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星主黑色的披風下,伸出一只蒼白的手,他忽然笑了一下,對著薛宗主俯身道:“薛道友,你以為我沒有猜到你在想什么嗎?”
“這個設給我的圈套,你當真以為被困住的會是我嗎?”
陸元希的目光一直注視著二星主的方向,始終觀察著他的動作。
見二星主略微頓了一下,又抬腳往前,一下子走到了他們所設定的陣法包圍圈里。
那是薛宗主原先計劃中的封印點。
他發現了。
二星主的余光朝著人皇陣法掃視過來,唇瓣似乎微微彎了彎,即將張口準備說些什么。
陸元希的心抽動了一下,心里猛地叫囂了起來。
糟了!
“姬道友,楚道友,快把陣法的節點截斷。”陸元希自己的手先快了一步,來不及通過陣法的手段操縱,而是直接開了因果領域,用上因果,把景門和生門兩門的陣法先給關上。
她的上眼皮不斷跳動著。
到了這一刻,還有什么不明白。
陣法或許關不住二星主,反而還會被二星主反向用來對付薛宗主。
姬云昭他們的反應也很快,但是再快,也快不過二星主的動作。
他的唇角邊露出一抹好看的笑容來,青年人看上去平易近人的不像是一位大乘星主,而是一個偶然在歷練中遇到的散修道友。
在人皇陣法被一瞬間收攏之后,二星主的動作稍微一頓,向著陸元希他們的方向投來一瞥,用陸元希曾經聽過的不甚在乎但卻也不勝其擾的語氣,淡淡道:“原來這里還有幾只小老鼠。”
“既然如此,便讓你們陪著你們的宗主一起死吧,也算是給我大哥和幾位弟弟妹妹的手下報仇了。”二星主猩紅色的眸子含著笑意,看上去似乎對自己的決定十分滿意。
他并不一定在乎五星主和其他星主手下的人,畢竟他們又不是真的兄弟姐妹,但對方的人折損在他的手上,總得有個交代不是。
黑霧從他腳下的領域開始,蔓延開來,朝著四面八方擴散而去。
一瞬間哀嚎聲遍起,沒有了人皇陣法的阻攔,濁氣輕而易舉的就接觸到了人族修士們的身上。
以濁族星主的濁氣等級,一般的防御根本沒有效果。
沾之即死,觸之即亡,或者……被轉化成為濁族的一員。
陸元希眼睜睜看著方才乙木峰的小隊成員,還沒來得及做出什么反抗,就因為沾染上了一絲黑霧,霎那間被吞噬在濁氣當中,連一絲半點的骨頭渣都沒剩下。
黑色濁氣還在不斷收割著場上修士的生命,實在是太快了……快到沒有人能夠阻止。
陸元希拼命張開因果領域,試圖從中拉回一些人來,蓮芯火不斷燒灼著,努力驅散著那黑霧,然而依舊無濟于事。
白玉鈴鐺的另一端,姬云昭沉默了片刻,最終還是說道:“除非開啟人皇陣法,否則沒有人能攔住那位的濁氣。”
這些修士生死對于二星主而言,幾乎無足輕重,無非是個數字而已,他真正在意的還是薛宗主這個人。
陸元希他們方才關閉了陣法,讓他無法通過陣法這個原本設給他的圈套,來反殺薛宗主。
對于這位濁族的二星主而言,是一點足以讓他在意的小缺憾。
所以他用這些人修的性命來逼迫他們重新開啟那個原本用來對付他的陣法。
是開,還是不開?
選擇的決定權放在了陸元希和其他試煉者的手上。
陸元希站在開啟的因果領域中,袖子里伸出的右手手指微微顫了顫。
她下不了決心,但已經沒有時間給她猶豫了。
一瞬之間,陸元希想了很多。
萬年前的五位道主在這個情況下,究竟是如何選擇的,他們難道真的要眼睜睜看著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人皇陣法成為埋葬薛宗主的地方,抑或是親眼看著方才還在并肩作戰的小隊成員,蒼山宗修士們,在一撥又一撥的濁氣下被收割走性命。
開啟人皇陣法,則可以抵擋濁氣。
若不開啟,雖然保存了人皇陣法,但薛宗主的計劃功虧一簣,二星主有了警惕之心,這個計劃就再也使不出來了。
短短一瞬間,看著身側幾乎眨眼間就被黑色濁氣吞噬的蒼山宗同道,陸元希在心中已經下定了決心。
她愧疚的看了薛宗主的方向一眼。
因果領域張開到了極致,因果世界里的因果線雜亂的在虛空中紛飛著。
只有陸元希能認出,這些色彩不一,長短粗細各不相同的因果線,究竟都代表著什么。
因果被撥動,方才用領域改變,暫時停止的人皇陣法重新開始運轉。
二星主那雙血紅的眸子中,笑意愈發加深起來,他一步步走向薛宗主,似乎是有意放慢了腳步。
一下,又一下,終于靠近了薛宗主。
薛宗主那張蒼老的臉上,卻在二星主靠近的那一刻,亦是露出幾分笑意來。
……
陸元希并未就此妥協。
二星主只給他們兩個選項,可這并不意味著他們一定要聽二星主的話。
“薛前輩。”陸元希做下決定的那一刻,心情十分復雜,雖然她知道薛宗主應該也和她做了同樣的決定,但真正看著同道前輩為了守衛自己的出身世界而殉道,那是不一樣的感覺。
他是清醒的做下的這個決定。
“昭凝小友。”薛宗主的聲音通過神識傳音,在她識海中發出輕笑,帶著長輩對晚輩特有的那種寬容,讓陸元希的雙眸一下子就濕潤了起來。
哪怕知道歷史上這位前輩也是選擇了赴死,但……
玉簡上的文字記載和出現在自己眼前與自己交流過的活生生的人,又怎會一樣。
這道神識之所以能夠瞞過二星主的眼睛,在他眼皮子底下傳話,不過是薛宗主在墜下虛空的那一刻,便料到了事情可能不會太順利,先行剝離了自己的一部分神魂。
如今的薛宗主,大部分的生機都在那具陣法中的身軀上,只有少部分的神識,寄托在外面的某一處。
“現在那位肯定以為勝券在握,我們要看準機會,在他最松懈的那一刻,完成封印。”薛宗主叮囑道。
雖然濁族二星主不一定會有真正松懈的時候,但……在解決掉棘手的對手的時候,他的狀態一定是無限接近于陸元希他們所希望的樣子的。
所以……
他們只有一次機會。
千萬不能放過。
陸元希咬了咬唇,努力讓自己不露出什么異樣,不露任何端倪。
薛宗主微微笑道:“不要有心理負擔。本尊是蒼山宗之主,亦是如今華洲界修為最高的修士,理應與華州共存亡。”
“我這一生,當是無望于大乘,走到如今這一步,已是足矣。”
“我那女兒,有青珩照料,我也無什么擔心的。只先前答應了昭凝小友,待到濁族退卻后,往我蒼山祖境一觀,怕是無法由我完成了。”薛宗主的分魂望著陣法中的情形,知道自己的主魂即將赴死,倒是沒有什么太過放不下。
陸元希的唇瓣囁嚅著,想說什么,卻一下子說不出話來。
薛宗主點評道:“這位存在不是什么好相與的,濁族有他,是濁族之幸。我華州對上他,是我華州之悲。”
“我死之后,人皇陣法或許并不能真的將他封印住。連我都能分出一縷分魂,誰知這位存在會不會有什么后手。”薛宗主叮囑道。“小友切記一定要看好封印,不要讓人破壞掉。我不求真的能殺死他,或者永久封印他,只求能夠重創于他,讓華州界撐到諸位道友從暑天界回來的那一刻。”
陸元希在心中默默的點了點頭。
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們這些外來試煉者能做的還是太少了。
薛宗主感慨道:“不知為何,我總是冥冥之中覺得,事情應該比這損失得還要多。華洲界的轉機,或許正是應在了你們的身上。”
陸元希沉默片刻,方才事情趕著事情,險些忘了一件事。
“薛前輩,這是駐地那位道友托人送來給你的東西,這里面是否要打開?”陸元希把赤流云帶了過來,連著赤流云帶到界門前線的那個木匣子。
薛宗主的分魂不知人在何處,看到這個木匣子的那一刻,忽然沒了聲音。
“薛前輩?”陸元希不禁問道。
赤流云雙手捧住那木匣子,只聽得“啪嗒”一聲,像是經歷了什么機關一樣,木匣子一下子打開了。
匣子蓋向后翻起,露出了里面放著的唯一一件東西。
那是一個白色的小玉瓶,陸元希再熟悉不過的那種。
通常是用來避免藥性流失,用作儲存靈藥來用的。
這里面,只放了一枚丹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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