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是濁族行動的最好掩護。
在藍風城這種萬界試煉場數一數二的風域主城里,不必擔心任何來自夜晚外界環境本身的危險，像在潞石城里修士們擔憂的“陰風”從來不可能穿透藍風城的屏障，滲入到這座風城里。
陸元希如今化作的濁族形態,已經無限接近于傳承之境里，“明凝”的樣子,不是指的外表,而是指的修為實力。
她用功法悄悄汲取著周遭的靈氣,沒有忘記去做偽裝。
陸元希從未忘記過,在當初蒼山宗她暴露了身份的時候,曾經問過二星主的那個原因，她到底為什么會被看破人族的身份。
二星主對她的解答,是告訴她因為出了空間傳送通道時，靈氣對她太過于親近的，以至于讓他有了懷疑。
陸元希不知道這是不是唯一一處破綻所在。
但她清楚,當時的那個情境下,二星主沒有任何必要去騙她。
所以……就算這不是唯一一處存在的破綻,也一定是她暴露出來的原因之中極其重要的一點。
這一回,陸元希就吸取了這個教訓,哪怕濁族其他人,只要不是二星主親至，都不至于能看出什么來。
但……陸元希還是小心謹慎著,以免在這里重蹈覆轍。
藍風城很大,她先前居住的客棧靠近城主府,位于藍風城中心的位置,濁族上線給的地址卻在城西頭最西邊的位置上，想要過去，需要跨越大半個風城。
好在這點距離對于修士而言,倒是算不得什么。
還沒到和那濁族上線約定的時間，陸元希知道高階濁族或者那些核心濁族所在的地方防守都比較森嚴，多半布置著各種陣法，以防他人進入。
所以她倒也不強求能夠進去一探，以免打草驚蛇，只是在外圍轉悠了一圈，踩了踩點，又聽了兩日的墻角，了解了一下濁族現如今的動向。
“青冥大人如今又大發雷霆，不知今日是哪個會倒霉碰上。”繞過一處屋檐兒的時候，陸元希忽然駐足，領域之力遍布全身上下，將她整個人的存在感無限壓低。
如果不是有人恰好和她所站的地方重疊的話，合道期以下，絕不可能發現她的所在。
陸元希屏息凝神，聽到了感興趣的名字，便多留了片刻。
方才出聲的濁族沒有繼續說話，另一個聲音響起，接著他的話說道：“可不是，小心伺候著吧，青冥大人可是那位星主大人的親信。”
說話的濁族繼續暗示道：“那位大人手下可是一直沒有代行者的，青冥大人日后，興許會和浮光大人一樣……聽說華州界那邊，二星主大人曾經也贊賞過青冥大人。”
“怎么會？二星主大人不是被關在……”最開始說話的濁族驚了一下，顯然他還不夠深入濁族高層，并不知道太多消息。
和他對話的那個濁族的內部消息就要多上許多，聞言，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的說道：“據說……二星主大人破封之日不遠了，所以青冥大人才這么上火。萬界試煉場是萬年大計的重要一環，被人莫名把名單泄露了，還偏偏改不了出陣的人選，哪里能不火大呢？”
陸元希聞言，在他們兩個濁族身后不遠的位置上微微一笑，從袖中重新拿出了那份盧秋他們復刻給她的名單和信息。
這么看來，這份消息真的不是五星主一系故意放出來好迷惑人族的。
不然的話……以青冥在濁族的地位來說，完全不至于如此著急上火。
兩個濁族說著，便覺心有戚戚。
他們正好負責服侍這位青冥大人，前些年還好，這件事一出，這差事愣是成了天底下第一號倒霉的差事，連接手都沒有哪個濁族愿意接手。
“好在昨日威長老來了之后，青冥大人的心情有所好轉。”這是那個濁族觀察出來的。
他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但是府邸中的氣壓明顯有所跌落，不再像前幾日那樣全員都緊繃著精神了。
“莫非是情報一事查得有所進展？”那濁族修士進一步猜測道。
兩個濁族面面相覷，知道不可能是因為這一點，但具體是因為什么，以他們的權限卻也無法知道更多。
陸元希從他們的對話中捕捉到了兩個關鍵信息。
一個是青冥最近的心情估計不太好，但近兩日有所回升。
另一個是那位“威長老”的存在。
她已經知道了這里是青冥的府邸，想要找到那位“威長老”，了解到更多消息，只要在這里守株待兔便有希望蹲到。
功夫不負有心人，在陸元希去見那位“上線”的日子來臨之前，她終于鎖定了哪位是威長老，也和青冥打了個單方面的對方壓根不知道的罩面。
原來這位步虛期的威長老，就是負責濁族“族子”一事的高階濁族，是大星主特意派出來，只聽從青冥的命令，輔助對方的濁族高層。
同樣的濁族修士，在二星主、三星主、四星主……他們幾個的陣營里也都有。
陸元希的眸光微動，不知想了些什么。
盤算著那約定的時間差不多到了，便閃身離開了這幾座宅邸，走到城西的某一條街道上的時候，撤去了自己周身的領域之力。
化神期的威壓并沒有外放，陸元希至今沒有找到給濁族形態易容的方法，只能稍微催動著體內元神，盡可能的讓分化出的幾尊元神樣貌有所不同。
以涂山神族精血為根基化出的身外化身，形態就更接近于涂山嬌的容貌，五分像娘親，三分像前世的自己，另外兩分則像爹爹，眼型更加瀲滟動人一些，氣質也和平時本體的樣子稍有區別。
而麒麟神族的精血化作的身外化身，則偏向于木麒麟一族，以中正平和為主，氣質內斂，和涂山神族化神的存在感比起來，截然相反，與陸元希前世的樣貌有幾分相似，與本體的容貌最為接近。
陸元希此刻的身體是分化出麒麟神族化身之后，剩下的人族本我再加涂山神族血脈構成的本體，在涂山神族血脈的加成之下，陸元希有意放大了這部分的影響，讓她和平時的樣子看起來有了很大的不同。
這樣的她，就算被留影石記錄下來了面容，放到二星主和浮光的面前，也不太可能會被認出來。
照了照鏡子，確認了自己的偽裝沒有什么問題之后，陸元希將法術所化的鏡子給打散，整理了一下儀容，便朝著“上線”給自己的會面地點而去。
那是一處二星主手下之人的駐地，就和前些日子陸元希打劫過的四星主手下一樣，二星主手下的勢力同樣聚集在一起，占據了城西很大一塊地方。
陸元希身上的氣息沒有外放，但化神期的威壓對于低階濁族來說同樣十分敏感。
她發現，在以濁族形態走在城西的時候，有些天生濁族的態度明顯要更加倨傲幾分，但這種態度在二星主手下的駐地里又蕩然無存起來。
陸元希不禁聯想起了自己曾經的那些記憶。
比起仇視人族，以虐殺人族為樂，從不接納人族轉化來的濁族的五星主來說，二星主一脈對待人族轉化來的濁族的態度，一向是十分包容的。
如若不然，二星主也不可能在被她坑了幾次之后，還沒有對她下殺手。
這些足以被稱之為人格魅力的東西，一旦安在注定站在人族對立面的存在的身上時，對人族來說很難說是一件好事。
陸元希深吸了一口氣，緩緩的呼出來，然后邁步進入前廳，等待著自己的“上線”的到來。
“見過‘族子’大人。”“上線”還沒有來，但二星主陣營里不僅僅只有“趙明凝”的“上線”，還有其他的修士。
他們對“族子”亦有著不小的探究欲，想要弄明白，為什么“族子”受到二星主大人的看重，可以成為“族子”。
這個問題，陸元希自己也沒有答案，大概要去問一問秦大長老。
某種意義上來說，她這個“族子”身份來自于秦大長老，而非直接來源于二星主的欽定。
如果二星主見到她……
別說讓她當“族子”了，恐怕……擺在她面前的只有兩個選擇，要么魂飛魄散，要么乖乖轉化成濁族在對方麾下當一個聽話的下屬，二星主指東她絕不往西的那種。
陸元希知道他們對自己的試探，微微一笑，眸光瀲滟而動人，看得那前來試探的濁族完全忘記了自己是要來干什么的。
屬于涂山神族的天賦悄然開始運轉，陸元希發現，神族天賦的好處在于，她竟然可以直接調動濁氣，來催動法術。
而不必在丹田中將靈氣轉化為濁氣之后，再使用。
其他的法術，哪怕是《玉虛洞真經》里的記載，都做不到這一點。
這種時候，陸元希似乎有些明白，為什么……神族會被稱作為“神族”了。
如果不是此刻麒麟神族精血不在體內，陸元希甚至想要試一試麒麟神族的本命天賦了。
不過……短短的幾分鐘的功夫，陸元希已經確立好了自己“趙明凝”的身份要在濁族里是個什么人設了。
因果道自然是不能暴露的。
能用來唬人的蓮芯火，因為出現在過二星主和浮光的面前，除非她想要暴露得再快一點，否則想都不要想。
這些天賦是為了安全考量，不能暴露于濁族之前的。
作為“族子”，化神期的修士，她必須要有說得過去的看家本領才行。
因此……方才借助涂山神族的血脈天賦，成功催眠了一個濁族之后，陸元希心里便已經有了想法。
除了因果道和蓮芯火之外，大概幻術是她修煉起來最容易的一種東西。
在濁族形態下用著，竟然效果也不錯。
從她進入到這座府邸開始，對她的試探就已經開始。
陸元希表露出來的天賦，讓打頭陣的人完全忘記了自己是干什么的，不由得讓來人身后的勢力略感震驚。
大家畢竟都是二星主的手下，無論實際上是還是不是，明面上總歸都是一個陣營的。
先一步來到這里的“族子”之一聽說了陸元希的到來，很快有了自己的動作。
陸元希并不意外自己迎來了第二波的試探。
第一波的回擊只讓她把自己的“不簡單”暴露在了這些濁族的眼里。
但他們還沒試探出，她到底是擅長什么東西。
陸元希有意做實自己的人設，自然極為配合，雙方有來有往幾個回合之后……
那位“上線”終于姍姍來遲。
“上線”林長老同樣是位人族轉化來的濁族，陸元希發現，在二星主的手下這類修士似乎格外得多。
陸元希說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但她對這類修士，有著本能的不喜，尤其是在傳承之境里見證了萬年前蒼山宗外的尸山血海之后。
陸元希微微攥緊了拳頭，面上維持著自己應有的神色，在林長老出現后第一時間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迎上前去。
“見過長老前輩。”調整好心態之后，陸元希看上去沒有半分勉強，笑意盈盈的，那雙狐貍眼里盈溢著喜悅之色，就像是真的十分期盼林長老的到來一樣。
林長老早就在暗中觀察過她，見到了她的表現，此刻更是滿意的點了點頭，說道：“趙小友英雄出少年，小小年紀便已經修到了化神，實在是難能可貴。”
“假以時日，趙小友定能以我濁族之身登臨天驕榜，為主上一脈爭光添彩。”林長老夸耀道。
如今的天驕榜上，除了大星主一脈出了個“小天榜”第七的青冥之外，二星主手下亦有兩個“族子”在天驕榜上，對于林長老來說，這實在是一個不小的期待了。
“趙明凝”表現出來的實力是不錯，不過離著天驕榜恐怕還有一段距離。
說出這段話，不僅僅是表露對陸元希的看重，更是言語暗示，只要陸元希表現得好，未來二星主一脈一定不會虧待了她，接下來……或許會有機緣在。
陸元希的眸光微動，表現得十分謙遜，但又帶著幾分少年天才的傲氣，拱手回道：“多謝林長老看重，天驕榜……晚輩不敢指望，但此次爭鳴之會一定不會讓長老和主上大人失望。”
再次用“主上”稱呼二星主，陸元希半點障礙都沒有，幸虧浮光他們這樣的知情人沒看到這一幕，不然非得氣吐血了不成。
就算是被騙了多次的浮光，如今也能猜測到，眼前的少女笑得越真誠，心里的想法就越難以捉摸。
林長老尚未如浮光那樣在她身上吃過大虧，哪里知道，眼前的人可不僅僅是一個小小化神，名字早掛在天驕榜上不知多久，修為實力更在那另外兩個二星主手下“族子”之上不知多少倍。
不過陸元希在濁族雖然不會故意藏拙，但也不會把自己的真實實力展現出來。
了解了在林長老心里，自己上頭還有兩位“族子”之后，陸元希就愉快的接納了這個認知，并且努力把自己在二星主一脈中的定位落實。
頭上還有兩個“族子”，意味著不用冒尖，不會招惹太多眼光，適合隱藏。
下面還有不知道多少修士，代表著她如今的實力地位受到二星主一脈的看重，不會被輕易忽視，有什么機緣也會分到她身上一份。
最重要的是……“小天榜”上已經有了一個“陸昭凝”，要讓她再往天驕榜上變出個“趙明凝”來，就是陸元希敢分，天道也不給認啊……
所以，把自己在濁族的實力定位在天驕榜下一線之隔的位置上，對她來說是再好不過的了。
林長老可不知道陸元希在短短幾句交談間，心里轉過了多少彎彎道道。
他還在那里扮演著一個盡心盡責的濁族長老，力求把二星主的禮賢下士給學到個三五分。
他和藹的看著陸元希，對著她說道：“趙小友先前應該聽到過你那聯絡人提起過萬界試煉場開啟五十年后的那方秘境吧。”
陸元希心神一動，當即露出若有所思的模樣，半晌之后，對著林長老點頭道：“晚輩在剛入萬界試煉場的時候，有位前輩曾經提到過，說……希望晚輩能在萬界試煉場開啟五十年的時候到達元嬰后期，屆時會告訴晚輩相關的消息。”
她沒有暴露自己到底知道多少，林長老索性當她一無所知，從頭給她講起來。
“這方秘境，是大星主大人遴選接下來我族天驕所特意設下的機緣。”林長老對著陸元希悠悠的說道。
陸元希聞言微微睜大了眼睛，她適時的露出了好奇的表情，心里也確實對“大星主”三個字極為敏感。
她一直認定，整個濁族之中，威脅最大的非那位藏得最深的大星主莫屬。
相比之下，二星主都有所不如。
但大星主一向極為神秘，哪怕是她作為“明凝”在二星主麾下的時候，也沒從浮光和冰湖他們幾個那里打探到什么消息。
如今……這個萬界試煉場開啟第五十年才會出現的濁族秘境，竟然和那位藏頭露尾的濁族大星主有關。
這怎能不讓陸元希有所驚訝。
她深吸了一口氣，對著林長老問道：“大星主大人怎會突然管起這些？”
實在是……陸元希印象里，諸位濁族星主里，在外界最活躍的非二星主莫屬，其次是五星主，最后才是這位大星主。
林長老并不意外她會這么問，頗有些故作高深的說道：“小友可知我族的萬年大計？”
陸元希眨了眨眼，她確信，濁族的種種能被稱之為“大計”的東西，都與入侵三千界脫不開關系。
這件事，早在先前她就有所印證。
果不其然，當她把“萬年大計”與三千界勾連起來的時候，林長老便笑了起來，笑容也更加真誠了幾分。
“不錯，這項大計一向由我們主上主導，只是萬年之前主上被人暗算，封印在了華州界之外，才讓五星主大人手下的那些走狗得了便宜。如今……”林長老悠悠一笑，賣了個關子。
“小友如今可是趕上好時候了。”說到二星主相關的事情，林長老的口吻就變得驕傲了許多。
這讓陸元希再一次意識到，二星主對于他的這些手下來說，究竟是個什么樣的存在。
她的嘴角略微抽了抽，強行讓自己附和道林長老的話里去，跟著對方的思路說道：“長老前輩的意思是說，主上……快要出關了？”
她的眼中迸發出歡喜之色，好像真的為這個未來所雀躍一樣。
林長老看得很是滿意，對她話中用了“出關”二字，而不是破除封印這種說法，更是點了點頭，露出了一副“孺子可教也”的眼神。
“不錯，再有三十年，就是主上正式出關之日。”本來這種消息是不應該透露給她一個“族子”知道的，不過在陸元希的一番暗示之下，林長老已經把她徹底看作是自己人。
或許是涂山神族血脈在影響著他的判斷，換做往日，林長老絕不可能像今日對著陸元希這樣，把消息露給人聽。
陸元希聽到“三十年”三個字，不禁心頭一驚。
但她控制好了自己的表情，只隨著林長老的話流露出喜悅的神色。
心里……卻像是沉入了深淵當中，只覺未來一片黑暗。
三十年的時間，大概只夠她晉升到步虛期。
陸元希對這一點很有把握，步虛期肯定是沒有問題，但是再往上的合道期，哪怕是在萬界試煉場里……也很難在短時間內做到。
唯一的希望是在橋山帝陵里。
那是人族至高的存在，人皇道主給人族后輩留下的機緣。
之所以會設在這一次萬界試煉場開啟的二百年里，讓橋山帝陵現世，便是人皇道主算出了三千界此次大劫便在這二百年間。
陸元希的心中略微定了定，以人皇道主前輩的威能，再怎么說也不可能算錯大劫真正爆發的日子。
既然橋山帝陵在一百年后才會開啟。
就說明了……對人族來說，至少還有一百年的時間，可以適應一二，做好準備。
當然，對濁族來說也是一樣，一百年的時間，足夠很多事情的發生了。
這個消息的出現實在是驚到了陸元希，讓她對林長老的其他話難免有些忽略，不過她知道這種時候不能錯過任何一個信息，所以強壓著自己心中的種種想法，讓自己專注于林長老所說的事情。
一邊聽著，一邊暗暗的將林長老的話都記在心里，等著找機會傳訊給可以信任的人族前輩。
這個念頭冒出來，陸元希的第一反應從未想過萬界試煉場中的任何一方勢力。
對于她來說，這些勢力，哪怕是秦家……也終究還是太過陌生了。
她能信得過秦如煙，信得過秦家老祖，可卻不一定能信得過每一個秦家人。
說到底，她對萬界試煉場的各大勢力，論了解還是太少了。
所以……找機會一定要把消息傳回天元宗去。
但萬界試煉場里，想要聯系到外界又談何容易。
陸元希是不放心任何渠道的，唯有她親手傳遞消息，才能足夠放心。
這種事關重要的消息……陸元希思來想去，最靠譜的是把消息傳遞給太華老祖。
有上清峰的授徒金簡在，在萬界試煉場這種離著道境很近很近的地方，只要太華老祖想找她，她就能在夢中將消息傳遞給太華老祖。
但……這需要太華老祖主動來找，陸元希可不知道她下一次是什么時候能見到老祖大人。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辦法，便是她晉升步虛期。
到了步虛期之后，她對授徒金簡的操控要比化神期的時候更多了幾分權限，或許有辦法可以直接用這個聯系上老祖本人。
事實上……若是三足金烏前輩還在她的木靈空間里就好了。
再沒有什么比神魂契約的聯系更加緊密。
陸元希遺憾了一下，在幾種方法之間，選擇了后面的那一種。
距離二星主打破封印的日子還有三十年，傳訊固然越早越好，但前面的方式極有可能不夠靠譜，她還是寄希望于自己早日突破步虛期，主動聯系上太華老祖吧。
就算不能聯系上老祖……到了步虛期之后，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能直接通過金簡，聯系上師父他老人家。
一想到師尊紫元道尊，陸元希就想要伸手去碰一碰自己胳膊上的“道”字神魂烙印。
只是現在在林長老的眼皮子底下，又是濁族形態，干什么都不是很方便。
陸元希忍下自己的想法，順著林長老透露的消息，繼續問下去：“長老前輩說，大星主大人的意圖與萬年大計有關，不知這……？”
她用好奇而期待的眼神看著林長老，期待他能再說出些什么來。
林長老并未直接跟她談起與大星主有關的部分，而是從萬年大計上繼續講下去。
他對陸元希的“自己人濾鏡”實在是很厚，談興既起，便有些停不下來，索性跟她講起了一些更深層次的東西。
“趙小友可知，為何我等與五星主大人一脈爭得如火如荼？”林長老不答反問道。
陸元希想了想，搖搖頭，然后又忽然問道：“可是因為主上與五星主大人之間理念不甚一致？”這是她一直以來認為的原因，但看林長老的樣子，似乎并不完全。
林長老聞言笑了一下，說道：“這是一方面，五星主大人和他屬下的都不太看得起我們這種后天濁族，不過這還遠遠夠不上敵對的原因，只能說是原因之一吧。”
“晚輩愿聞其詳，還望長老前輩賜教。”陸元希朝著林長老拱手，求解道。
林長老如今既然把陸元希看作是同為二星主一脈的小輩，便想點撥一下她，于是提示道：“自然是因為利益。”
“利益？”陸元希不由得皺了皺眉，思索起來。
對于大乘期道主而言，還有什么利益足以讓兩人反目，明明大的目標基本一致……
等等，無論是二星主還是五星主，都是圖謀三千界的。
難道說他們的分歧在于三千界上？
陸元希將自己的疑惑問了出來，得到林長老的淡笑不語。
她知道自己還沒有猜到地方。
但……還有什么呢。
陸元希的思緒飛速轉動著，她想到了近幾日在濁族聽墻角聽到的話，想到了爭鳴之會，想到了其他種種。
爭鳴之會，萬界試煉場，三千界……
這些好像都指向了一個東西。
陸元希腦海之中靈光一現，她很快抓住了那道契機，下意識地脫口而出道：“氣運，是氣運……”
她睜開眼睛，看向林長老的方向，想要獲得一個答案。
這一回，林長老肯定的點了點頭。
“趙小友猜的不錯。”事實上，林長老都沒有預料到，陸元希竟然能這么快猜到這一點。
他以為就算陸元希最終能猜到，在前面應該還會繞一繞彎子，需要他再提點幾次才行。
沒想到她竟然直接猜對了答案，這讓林長老難免生出幾分挫敗感來。
不過陸元希這會兒沒有功夫去思考林長老的心情，她只跟著自己剛才的那抹靈光去想，在得到了林長老的肯定之后，想得更加透徹了幾分。
氣運……只有三千界的氣運，足以入二星主和五星主的眼，成為他們爭奪的對象。
其他的尚且還不夠格。
這種事情，換在之前陸元希或許還理解不了，或者說，沒有這么快猜出來。
但是傳承之境一游，她與嫘祖師姐在道境中的一次會面，讓她解開了自己多年未解之謎。
她的穿越是一場來自女嬌道主的算計，為的是用她來爭一爭氣運。
雖然陸元希到現在也未曾知曉，為什么女嬌道主那么篤定，她會是她破局，或者說……得到足夠氣運的關鍵。
這么說似乎也并不對，畢竟在女嬌道主的預言中，不止她一人，還有娘親和二哥，他們一家三個人都很倒霉的成了女嬌道主的棋子。
對于娘親來說，涂山神族是她割舍不了的責任，對于二哥來說，女嬌所給的機緣某種意義上來說確實對他幫助重大，若是有所選擇，他未嘗不會選擇替女嬌辦事。
前提是女嬌道主不要在一開始就安排好他們兄妹二人的命運軌跡。
唯有對陸元希來說，穿越幾乎是一場無妄之災，從頭到尾都是為了滿足女嬌的計劃和圖謀而產生的荒誕經歷，哪怕她在修真界收獲了親人朋友，得到了許許多多，對她而言，如果在開始她有選擇，她未必會愿意來到這里走上一遭。
修真界的經歷再多姿多彩，其中的危險也絕非常人能夠想象，沒有人會向往九死一生的生活。
從最開始的仙臺會，如果她行差踏錯一步，等到她的就不是今日的結果。
氣運二字，對于大乘期修士來說，吸引力究竟有多大，從女嬌道主的身上就可以可見一斑。
是以……有了這件前事的鋪墊，陸元希很快就聯想到了“氣運”二字身上。
林長老在她回憶著種種的時候，順著剛才所說的東西，繼續對她說道：“不僅僅主上與五星主大人爭的是氣運，我等亦要爭奪此物。”
“本尊如今踏入步虛期已有幾千載，我濁族向來不如人族為天地所鐘，獲得的資源和氣運遠不如人族。”林長老略有些唏噓的說道，他望著陸元希，看著她就像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一樣。
“本尊離合道期只有一步之遙，但是以濁族的氣運，以主上一脈的氣運，卻很難供本座找到再進一步的契機。”林長老嘆息了一口氣說道。“若本尊如今是人族大千世界中哪方勢力中人，恐怕百年之內，就能踏足合道。但人族富有三千之界，濁族之得其中一二，若非濁族中人不算太多，這些氣運早就不夠用了。”
“修士與天地之間的關系并非簡單的奪天地之造化，修士修練亦會反哺于天地，哪怕是我濁族也亦然如此。有些小千世界多年不出化神，逐漸落寞，便會有孤注一擲之界將氣運注入一人之身，以期此人突破為世界帶來更多氣運。”林長老想了想說道。
“越是修煉到了后期，便越會發現，想要更進一步，差的不止是積累，資源和氣運……濁族不如人族多矣。”林長老說著，搖了搖頭，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這顯然是他修煉多年，卡在步虛期巔峰的位置上所得出的結論。
陸元希聽明白了一半。
濁族入侵三千界的原因之一，就是想要通過侵占三千界，奪取三千界本身的氣運。
如同萬年前二星主入侵華州界的時候一樣，血洗華州界，是為了華州界上原本的生靈，無論人族也好，妖族也罷沒辦法和他們去搶這一界的氣運。
不同的是，在入侵手段上，二星主選擇轉化原本的本土修士和人族，將他們轉化為濁族，自然而然讓華州界天道傾向于他們。
當初如果不是蕭青珩等人的拼死抵抗，和他們的介入的話，在蒼山宗被屠戮一空之后，對剩下的宗門和勢力，二星主一脈的手段，便會讓華州界的人強行轉化為濁族。
一部分人撐不過這個進程，自然會死在轉化的過程中，撐過了這個進程的修士，便會成為濁族新的一員，歸入二星主的門戶之下。
而在這些手段上，二星主和五星主之間的分歧也在于此。
五星主侵占一界之后，不愿讓任何人分享他的成果，分割界面中的氣運，所以在他手下的界面一個活口都不會留下。
二星主與其說是手段沒有那么決絕，倒不如說……是他不愿意涸澤而漁。
畢竟氣運來自于界面上所有修士帶來的正向循環，如果華州界修士被屠戮一空，很難說這個界面在多年之后還能否源源不斷的為他供給氣運。
事實也證明了五星主的做法不如二星主的方法那樣盡善盡美，濁族大星主一度更加傾向于二星主去領導入侵三千界的勢力。
只可惜……二星主在萬年前被封印，這萬年之間，雖然五星主一度想要掀起戰爭，但為了大局考慮，大星主還是阻止了對方的做法。
直到這個千年……二星主終于要突破封印。
陸元希看著林長老，還是有些想不明白，她猶疑的問道，不知對方是否愿意給她解惑。
“既然長老前輩說，人族的氣運更隆，為何當日會愿意轉化為濁族？”陸元希問道。
林長老看了她一眼，笑著說道：“趙小友既然這么問我，不知當日趙小友又為何選擇了這條路。”
他們都是人族轉化來的濁族，所以……林長老看著“趙明凝”，總覺得像是看到了數千年前的自己，對她的態度要比另外幾個天生濁族的“族子”溫和許多。
陸元希回憶了一下當初她被秦大長老和趙城主脅迫著“成為”濁族一員的情境。
她稍微頓了頓，思考著“趙明凝”應有的答案，說道：“晚輩當日，是被一位前輩威逼利誘的，晚輩有把柄在那位前輩手上，又打不過那位前輩，若是不答應，便只有一個死字。”
陸元希笑了起來，她揣測著“趙明凝”該有的想法，接著說道：“晚輩當日不過一個小小金丹而已，那位前輩承諾了晚輩未來的前途，只要答應了，便是主上手下的‘族子’，萬界試煉場內必有晚輩的一席之地。”
她出奇的“坦誠”，回憶完了之后，那雙瀲滟的狐貍眼看向林長老，等著他的回答。
林長老也笑了起來，他看著陸元希，感嘆著說道：“本尊自然也為了前程。當初答應了二星主主上，本尊才能有今日的步虛期修為，如果不然，趙小友如何能在此刻遇到本尊？幾千年前便是一具元嬰期的枯骨罷了。”
“哪兒還會有后來的化神，今日的步虛？”
林長老看了一眼陸元希，然后便轉過身來望向了遠處。
陸元希站在他的身邊，順著林長老的目光看去，不知他看的到底是二星主所在的方位，還是當初他轉化為濁族時所在界面的方向，抑或是其他什么。
作者有話要說：狐貍眼是“趙明凝”馬甲限定款，是類似蘇蘇的那種無害的感覺，超真誠的那一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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