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期干活的？”曹書杰很認真的看著曹書超，點頭：“我打算招，超哥要找活干嗎？”
“書杰，你要是招的話，你看看我行不行？”現在已經快40歲的曹書超說完后就不好意思的低下頭，一直盯著地面看。
腳也無意識的在地面上小范圍內滑動，他很緊張，生怕曹書杰拒絕他。
這就是典型的社交困難癥，在關鍵時刻不善于溝通。
曹書杰笑笑，他們兩家是左右的鄰居，說句知根知底兒也不過分。
在印象里，曹書杰記的曹書超就屬于那種老實巴交的人，他甭管干什么活都不會偷奸耍滑，人也特別老實，在曹家莊從沒有聽說曹書超和誰紅過臉，他要是愿意來，曹書杰還真愿意。
“超哥，你怎么想來我這里找工作啊？外邊的工資不是比我這里更高嗎？”曹書杰還是想問問，畢竟人正常的思維，找工作的首要目的肯定是想多掙點錢。
聽到曹書杰詢問，曹書超沉默著。
就在曹書杰以為他不愿意說時，忽然聽到他開口：“書杰，我不瞞你，要不是沒有辦法，我也不會選擇留在家里，早出門打工掙錢去了。”
他一開口就滿是無奈的語氣，他眼神里就透露著疲憊：“你大娘把腰摔著了，一直站不住，你嫂子管著孩子，還種著十幾畝地，她一個人忙不過來，我不回來，家里的活誰干呀？”
“超哥，我真是沒聽說我大娘這個事，她怎么弄著的？這是多長時間的事兒？”曹書杰追問道。
從京城回來后，就沒聽他父母提起過。
他平時也不去打聽別人家的事情，就不知道這個事兒。
曹書超很無奈的說道：“今年剛過完年，我出去還沒一個月，伱嫂子就給我打電話，說你大娘晚上起來把腰摔著了，吃喝拉撒都得有人看著，她一個人忙不過來，我沒辦法，就不在外邊干了。”
曹書超說開以后，人就顯得很健談，他說：“可你大娘吃藥得花錢，家里開銷得花錢，你侄子上學也得花錢，光指望種地不行，甭管多少，我得想辦法掙點錢，要是家里臨時有事的時候，我也能幫上忙。”
是這么個道理，縱是家財萬貫，也不能坐吃山空，更何況在鄉下，有幾個人有豐厚的家底，能浪一輩子？
曹書杰在那里沉思時，曹書超看到他一直沒回話，心里更加緊張，又開口問他：“書杰，你看我行不行？錢少點沒關系，我就是想找個離家近點兒，還能長期干活的地方。”
“你大娘摔這一下子，按照醫生的說法，我兩三年是出不去了。”曹書超臉上有化不開的愁容，他空有一身力氣，總感覺使不上勁。
明明已經很努力的去干活掙錢，可為什么頻頻發生意外。
他感覺真難！
“行，超哥，你明天能來干活嗎？”曹書杰問他。
此時再想起上次開全村大會時曹書超也留下來找活干的情景，在聽著他剛才說的那件事，有些事情就不難理解了。
“你同意啦？”曹書超沒想到曹書杰答應的這么痛快。
曹書杰笑瞇瞇的點頭：“超哥，我本來就打算找幾個長期干活的人，咱們是十幾年的鄰居，你人怎么樣我很了解，超哥你愿意來我肯定答應。”
“這個工資嘛……”
曹書杰還沒說完，曹書超就跟著說道：“書杰我懂，工資少點沒事。”
聽到曹書超這么說，曹書杰從他的話里能感受到無奈，也無力反抗的態度。
他擺手說道：“超哥，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咱就算再不行，也不能干克扣工資的事。”
說到這里，曹書杰主動提道：“工資還是按一天班8小時35塊錢算，你一個月上幾天班，給幾天的工資。”
“超哥，先說好，我這里可不買保險。”曹書杰用開玩笑的口吻說出來，說完后他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曹書超很著急的擺手：“書杰，不用買保險，我去年剛在村里統一買的農村合作醫療。”
“哈哈，哈哈。”曹書杰忍不住大笑起來。
他覺得曹書超真是淳樸的可以，這種人放在外邊還真就是踏踏實實干活的料，升職加薪是別指望了。
稍微一想，曹書杰說道：“超哥，我再給你一個選擇，一天8小時35塊錢，或者一天12小時55塊錢，你選哪個？”
一小時的單價都差不多，說什么違反勞動法的事就別提了。
曹書超都沒有猶豫，就說道：“書杰，我干12個小時的。”
他不怕累，就怕掙不到錢。
再說干完8小時后，回家也沒別的事兒，還不如多干一會兒，多掙點錢。
他心里也盤算著一筆賬，一天按8個小時算，一個月30天是1050塊錢。
可一天要按12個小時算，一個月30天就是1650塊錢。
一個月下來多600塊錢，懶在家里往床上一趟是舒服了，可沒人給這些錢啊。
而且能不出村就掙到1600多塊錢，哪怕一天要工作12個小時，曹書超心里也是100個愿意。
他臉上的愁緒在那瞬間好像都淡化掉很多：“書杰，那我明天早上過來。”
“超哥，早上7點到晚上7點，你回家給嫂子說清楚，免得她多想，還以為你干什么去呢。”曹書杰調侃他。
曹書超解決了心頭的一件大事，心情也好多了。跟著笑起來：“沒事，他一個娘們家哪敢管我。”
“哦…呵呵！”曹書杰笑聲更大了。
他心里想著：“嫂子要是不敢管你，你能從外邊回來嗎？”
男人都這個熊樣，死要面子活受罪。
萌萌在小拖車里坐著，見到爸爸和隔壁的大爺一直說話，時間稍微長一點，她就坐不住了：“爸爸，快走呀。”
“好好，咱們走，這就回家。”曹書杰哄著她。
和曹書超一塊往回走，曹書杰給他說著山上果園里需要干的活。
主要有兩個，一個是管理果園里的果樹，看到有枯枝敗葉盡早清理。
第二個就是攪拌飼料，喂牛羊等。
曹書杰也知道，只招曹書超一個人還是干不過來，但眼下還沒有第二個更好的人選，又不想隨便糊弄，等等再說。
一陣風吹來，曹書杰和曹書超都感覺身上涼颼颼的，在小拖車里坐著的萌萌更干脆，直接縮在小拖車的車斗里不冒頭。
她還挺得意的。
回到家里，萌萌還給媽媽程曉琳說著她有多厲害？
曹書杰則走到他父母身邊，詢問曹書超母親摔倒的事。
“你說這個事啊，你大娘晚上去廁所，院子里黑燈瞎火的，她自己不小心踩木棍上摔倒了，你嫂子看著孩子，還得忙著地里，忙不過來。”
曹書杰恍然大悟，原來是這么回事兒。
曹建國挺納悶的，問他兒子：“你問這個做什么？”
“超哥今天找我，說是想來我這邊長期干活，順嘴提起我大娘的事兒，這不是遭罪嗎。”曹書杰說道。
曹建國也沒想到還有這一茬，他問他兒子：“書杰，那你覺得書超行嗎？”
在這件事上，他并沒有幫兒子做決定，甚至沒有多說一句關于對曹書超的評價，再影響到他兒子的判斷。
“爸，我看行，我先把他留下了干著，過段時間看看再說吧。”曹書杰是這樣說的。
聽到兒子這么說，曹建國這才跟著說道：“書杰，你超哥這個人不錯，干活挺實在的，你之前在京城上班，咱家忙的時候，我和你媽忙不過來，你超哥要是在家的話就會過來幫忙。”
這是曹書杰不知道的事情。
曹建國也沒再多說別的事兒，王月蘭喊著開飯了。
曹書杰家隔壁就是曹書超家。
他們兩家住一塊已經十幾年了，平常有什么事也都會相互幫忙。
和曹書杰在他家門口分開后，曹書超回到家里，看到他老婆馬文倩正忙著做飯，曹書超走過去咳嗽一聲，站在那里不說話。
馬文倩對她老公的脾氣太了解了，頭也不回的說道：“你有話就說，有屁就放，沒事就一邊去，別妨礙我做飯。”
曹書超被他老婆嘟囔，并不生氣，他笑呵呵的說道：“我找到一份工作，干活時間長一點，但一個月能掙1650塊錢。”
他剛說完，正在忙著攪面糊的馬文倩猛的轉過身來，瞪眼看著曹書超：“你又要出去？”
“曹書超，我怎么跟你說的，我又得管你兒子，我又得看著十幾畝地，我還得管著咱娘，你把我當驢使啊，我就是有三頭六臂也忙不過來呀，你想累死我嗎？”馬文倩心里有火氣。
被劈頭蓋臉的說一頓，曹書超并不惱，趕緊擺手說道：“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在咱村里找了份工作，不去外邊了。”
“咱村里？你當我沒腦子？咱村里有什么掙錢的地方，誰家……”馬文倩還板著一張臉，她想說誰家腦子不好使花錢請你，可剛說到這里，她忽然想起一件事兒來，伸手指著隔壁問道：“你是說建國叔家？”
“嗯，我剛才看到書杰去山上，就跟著他過去，問他那邊招不招人。”曹書超把他和曹書杰見面后聊的事情，統統給他老婆講了一遍。
馬文倩聽完后，也不急著做飯了，她給她老公說：“書超，你拿上200塊錢，去華叔的超市里買兩箱好奶，買點排骨，蛋糕餅干，再多買點雞蛋，我把家里的酒帶上，咱去一趟建國叔家。”
“干啥……”
可曹書超這話還沒說完，就被他老婆給懟回來了：“書超，你是干活干傻了吧，這么點事你還看不明白，你說干啥，給建國叔家送去啊。”
“這么笨，人家書杰兄弟怎么不找個聰明點的，憑什么留下你啊。”馬文倩對她老公是恨鐵不成鋼。
但是也沒辦法，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老話深入她的骨子里。
再加上他們兒子都上初中了，都這個歲數的人，再鬧騰有什么用？
曹書超被他老婆罵一頓，腦袋就靈光了，趕緊點頭說道：“你別急，我這就去買。”
看著她老公進屋去，拿上錢又要往外走，馬文倩真怕她老公連這件事都辦不好，又很干脆的說道：“算了，你回來吧，我去買東西，你把西屋那箱好酒拿出來，在家里等著我。”
半個小時后，曹書杰他們一家人正在吃飯時，馬文倩和她老公曹書超帶著一大堆東西進來了。
一進門就喊建國叔，喊嬸子。
曹建國和王月蘭都站起來迎接他們。
曹書杰和他老婆程曉琳也迎過來。
“超哥，嫂子，你們這是干什么。”曹書杰第一眼就看到了他們兩口子手里提的那些東西。
一箱酒，兩箱奶，三個紅色塑料袋里裝的滿滿的，一看就是過來送東西的。
曹書超還沒開口，馬文倩嘴巴利索的說道：“建國叔，嬸子，書杰兄弟，我都聽書超說了，你這是幫了我們家大忙啊。”
“……”曹書杰不好接話了。
還是他老婆程曉琳接過話去：“嫂子，超哥，你們還沒吃飯吧，快點進屋里坐，一塊吃點飯。”
曹建國也反應過來，他說：“超子，你們兩口子這是搞什么，把東西都拿回去，給你媽吃，給孩子吃。”
“你們倆以后再這個樣子，就別進我家大門。”曹建國看起來有點激動。
馬文倩看到后，趕緊說道：“建國叔，我們真沒別的意思，我也是剛知道書杰兄弟幫了我們這么大的忙，建國叔，你也知道我們家的情況，這大恩大德……”
“倩倩，你可別這么說，我們家忙的時候，你們兩口子哪回沒來幫忙？”王月蘭過來拉著馬文倩的手，讓他們兩口子先進屋坐下。
東西是肯定不能收的，一會兒就得讓他們提回去，但是王月蘭能理解他們兩口子現在的心情，先說說話，聊聊天兒。
萌萌手里捧著剝皮的雞蛋，她一抬手往嘴里塞進去半個雞蛋，淺黃色的蛋黃碎末粘在嘴唇上，小嘴巴也鼓鼓。
萌萌被雞蛋噎的難受，就含糊不清地喊道：“媽媽，水，水！”
說著話，她就開始往外吐嘴里的雞蛋。
程曉琳看到閨女這個樣，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指著閨女吐出來的雞蛋說道：“萌萌，你怎么吐出來的，等會兒再怎么給我吃回去。”
萌萌可不干，她抱著水壺就咕咚咕咚的喝了幾大口。
有她在這里打岔，幾個大人都繃不住笑了，屋里的氣氛反而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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