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大風呼呼地刮著，好似要將人卷到天上去。
游勇裹緊了身上的棉襖，小聲問道：“和哥，這都十一點半了，對方怎么還沒來？”
張建和九月底跟田韶談過以后就去了四九城，循著地址找著了紙條上說的叫郭興的人。顯然四九城的人嗅覺比他們強多了，對方一聽到他手里有一萬多套的習題冊很感興趣，隔天就帶他去見了另外一個人。他不知道對方的底細，只知道郭興叫對方貝爺。
這個貝爺氣勢很足，給他一種很強的壓迫感。所以在談這筆生意的時候他一直被對方壓著，以致最后從一百五一套的價格降到了一百三。若這不是田韶給的是底價，可能還要往下降。
然后在昨天下午他收到了一封信，信里寫了一個地址，讓他今天晚上在這個地方等。因為信里有暗號，張建和就帶了游勇來這兒等。
其實張建和也有些焦慮，不過他知道自己必須穩住，不然游勇更慌了：“耐心等著就是。”
游勇點了點頭。
過了幾分鐘兩人突然聽到了汽車的聲音，很快就有兩輛大卡車開過來。然后第一輛卡車在張建和身邊停下，從車上下來了一個人，正是在四九城見過的郭興。
郭興看到張建和就問：“貨呢？”
張建和穩了穩神，說道：“郭哥，咱們之前可是說好了，交貨時必須先給百分之三十的定金，收了定金我才會將貨給你們。”
郭興聞言笑了一聲道：“放心，說好的定金一分不少勸都帶了過來。”
他吹了個口哨，很快車上就下來三個人。這三人，一個捧著鐵盒子兩個提著麻袋。鐵盒子里放著的是黃魚，麻袋里裝的都是錢。
張建和忍不住咽了一記口水。知道要收多少定金是一回事，但親眼看到這么多錢又是另外一回事。而游勇看著金燦燦的黃魚跟一麻袋的錢，激動地直接暈了過去。
郭興使了個眼色，捧著鐵盒子的男人掐了下游勇的太陽穴，人很快就醒了過來。
張建和使勁掐了下自己的胳膊，然后顫著聲說道：“我想驗下這錢。”
一輩子都沒見過這么多的黃魚，今日不僅見了這錢還是自己的，怎能不興奮。
郭興也能理解，畢竟這么大一筆錢相信張建和見都沒見過，哪怕他在銀行工作也一樣：“可以，但時間緊迫，只給你十分鐘時間。”
張建和先是從鐵盒子里隨意扒拉出三根黃魚，每一根黃魚上都咬了一口。
確定這三根黃魚都是真的以后，他又從麻袋里中間跟底層掏出幾捆錢，檢查了下發現沒問題他點頭道：“可以。”
郭興說道：“這份量可不輕，我將你這兄弟送到他住的地方吧！你放心，我們貝爺最講規矩了。只要你的貨沒問題，余款我們也會一分不少地跟你結清的。”
游勇卻有些害怕，忙擺手說道：“不用、不用，我自己回去。”
張建和當機立斷地說道：“老六，你拿著鐵盒子回去，我帶他們去拿貨。”
這兩麻袋的錢，就算給游勇他也帶不回去。
郭興的同伴給他使了個眼色，貨都沒拿到就讓這人將黃魚帶走，萬一是騙子怎么辦。不過郭興搖了搖頭，貝爺都已經著人打探清楚了，這人手里確實有一批貨。
擺了擺手，郭興讓同伴將麻袋扛回車里后叫張建和帶路，然后一行人很快就離開了。
游勇將鐵盒子塞進背包，背上后找到藏在暗處的自行車，然后騎了半個多小時自行車到了一個破舊的房子里。這房子是他一個朋友親戚家的，去年買下來的。他買下以后，叮囑朋友不要將這事說出去。
將黃魚埋起來后，游勇又騎著差不多兩個來小時的自行車到了一個張建和的單身宿舍內。開了門，因為太累了進了屋里倒床上就睡著了。
兩萬套習題冊，賣了一萬六千套給郭興，留下了四千套應付項哥。
郭興帶來的兩輛車，第一輛卡車裝滿了以后就走了。等剩下的都裝上卡車以后，天邊已經泛白了。
郭興跟張建和握了下手后笑著說道：“老弟，半個月后咱們京城再見。”
這可是一筆大買賣，等到貨都散出去貝爺肯定會重賞他的想到這里，他心里喜滋滋的，今年能過個肥年了。
“郭哥，到時候咱們好好喝一杯。”
將人送走以后，張建和在折返回屋里后也顧不上疲憊，將兩麻袋的錢倒在床上開始數。不是一張一張地數，而是一捆一捆地數。
數完以后，張建和整個人都麻了。他之前干了幾年才賺一萬多點，之后為了五千塊錢東拼西湊被人威脅。結果田韶一單生意就賺五十多倍。不，這還只是定金，大頭還在后面。
坐在床上半天張建和才緩過來，然后看著這兩麻袋錢發愁。這錢該怎么放呢？
存銀行那肯定不行，沒法說明來路。放在這兒更不行，不盯著不放心。唉，錢多也糟心啊！
游勇醒過來看了下手表，九點半了。他隨便洗漱下就跑去找張建和，只是到了銀行門口后才發現自己犯蠢了，張建和今天應該不會來上班的。
想到這里他轉身就離開了。想了下他覺得張建和應該不會回家，想著應該在那幾個存放資料的地方了。
這回不騎自行車了，太累了，于是改坐公交車。在等公交的時候，旁邊兩個年輕的男子的話引起他的注意。
游勇按捺住激動的心情問道：“你們剛才說參加高考，難道高考要恢復了？”
皮膚白皙的男子笑著說道：“你還不知道，今日報紙刊登了高考恢復的消息了？另外廣播也播了。同志，報紙上說工人跟干部都可以參加的。”
游勇急切地問道：“那什么時候考試？”
聽到這話，男子臉上的笑意淡了下去，一臉郁悶地說道：“12月11日跟12日。我們是來買高中課本的，可惜沒買上，也不知道能不能借著。”
游勇頓時明白為何那些人昨日半夜來將貨拉走了，原來他們提前得了消息。
就在這個時候公交車來了，游勇跟兩個男子道謝后就上了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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