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問,這世上哪有比眼前更尷尬的場面?
再看江潮,此刻臉上哪兒有什么困頓神色,這個黑心家伙怕早在她伸出爪子時,就已經清醒。
跟逗動物似的,看她緊張兮兮白忙活半天。
沒等到他打趣自己,葉穗就捂住肚子,艱難道,“快打開,我要去廁所!”
江潮臉上憋笑,從椅子下摸出鑰匙打開手銬,看葉穗跟風似的竄出,片刻后,她又跟陣風似的跑了回來。
對上江潮詢問眼神。
她臉上顯出一團紅暈,“你陪我去!”
這座監牢四周沒建筑物遮擋,夜風哭號可怖,跟要吞人似的。
偏偏樓上沒有廁所,想上茅廁,必須下樓穿過空地,去專門的茅廁。
森然的過道,詭異的風聲,再搭配靜得跟墳塋似的場地,葉穗是絕沒膽量自己去的。
這會她恨不得自己瞎了,也省得看他憋笑神情。
從茅廁回來,葉穗不再去上面睡。
嘴上說著生氣,心里多少還是欽佩對方,可能是因為她自己沒有這種鞠躬盡瘁,凡事以他人為先的精神。
所以在面對這類人時,心底多少有些尊重。
江潮肯定不會同意。
“那好啊,咱倆就這么干坐一晚吧。”
她倔得厲害,二人僵持了半個小時,她仍不為所動,江潮敗下陣來,“那我就睡一會兒,然后再換回來。”
“好好,你睡,你睡!”
室內很快恢復寧靜。
逐漸,室內只傳來兩道平緩又和諧的呼吸聲。
…………
次日,外面傳來嘹亮的哨聲時,江潮猛地睜開眼,昨晚睡前一切重回腦海,面前是空蕩蕩的椅子,并未有睡前乖巧聽話的某人身影。
江潮汗毛直立。
但緊接著,耳邊傳來細密的呼吸聲。
他僵著身子,輕輕掀開被子一角,在他腋下不遠的心窩旁邊,一道嬌小蜷縮著的身影躍入眼簾。
昨夜,她不知什么時候,在他毫無設防的情況下爬上來了。
這張‘床’是臨時搭建,地方小,他占據了一多半,她就跟個小獸一般蜷縮在自己胸口前。
此時的她小小一團,安靜酣睡,全然沒有往日氣勢,凌亂發絲下臉頰粉嫩圓滾,透著薄薄的眼皮可以看見上面清晰的血管紋路。
嘴唇還是紅彤彤的,時不時還能看見她臉頰上的梨渦,睡著的她弱化了幾分白天驚心動魄的妍麗,倒多了些嬌憨可愛。
江潮沒有跟姑娘家睡覺的經驗。
只知道她這幅模樣,比白天還要好看。
意識到這點,他險些從桌上摔下來。
悄無聲息坐回椅子上,平復好先前錯愕情緒后,推醒了她。
葉穗也不知是睡迷糊了,還是真是無意間爬上來的,這會對于自己在上面睡,沒一點異樣,被他拉著胳膊坐起來后,孩子氣似的揉揉眼,又秀氣地打了個呵欠。
“幾點了?”
“哨響了兩遍,估計六點半了。”
“還早嘛,我要再睡會……”
往后倒的時候被手銬一扯,不情愿地恢復了理智,她雖沒事,但江潮有任務啊,他們兩個像一條繩上的螞蚱,想自由活動活動,那不可能!
出了審訊室的大門,葉穗被冷風激得直打顫。
吹清醒后,疑惑起她為啥會在‘床上’。
“昨晚是你抱我上去的吧?看不出來,江隊長還格外憐香惜玉……”
江潮一停,葉穗被拽回來,對上男人朝她投來意味深長一眼。
看出她確實沒撒謊。
江潮嘴角帶笑,大步超前,奇奇怪股的,葉穗嘟囔了一句,大步跟上他步伐,在他邊上嘰嘰喳喳說個沒完。
金色朝陽使勁渾身解數,鉆進窗子傾灑在地,嶄新一天又如約而至了。
一連兩天,葉穗都參與到了江潮生活里。
無趣是毋庸置疑的,只能給自己找事干。
跟門神江潮坐在門外,看著那些人在黑板上紙上寫寫算算時,視線也不由自主追隨上去。
那個從國外來的華僑教授,似乎記恨上江潮。
除去課堂上時間,整天變著法兒提要求。
比如不愛吃米飯,得吃面包,不吃豬肉非得吃魚,現在電閘拉下,凡是里面人員,無法跟外界接觸,除了監獄里原有的物資,外界一塊豬肉都進不來。
江潮接到的命令是,用最短時間攻克難題。
也要最大限度滿足這些參與破譯人員的生活要求。
想吃面包?
好,做!
不會?那就學!
想吃魚?
也行!
外界進不來,他們就去監獄后面那片河里撈,四五個年輕公安,在寒意森森的河水里,拿著并不專業的工具,撲騰著撈魚。
江潮這時候就會把她交給同事,自己下河。
這么冷的天,這么冷的水,這么辛苦撈來的東西,公安們想的開,就當給大家加餐補充營養了。
但,原先嚷嚷著要魚的人,不是嫌棄魚肉質不行,就嫌棄有土腥味兒。
吃不好,睡不好,沒自由,不配合的華僑教授脾氣也日漸增長,對他同齡,跟上了年紀的老同志,他還保持幾分正常交流。
但對下面這些‘拖后腿’的年輕人,就沒那么客氣了,語言打擊,神色蔑視,高高在上的優越感跟對眼前教育現狀的輕視,不斷打壓著這一代。
喬擎校長聽得是怒火沸騰,要不是還有求于他,要不是為了那些流失的國寶,誰來受這個窩囊氣,早就把人轟走了。
眼下,趙玉庭看著丁鴻陽交上來的鬼畫符,儒雅臉上一片寒霜。
“你的存在,是對教育資源的極大浪費,從你一人身上我看到整個國家青年的縮影,在數學方面,你們最起碼落后五十年……”
葉穗憋著一口氣,這妥妥的pua啊。
先不討論這個結論從何處參考,又正確與否,他明明身為華夏人,卻時不時透露幾句貶低自己國家的言論。
看似是痛心疾首,為國家現狀擔憂,但話里話外卻在引誘著國家新的一代對現狀的失望。
他們中間很多人,未來可能教書育人,可能再更高學府深入。
如果這顆種子就此種下,又經過他們往外傳播呢?
何其可怕!
江潮的拳頭已經攥緊了。
葉穗見丁鴻陽這個小年輕被訓斥得面色酡紅,念在相識份上,替他說了幾句話,這兩天她看在眼里,剛開始這小子確實是在混日子,但最近兩天,人家真收了心,認真學習,努力幫忙。
“同志,你都不如他,不然為啥解密工作人員沒有你?你替他說話之前,請審視下自己分量,什么時候能琢磨透我出的題目,你才有資格替人聲張。”
本來以為她會生氣。
但在諸多注視下,這姑娘突然活動了下手腕。
笑瞇瞇道,“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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