，你都沒反應！”
白如煙伸手不著痕跡地抹掉眼角的淚花，問道：“小靈兒，那你知道那位仙官……阿爹的名字嗎？”
白靈兒搖頭道：“哎呀！我都忘記問他叫什么名字了！”
白如煙低頭笑了笑。
白靈兒又道：“他倒是問過我的名字，不過阿娘說不要隨便將自己的名字告訴別人，于是小靈兒沒有告訴她我姓什么，只是說我叫小靈兒。”
白如煙點了點頭，難怪寒竹會誤會她是阿葉師妹的女兒，倘若他知道小靈兒姓白，便什么都明白了。
她認真地看著白靈兒道：“小靈兒，你做得很對，你要答應阿娘，千萬不能告訴你那位仙官阿爹你姓白。”
白靈兒微微皺眉，兩條眉毛毛茸茸地，纖長的睫毛呼哧呼哧直閃，不解地道：“為什么啊？”
白如煙道：“總之你聽話就是，明白了嗎？”
白靈兒雖然搞不懂為什么，但還是乖巧地點頭聽了阿娘的話。
白如煙又道：“你叫他仙官阿爹，倘若日后知道他是騙你的，并不是什么仙官，而是……而是……”
“而是什么？”
“而是壞人該怎么辦？”
“當然不會，小靈兒打包票，他絕對不會是壞人的。阿娘，你不要不準小靈兒見阿爹，小靈兒真的很喜歡他的！”
“你這個孩子……”白如煙拿小靈兒沒有辦法，但又不知道是不是該拒絕讓他們父女再見面。
她的內心其實是希望他們能夠見面的，她甚至對寒竹還心存希望，希望看在孩子的面上，他會重新愛上自己。
可是重新愛上自己又能如何？他們是不能在一起的，她豈不又再次傷害了他？她怎么可以如此自私自利？再忍心傷害他一次。
這個可怕的念頭才一開始就令白如煙不寒而栗，她搖了搖頭，然后彎下腰，蹲下身來，雙眼凝視著白靈兒，十分認真地道：“小靈兒，你以后不能再和仙官阿爹見面了。”
“為什么？”白靈兒急得直哭，嚶嚶哽咽起來。
白如煙硬起心腸，伸手輕輕替白靈兒抹掉掛在臉上的晶瑩淚花，然后一字一句認認真真地解釋道：“你們不能再繼續見面，否則他會傷害到你的！”
“仙官阿爹他不是壞人，不是！小靈兒不依，小靈兒不依！”
白如煙無奈，只能搖頭將寒竹的身份說了出來：“你的那位仙官阿爹根本不是什么仙官，他是魔族中人！”
白靈兒瞪大了眼睛，淚水在眼眶中戛然而止，整個人瞬間都木了，她不敢置信地道：“阿娘，你說什么……阿爹他不是仙官……是魔族？”
白靈兒自小就被當成玄霜宮的掌門人來培養，對于魔族她早已是耳濡目染，玄霜宮上下都視魔族為敵人，而她這位玄霜宮的小宮主也不能是非不分，盡管她再怎么喜歡寒竹這位阿爹，可只要一個魔族，便可成為不能再相見的天大理由。
“阿娘……阿娘說的是真的嗎？阿爹他真的是……魔族？”
白靈兒小心翼翼地試探，白如煙目光澄澈，帶著幾分不忍，點頭道：“是，如此，你還要繼續和他見面嗎？”
白靈兒抽泣著道：“魔族乃是正派公敵，身為玄霜宮的弟子，自然是不能和魔族來往……我……我今后不見阿爹便是了。”
白靈兒小小年紀，卻要承受這么多，白如煙只覺這孩子懂事得令人心疼，將她一把抱進了懷中，溫柔地道：“小靈兒，乖孩子，是阿娘對不起你！一切都是阿娘的錯！”
白靈兒微微仰著小腦袋，眼眶中的淚水還是忍不住地靜默流淌著，她櫻桃般的小嘴微微嘟起，伸出肉嘟嘟的小胖手輕輕安撫著阿娘，懂事地道：“阿娘莫要再哭了，小靈兒聽話，以后都不見他了。”
入夜時分，寒竹又不知不覺來到了農舍附近，他本不該來的，可是腳卻不聽使喚的帶他來了，心也不聽使喚，也不知道是為了小靈兒，還是想要見白如煙。
他知道白如煙就在農舍之中，心中的那道傷疤開始流血，他痛并思念著，那曾經令他如癡如狂的女人就在那間農舍之中，二人只不過是咫尺之間，卻又相隔了天涯一般。
他看著天上被烏云遮掩的明月，幽幽一嘆，最終還是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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