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家有二子,長子顧青云與二子顧青蓮,一文一武,外人稱之顧門雙驕。
這兩人的性子,一個飛揚,一個穩重。
兄長喜紅,他喜白。
兄長喜動,他喜靜。
父親不止一次感慨過,說是他這個做弟弟的,更像那個兄長。
可顧家主還是很喜歡這個兄長。
兄長雖然不愛讀書,卻會鼓勵他讀書。
他為了考試,看書看到深夜,兄長也會陪著他,練劍到凌晨。
他被隔壁家的小孩欺負了,擔心得罪人只可憐巴巴地哭,怎么問都不說兇手是誰。
也是兄長偷偷摸到隔壁家,把他家的小孩挨個都揍了一遍,因此受了父親的一頓好打。
兄長陪著他一起長大,是他無聊生活的一抹亮色,顧家人都知道,二公子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捧著一本書跟在大公子的身后。
但兄長不可能一直陪著他。
他的夢想是考的功名,但兄長卻立志闖蕩江湖。
他不理解兄長的選擇。
在他看來,兄長是家中的長子,在武功上一點就透,進步神速,這樣有才,就該投身軍中,為國效力才是。
但兄長只是笑了笑,少年的臉上帶著一些張揚意氣。
“朝堂上的人假得很,我不喜歡,你比我能干,也比我會讀書,這家主之位還是留給你吧,家里有你,我放心。”
兩人爆發了一場極為激烈的爭吵。
在一個平凡的晚上,顧青云手持寶劍,離開了家。
在兄長離開家的第三天,顧家主就后悔了。
官場步步為營,小人算計,以兄長那張揚的性子,未必會喜歡官場。
他喜歡江湖,卻不太懂人心的險惡,萬一受到他人的暗算,可如何是好?
因著心里的別扭,他也不肯寫信主動去問,卻偷偷地注意起了兄長的消息。
他果真武功高強,一人一劍,掃平了八大門派,很快在江湖上站穩了腳跟。
他性子飛揚,從不愿意委屈自己,走到哪里,身邊都有朋友跟隨。
他俠肝義膽,見義勇為,無論是街頭乞兒,還是落難花魁,都曾受過他的恩德。
他的名聲越來越大,武功也越來越高,似乎毫不費勁地就站在了那個領域的最高層,見到了最上頭的風景。
江湖上,顧少俠的美名遠揚,朋友如潮,身邊迎來送往皆是笑臉。
似乎……并不是很需要這個家。
意識到這一點后,顧家主有些傷心。
他承擔起了顧家的重任,阻止了父親要抓大哥回來的想法,學習起了官場上的人情往來。
漸漸地,成為了一個能夠撐起顧家門楣的合格繼承人。
然而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等待著寫有兄長消息的信件。
看他在江湖上,那些風光驚險的趣事。
但一切,都因為父親之死而改變了。
一場意外,父親死于山賊之手。
他披麻戴孝,撐著病弱的身子迎來送往,接受著四面八方的試探。
可兄長,一直都沒回來。
直到父親下葬那日,兄長才穿了一身染了血的紅衣,臉頰上還有剛劃了不久的傷口,風塵仆仆,策馬而來。
他帶來了山賊頭目的首級。
那伙山賊規模極大,有上千人之多,即便是朝廷的兵馬,也不敢隨意進攻,取那人首級。
可兄長卻做到了。
他一個人做到了。
那日,兄弟倆一人站著,一人坐在馬上,兩相對望,默然無言。
他忽然覺得有些累了。
兄長依舊是個英雄,那么耀眼奪目。
他卻好像被這日復一日的繁雜事物壓垮了肩膀,沒了心氣。
父親下葬之后,他求兄長留下。
“城外的軍隊多了個校尉的空缺,以你的能力,必然能得,我為你運作一番,未必不能再往上升,掌百萬雄師指日可待。”
他其實并不覬覦兵權。
也沒有很想要兵權。
他只是不想一個人了。
偶爾看到別人家的兄弟相互扶持,互相照應,他也會羨慕。
可兄長只是頓了頓,然后伸手點了點他的腦袋,笑容淺淺,如從前那般。
“最近有個殺人島用女童煉丹,死了上百個女童了,我得去查。”
兩人又發生了一次爭吵。
這次的爭吵,比從前那次更大。
說到激動之處,人很難控制自己的言行,他甚至說出了。
“出去以后就別再回來。”
可兄長卻只是點了點他的腦袋,走得決然。
后來的幾年內,兄長真的沒有回來。
他去了殺人島,消息就此斷絕。
他后來查了才知道,那殺人島是有名的無人島,去者無人生還。
他焦急了許久,也派人找了許久,卻始終沒有兄長的消息。
【兄長那么厲害,或許只是不想見他罷了。】
抱著這樣的安慰,他度過了許多個漫漫長夜。
然后便是普通世家公子的人生。
他娶了個有點嬌氣的姑娘。
很快,姑娘給他生了個孩子。
日子本該就此平淡下去,但一天清晨,他的書房里,突然出現了一個用籃子裝著的嬰兒。
嬰兒尚未滿月,包著厚厚的沾了血跡的藍色襁褓,手里,攥著兄長的玉佩。
他看著那血跡,看了很久。
然后默默的收下了玉佩,
他又多了一個兒子。
“……所以,爹爹真的不是祖父的孩子?他應該叫祖父二叔?”
聽完故事,顧知意有些唏噓。
兄弟二人的感情不可謂不好,但追求太不一致。
一個向往自由,厭惡被束縛,一個卻規規矩矩的,但需要人陪伴。
“我也是在官府的人送來消息之后,才聽夫君說了老二的身世。”
老太太坐在地上,神情木然。
她永遠記得夫君當時看自己的眼神。
詫異,不可置信,還有著淡淡的厭惡。
可夫君還是原諒了自己。
甚至還讓人壓下了那件事情。
但連老太太自己都不知道,夫君那么做,是真的愛她,還是害怕孤單,想讓人陪著他。
“他說,之前之所以不告訴我,是因為他懷疑你爹出了事,他還希望我好好待你。”
老太太忽然笑了一聲,眼中滿是苦意。
“我是想好好待你的,為了補償你,我甚至待你比待我自己的孩子還要好,但為什么夫君眼里也只能看得見你?”
但凡有什么好東西,必然是老二先有了,才有他們老大的份。
兩個孩子在一起,夫君也要先抱老二,才肯去抱老大。
分明老大才是他親生的孩子呀!
他如此厚待兄長的兒子,竟然還說這家主之位,本該就是兄長的。
難不成……還要把家主之位留給老二?
人心一旦失衡,就再也平靜不下來了。
可若因為這個,倒也不至于讓她厭惡至此。
老太太突然抬起頭,一雙眼睛直直地盯著顧如晦,帶著些厭惡。
“你還記得,你兄長是怎么丟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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