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在幾人身上游走幾圈，指著其中一個年紀最大的漢子，詢問道：
“老漢，你是什么時候去的牛島？”
老漢瞪了旁邊幾人一眼，走到前面恭敬答道：“大概有二十年了吧。”
“……”
有那么一瞬間，慕容雅雅想把所有人都踹回海家去。
開什么玩笑？！
她連昨天早飯吃了什么都不記得，莫不說二十年前的事情了。
誰又能過目不忘不成？
又問過幾人，得到的是同樣的答案。才知道海單品并不是在故意坑她。
最后一次試圖登島是在二十年前。當時海單品剛入職巡撫，年少輕狂、意氣風發，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就燒到了牛島上。
他把所有人的勸阻都當成了耳旁風，一意孤行地登上了牛島。
事實證明，白日夢好做，現實卻很殘酷。
理想中勝利而歸的畫面沒有出現，牛島上的土人反倒給他上了殘酷的一課。
一行數百軍士，身穿刀槍不入的玄甲，配置冷冽鋒利的兵刃。然而，這些東西在土人簡陋的弓箭面前，并沒有什么卵用。
沉重的鎧甲和兵器，反而成了他們的掣肘，連逃跑都不利索。
最后的結果是慘烈的。
說到這里，老漢的呼吸都沉重了。
“近千兵士，最后活著回來的，還不到一半，皆葬身牛島。”
他嘆了口氣，語氣中是滿滿的遺憾和自責，艱難地道：
“二十年過去，連尸首都沒有找回來。”
在肅穆的氛圍里，其他人也都沒了話。
慕容雅雅的心情也跟著沉重了下來。
老漢的話讓她想起了過懸索橋犧牲的兵士們，波濤洶涌的河流吞沒了無數條活生生的生命，能找到尸骨的只是極少數，大部分都埋身于大川。
她身為現代人并不信入土為安。但想到那些那些犧牲兵士的家人，連最后的一絲念想都沒有，只能守著空空蕩蕩的衣冠冢，便覺得異常慚愧和自責。
她承諾過要讓他們平安回去，卻還是食言了。
第一步還沒來得及踏出去，肩膀上的擔子反倒更重了。
面對老漢期盼的眼神，慕容雅雅到底還是做出了承諾。
“我會把他們都帶回來的。”
……
知道人類的記憶不靠譜，就只能仰仗金手指了。
“啾——”
一聲鷹鳴劃過長空。
慕容雅雅在巨鷹的爪子上綁住一個木桶，目送它飛向遠方。
大概過了兩刻鐘左右，天邊重新顯現出一個黑點。
“辛苦了！”
慕容雅雅用一大塊新鮮的牦牛肉，交換了裝滿泥漿的木桶。
雄鷹吞下牦牛肉，高興地飛走了。
“主子，您要這泥漿做什么？”
在回去的路上，木香終于忍不住好奇，問了出來。
慕容雅雅眨了眨眼睛。
“做實驗。”
她沒有說具體要做什么，顯得神秘兮兮地，讓木香更加好奇了。
回到海家后，手下的護衛隊長阿桂迎了上來，恭敬地道：
“殿下，都準備好了。”
慕容雅雅點點頭，表示明白。
接下來就是換上實驗服和長靴，著手做實驗了。
早上她命令阿桂準備好輕木板和幾桶海水，又從臨近的海邊拉來了幾車泥漿。
現在有鷹隼運來的一木桶泥漿作為參照物，慕容雅雅小心地調整泥和水的比例。
過了大概一個時辰左右，終于把泥漿調配到差不多的濃度。
再然后就要確認浮板的面積和大小了。因為需要的人手眾多，她反而閑了下來，坐在一旁觀察指揮。
時間轉瞬至傍晚。
等明月高懸于夜空之上，小院中忙碌的人群才閑了下來。
然而，還沒安靜多久，一道突兀的敲門聲響起。
“咚咚咚！”
慕容雅雅敲響了海單品所在的主院的院門。木制的大門在一聲聲激烈的敲擊聲中震顫，不堪重負，搖搖欲墜。
她仿佛完全沒有注意到一般，手上的力氣越來越大。
“哐哐哐！”
直到守夜的下人從睡夢中驚醒，連衣服都穿不齊，著急忙慌地跑來開門，才停止了這場針對耳膜的摧殘。
一打開門，對上的是慕容雅雅閃閃發亮的眼睛，在深夜的氛圍里略顯怪異，下人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往后退了兩步。
入目的是透著冷光的皮膚，再就是隨意地挽起來的一頭白絲，好看得不真實，近妖不似人。
他反應了好久，才認出來人是最近入住西院的永安公主，惶恐地行了一禮。
“公主殿下，這么晚了，可有……”
他的語氣不緊不慢，慕容雅雅顯然沒有等待的耐心，揮手打斷道：
“我要見海巡撫。”
她直截了當地說：
“有急事！”
大半夜地能有什么急事？
心里雖然這么想，但嘴上沒有說出來。
主人家的主可不是他可以做的。
下人又是躬身一禮，一邊往后退，一邊說了句：“請殿下稍等！”
這是去請示自家老爺去了。
片刻后，海單品在院子的涼亭里見了慕容雅雅。
他顯然是起得匆忙，虛虛地套上了外衣，連腰帶都忘了系。
姿態松垮，哈欠連天“”
看著慕容雅雅的眼神還有些幽怨。
“殿下，這么晚來找本官，是有什么“天大”的要事啊？”
他說到最后，咬了咬后槽牙。
最好是有天大的急事！
也許是天太黑，光線太暗，海單品的心情沒有如實地傳遞到慕容雅雅那邊。
她興奮地仿佛吃了幾斤補藥。
“知道你們海家主要業務是機關術，有沒有可能把浮板連接在船身？”
怕海單品聽不懂，連忙從袖子里掏出一張草圖，往前推了推。
“可行嗎？”
說完，眼睛亮晶晶地望著海單品，滿滿都是期待。用后世的話形容，就是“不管他人死活的執行力”和“不合時宜的學術熱”。
不管到底是什么，海單品都被她散發的熱情灼燒了。
稀里糊涂地卷了進去。
不知何時，拿起了那張草圖，開始認真思考起來。
半晌，回答道：
“也不是不行……”
“好！就交給你了。”
聽到這句話，慕容雅雅姿勢一松，緊繃了一整天的狀態終于散了下來。
“給你三天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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