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仁正搖頭晃腦,板起臉教訓知客僧,周圍香客中有人認出來:“這位是···趙仁公子?這可是正兒八經的皇族,當今官家的外甥!”
人群炸了。
“當今外甥?”
“皇親國戚?”
“難怪姓趙。”
“這等皇室公子,一般寺廟可招惹不起。”
趙仁聽得更加得意,搖頭晃腦,自矜功伐。
他身邊一個讀書人,大聲叫道:“既然知道趙仁公子親自前來,這金山寺方丈還不速速出迎?”
后面跟隨的狗腿子,一疊聲叫起來:“是啊。你這金山寺,好大架子。”
“好生不懂事,還想在我大宋開下去嗎?”
“得罪了趙仁公子,分分鐘讓你寺院關門。”
“知客僧不懂事,難道方丈也不懂規矩?”
誰知,任憑他們喊破嗓子,金山寺古柏參天、樹木蔥郁、山神大廟,曲徑幽深,就是沒有人出來搭理他們。
趙仁也覺得面上尷尬,臉色陰沉下來:“這么說,金山寺是鐵了心,不給我趙仁面子了?”
知客僧卻突然哈哈大笑。
他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趙仁一群人面面相覷,不知道知客僧在笑什么?
趙仁臉上更掛不住了,怒道:“王孫貴胄,前來找你金山寺方丈,有何好笑?”
知客僧笑得涕淚橫流,許久才停下笑聲,一聲冷笑,一指山門處掛的一副對聯:“你們自己看吧。”
趙仁目光一掃,登時勃然大怒。
那副對聯上寫著:“墻上蘆葦,頭重腳輕根底淺;山間竹筍,嘴尖皮厚腹中空。”
這對聯,形容人說話尖酸刻薄,臉皮厚,腹中沒有真才實學,卻不成想掛在這金山寺的山門前,對前來耀武揚威的趙仁無聲羞辱。
“金山寺,好大的口氣!”
趙仁氣得渾身顫/抖:“我倒要看看,你金山寺有何本事,敢將這等狂妄對聯,加在我的頭上?”
他一使眼色。
立即有巴結的清客,大踏步上去要摘下那副對聯,當場砸了。
知客僧呵呵冷笑,雙手合十:“阿彌陀佛。護法金剛何在?”
只聽得一聲斷喝,從這深山古剎中、寺院佛門里,突然傳出了急促鐘聲。
鐘聲悠揚、急促,似在示警。
在鐘聲中,一隊肌肉遒勁、赤膊上/身的護法武僧,從兩側偏殿中魚貫而出,手持齊眉短棍,橫眉怒目,沖了上來。
趙仁見勢不妙,大叫:“你們要干什么?”
可這些武僧根本不給他說話機會,上來圍住那幾個清客秀才,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輸出。
水火短棍,一通暴錘,打得幾個秀才鼻青臉腫、叫苦連天,在地上哭爹喊娘亂滾。
杜預都看呆了。
見過蠻橫的和尚,但沒見過這么蠻不講理的。
一言不合,直接動手,物理超度。
只聽說過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想不到秀才遇到佛爺,竟然也有理說不清?
趙仁氣得渾身發抖:“好,好你個金山寺。這到底是我大宋江山?還是你禿驢的賊窩?我這就報官,來人,去拿我的名刺,叫臨安知府來。帶著三班衙役,我要搜查這金山寺!看此地是否藏污納垢?”
趙仁習慣以勢壓人,走到哪里都這幅德性。
徐士林局促不安,低聲道:“趙兄,要小心啊。這些和尚兇得很。”
趙仁怒極反笑,大聲叫囂:“再兇,也在我大宋江山之上吧?難不成此地還是國中之國?我大宋都管不得?”
知客僧冷笑一聲,便要發作。
卻只聽得在寶相莊嚴的大雄寶殿中,傳出一聲:“惠景,讓他叫人。”
知客僧惠景,立即恭敬雙手合十:“謹遵法旨。”
幾個秀才被打得滿頭是包,慘嚎連連,跑到趙仁身邊大聲哭喪,指指點點。
“反了,這些禿驢都反了。”
“公子,是可忍孰不可忍。”
“打的雖是我們屁/股,但打得是您的臉啊。”
趙仁:“···”
香客們指指點點,顯然覺得金山寺膽大包天,連皇親國戚都敢當眾責打,只怕大難臨頭。
不一會,一頂轎子飛奔而來,后面跟著數以百計的大宋衙役、捕快。
臨安知府黃守正,滿頭大汗從轎子上下來,從山腳下踩著一千多臺階,急匆匆直奔金山寺,虧得他腆著大肚子,提著官袍、在山路上也跑得健步如飛。
趙仁看到臨安知府如此焦急,呵呵一笑,傲然負手而立。
不用說,臨安知府這是接到自己的名刺,急匆匆趕來巴結。
他身后秀才們也趾高氣昂,神氣活現起來。
“金山寺的禿驢們,等死吧。”
“小樣兒,堂堂王孫還收拾不了你們?”
“囂張啊?再囂張啊。”
“讓你們知道,馬王爺幾只眼。”
徐士林看到此地情形,也松了口氣,覺得母親的事情有望了。
他恭敬對趙仁施禮道:“趙小王爺,多虧有您啊。”
趙仁志得意滿,哈哈大笑:“放心,徐兄。不過你答應我的事,可不要忘了哦。”
徐士林身軀一震,顯然請動趙仁、付出代價不菲。
趙仁得意瞥了杜預一眼,淡淡道:“徐兄,我早就跟你說了。拜佛要拜真佛,請仙要請金仙。你在大宋辦事,有本王一人足矣。社會上那些來歷不明、魚目混珠之輩,請來也是無用。”
徐士林對杜預露出抱歉神色。
杜預卻整好以暇,含笑搖頭。
只見黃守正滿頭大汗,直沖上山門來,大叫:“恕罪,下官來遲也!”
趙仁輕蔑一笑,倨傲道:“黃守正,你確實來的遲了些,但好在本王寬宏大量,不與你計較,你只管將這些禿驢···”
他話音未落,卻只見黃守正腳步不停,看都不看他一眼,一陣風般徑直沖過去···
趙仁:“····”
眾人蒙了:“???”
這是幾個意思?
趙仁臉色一沉:“黃守正,你狗眼瞎了?本王在這里!你瞎跑什么?”
只見黃守正頭也不回,一個健步沖到了神色傲然的知客僧惠景面前,一個勁作揖:“惠景大師,下官剛剛才知道,有人滋擾貴寺和法海大師,來的遲了。還望大師見諒。”
“····”
山寺中,頓時鴉雀無聲。
一陣風吹過。
趙仁頭上,一只大烏鴉嘎嘎叫著,從頭上掠過,不偏不倚還落下一泡鳥屎,砸在他考究的頭冠上。
趙仁:“····”
徐士林:“···”
杜預險些沒忍住,笑出來。
周圍香客卻沒那么客氣,哄堂大笑起來。
惠景冷哼,劈頭蓋臉訓斥黃守正道:“黃知府,不是貧僧挑剔,你這知府是怎么當的?大宋官家又是怎么囑咐你的?怎么接二連三,總有不長眼的跑到我金山寺滋擾?”
黃守正點頭哈腰,猶如哈巴狗道:“是是是,大師訓導的是。下官疏忽,下官疏忽了。”
眾人瞠目結舌,如同做夢。
黃守正堂堂臨安知府,在大宋乃是京兆尹的角色,至少也是正三品的一方大員,卻在金山寺區區一個知客僧面前,被訓斥地灰頭土臉,如同三孫子,只懂點頭認錯,連一句辯解都說不出來。
趙仁如墜冰窖,身體僵直。
他很清楚,哪怕自己在黃守正面前,也絕對做不到這一步。
他所謂皇親國戚身份,實在水的可以,只是當今皇室略微有些體面的遠房親戚罷了。
連爵位都沒有,傳到他爺爺那輩就沒了。
他自稱本王,嚴格的說都是僭越。
他也是被氣急了,才派人裝模作樣去請黃守正。實際上,黃守正根本不會來。
他只是以勢壓人,嚇唬嚇唬金山寺,裝個逼而已。
可他萬萬沒想到,黃守正竟然如此屁顛屁顛,跑來給金山寺站臺?
趙仁心中暗暗叫苦,想要轉身溜走。
顯然,他錯估了形勢,今天討不得便宜,一腳踢在鐵板上。
但惠景卻眼明心亮,冷冷喝道:“哪兒去?”
趙仁臉色尷尬,轉過身來:“在下,內急,想要去出恭。”
“出恭是吧?”
惠景臉上掛著玩世不恭的冷笑:“趙公子,你不是皇親國戚?天潢貴胄嗎?怎么貧僧好不容易把黃太守請來,你反倒要走?不跟黃太守好好告本寺一狀嗎?”
趙仁的臉,被無形大巴掌打得啪啪作響,尷尬要死,使勁咳嗽:“這,這···黃大人日理萬機,我怎么好以自己一點小事,麻煩他老人家呢?呵呵···算了,算了,本公子大人有大量,不與你們計較了。”
他轉身就腳底抹油,要溜之大吉。
誰知。幾個金剛鐵塔般武僧,水火齊眉棍交叉,擋在他面前!
走?
根本走不了!
黃守正臉色一沉:“趙仁?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要說趙仁也不算全然說謊,他確實是皇親國戚,至少黃守正也認識他。
只是他身份的含金量,黃守正就太清楚了。
趙仁苦著臉:“黃大人,我游歷到此,可能與此地和尚發生寫沖突,都是誤會,誤會。”
他已經慫了,之前飛揚跋扈的氣勢蕩然無存。
徐士林眼前一黑。
得。
你趙仁剛才不是還信誓旦旦,拍著胸/脯保證不會有問題嗎?
剛才你還在向我保證,在大宋地界上橫著走?沒有你搞不定的事?
怎么氣勢蕩然無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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