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鵬說是下樓來吃飯，他來到樓下，看著陰沉沉的天，一屁股癱坐在雨后濕噠噠的椅子上，給自己點燃一根煙，默默地坐在毛毛細雨中。
他一雙深邃的眸子里，裝滿了迷茫。
手里的煙抽了兩口，就這么被夾在雙指間，煙燃燒到一半的時候，被雨水打濕沒在燃燒下去。
陳鵬坐著坐著，忍不住哭了起來。
他丟掉手里的煙頭，雙手抱頭，整個人很痛苦。
這才一天的時間，他看著滄桑憔悴了很多。
要是葉秋出什么事情的話，以后該怎么辦才好呢？
他和孩子該怎么辦呢？
很多事情越想越亂，越想越痛苦。
雨越下越大，打濕了陳鵬身上的t恤。
他看了眼手腕上的時間，在這里坐了太久了，是時候該回去了。
陳鵬來的時候，小護士在病房里要給柳葉秋剃頭發，柳葉秋很舍不得自己的頭發，但是也沒辦法。
小護士看柳葉秋心情不太好，她安慰地道：“你不要太但心，你的病在腦袋里面，要是不給你剃頭發的話，傷口會容易感染的，而且對手術也有影響。
等你手術成功了，以后再把頭發留起來不就好了嗎？”
柳葉秋看小護士這么安慰自己，她突然覺得自己還不如眼前這個小護士。
“謝謝你啊，你剃吧。”
門口的陳鵬靠在墻上，心里壓抑的很不像話。
他多希望，生病的人是自己，而不是眼前這個女人。
看到她受罪，他心如刀絞，卻不能為她做什么，這種感覺實在是太難受了。
陳鵬做了個深呼吸，他調整面上的表情走了進去，笑道：“不用擔心，我給你買了帽子。”
他剛剛在醫院門口去了好幾家超市，挑選了一頂款式簡單的黑色帽子。
小護士笑道：“你看看，你老公多貼心，對你多好。
你忍一下的，我馬上就給你剃好了。”
小護士說話很溫柔，動作也很輕。
她抬手輕輕將柳葉秋的頭發梳好，一旁的陳鵬道：“護士您好，這些頭發我能帶回去嗎，我想給我太太留著。”
“可以的，你對你太太真好。
我推的時候慢一點，你幫她整理一下，拿皮筋扎起來，這樣就不容易打結了。”
“好的。”
小護士推的時候，陳鵬的大手落在柳葉秋的肩膀上，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放輕松。
幾分鐘后，柳葉秋一頭濃密的長發消失不見。
小護士道：“明天早上進手術室之前，你記得去洗個澡啊。
今晚上記得別喝水，早點睡啊。”
柳葉秋點了點頭，等小護士離開后，她的心情難以言說。
好像整個病房都是灰色，但是陳鵬在的地方，有一束光。
柳葉秋去衛生間洗完澡，躺在病床上，陳鵬也去洗漱完回來，他一點胃口都沒有。
病房里有兩張病床，陳鵬跟柳葉秋擠在一張病床上，他身體僵著，將柳葉秋緊緊的抱在懷里。
他說：“今晚我想跟你一起睡。”
他比柳葉秋還要害怕，他希望手術成功，可是她又很怕萬一。
萬一，萬一······
陳鵬原以為自己很堅強，但是這會兒，看著柳葉秋光禿禿的后腦勺，頓時鼻子一酸，一個大男人就哽咽起來。
他沒法控制自己的情緒，在這個深夜，陳鵬的情緒還是當著柳葉秋的面奔潰了。
柳葉秋也默默流淚，她翻過身，在黑夜中兩人相擁而泣。
柳葉秋道：“好端端的哭什么？
別哭了，我這不是還好好的嗎？
我要跟你說，你一定要記得孩子們的生日，不管什么時候，都不能忘記。
我有點想我媽了，我跟她已經六七年沒見了，我有點想回家了。”
“回，我們回，等你手術好了，我們就回去。
孩子的生日我有時候就記不清了，這事兒還得你自己記得。”
醫生跟陳鵬說，這次的手術很大，體內要用長時間的麻藥，手術后多少會有后遺癥的。
或許，會反應遲鈍，或許會說話口齒不清，或許，記憶力會嚴重下降等等。
這些，陳鵬沒有告訴柳葉秋。
不想她擔心。
柳葉秋道：“我、萬一···”
柳葉秋話還沒說完，陳鵬就道：“沒有什么萬一，你不能有事。
不許說喪氣話，我要你好好的。”
陳鵬的下巴抵在柳葉秋的頭頂，淚水默默的流。
柳葉秋也緊緊抱著陳鵬，她道：“我現在頭發沒了，是不是看著很丑？”
“不丑，你在我眼里是最好看的。
等手術后，頭發就長出來了。”
柳葉秋點了點頭，也緊緊抱著陳鵬。
陳鵬道：“好了，很晚了，趕緊睡吧，什么都不要想，好好休息一下，明天要打一場持久站。”
柳葉秋點頭，她腦子一片空白，對于明天一無所知。
或許是因為母子連心的關系，陳鵬家里這邊，天色黯淡下來的時候，陳勝男和陳勝言兩個孩子也無法安心。
保姆哄勝言去睡覺，勝言就這么悶悶不樂地趴在窗戶邊上，看著外面黑漆漆的院子。
看著看著，勝言就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這可嚇壞了一旁的保姆和勝男。
勝男趕忙走過去，擔心地問道：“小言，你怎么了？”
“姐姐，我難受，我想媽媽。”
勝男心里也不安，總是莫名地煩躁。
勝男抱著勝言，說道：“小言不哭，爸爸媽媽會回來的，他們有事情，我們要在家里乖乖的。
你忘記爸爸媽媽走之前說的話了嗎，他們叫我們乖乖的。”
勝言一雙單純水汪汪的眸子里全是淚水，他一眨眼，眼淚就嘩啦啦流下來，小嘴一撇，看著就很委屈。
“姐姐，可是我還是想媽媽，我想媽媽想的難過。
姐姐，我們去找媽媽好不好？”
勝男還沒說話，一旁的保姆道：“你這孩子，別胡說八道。
這會兒天都黑成這樣了，上哪里去找媽媽？
小少爺你乖乖的好不好？
只要你乖乖的，媽媽很快就回來了。”
勝言一聽自己見不到媽媽，哭聲更大了。
“我要媽媽我要媽媽，我就要我媽媽。”
保姆知道柳葉秋病了，但是孩子還這么小，他們即便跟孩子說了，孩子也不懂，還是別說了，只能好好哄一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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