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新的外賣訂單，請及時送達……”
潘共抹了抹額頭的汗水，虛瞇著眼睛看了看高掛天上的太陽公公。
七八月的天氣，簡直能熱死人。
半小時后，潘共賠著笑臉，在雇主一臉憤懣的表情下，離開了這個并不算高檔的小區。
送外賣的就是這樣，稍微送遲一小會兒，就得被陰陽怪氣。
關鍵是被陰陽怪氣了，還得陪著笑，否則一個差評下來，不僅會影響接單量，還會減少優質單，加大掙錢難度。
潘共剛剛就是運氣不好，半路堵了車，遲到了幾分鐘。
據說是一對情侶吵了架，結果女方爭吵不過，去搶了男方的方向盤，然后就出了車禍……
不過這一切都暫時與潘共無關。
他找了一個陰涼的地方坐下，拿出了自己的午餐——兩個饅頭和一瓶礦泉水。
還沒等吃兩口，口袋中的手機又響了起來。
“您有新的外賣訂單……”
趕忙幾口吞下那個所剩不多的饅頭，將另一個饅頭胡亂往自己的懷中一塞，他騎上了自己的電動車。
……
晚上，一臉疲憊的潘共回到了自己的家。
一棟三層樓的小別墅。
別誤會，他沒錢買這么大的房子，這是他父親的房子。
十點鐘，他的父母早已睡下。
潘共面無表情地進入了衛生間，一番簡單沖洗后，在洗手臺上，放下了一張皺巴巴的十塊錢，然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他的房間在第二層，進入房間后他甚至沒開燈。
因為電費也要錢。
他的房間并不大，只有十個平方左右。
一張小床，一個小小的衣柜，所剩余的空間，讓房間顯得有些逼仄。
剛剛躺下沒多久，隔壁房間又傳來了一陣壓低的“geigeigei”的笑聲。
“臥槽，這個腿子不錯……”
“放心，哥哥馬上充……”
“那必須的，也不看看我是誰……”
弟弟潘達的聲音雖然刻意壓低了，但無奈這房間的隔音效果是真的不太好，一些不堪入耳的聲音還是傳入了潘共的耳中。
潘共面無表情地閉上了眼睛。
“嚯嚯，你也好棒……”
“買！我這就給你轉賬……”
“嗯嗯，么么噠……”
……
翌日，餐桌上。
“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該找一個穩定的工作了……”
父親慢條斯理地吃著包子，一邊淡淡說道:“我幫你向你李叔問了，那個xx網站上有網絡招聘，你等會兒去報個名吧……”
潘共沒吭聲。
他只是把杯子里剩下的半杯涼白開喝了，然后靠在椅子上，看著天花板一言不發。
弟弟潘達一邊吃著早餐，一邊對著手里的蘋果13擺弄得津津有味。
遲遲得不到潘共的回答，父親頓時皺了皺眉，似乎是覺得自己的尊嚴受到了挑戰。
“你是不是死了？我在跟你說話！”
氣氛一下子變得凝重起來。
潘共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宛如真的死了一般。
母親這時也開口了。
“潘共，你爸爸說的沒錯，你也老大不小了，的確是應該找一個長久的工作，送外賣這活兒也長久不了，你得為你自己打算……”
“你看隔壁老陳家，他家小陳一個月幾萬，兒子都兩歲了……”
聽到這里，潘共眼神波動了一下。
母親說的小陳，比他大兩歲，前幾年考進了體制，年紀輕輕就是爬上了級別，妥妥是個學霸級人物。
也是父親人口中別人家的孩子。
只不過一家子人都有點兒愛顯擺……
他微微坐直了身體。
父親見他坐直了身體，以為母親的勸說有了效果。
“我們也是為了你好，天底下哪有害自己兒子的父母呢？要不是為了……”
“做父母的，哪個不希望自己的子女好？你們這一輩人，就是過得太好了，聽不進我們的話……”
后面的話潘共沒有聽下去，等父親說完之后，他點了點頭。
“等會兒我會去報名的……”
父親滿意地點了點頭。
潘共等弟弟吃完之后，沉默地收拾了餐具，默默洗碗。
洗完餐具之后，他在櫥柜旁放了十塊錢。
他突然看到了立在灶臺上的菜刀。
下意識地摸了摸脖子，那里有一條淡淡的痕跡。
似乎……有一點淡淡的疼……
……
潘共皺著眉頭，用手機打開了父親口中的李叔所說的那個所謂的招聘網站。
一排花花綠綠的廣告頓時充斥了他的眼球。
“【勤勞致富，就在今天，用你的雙手……】”
“【性感荷官，在線發牌，真人美女……】”
“【緬北歡迎您，我嬌貴的小公主……】”
“【月入十萬，只需你輕輕點擊……】”
還是熟悉的配方，還是熟悉的味道。
潘共也曾經相信過父親口中的李叔，相信那所謂的穩定的高收入工作。
只可惜出了國之后，他看到的不是花花綠綠的鈔票，而是超過十個彪形大漢，還有他們手中的步槍……
要不是他機靈，找到機會連滾帶爬，從邊境河流那里游了回來……
雖然回來后被當成偷渡客關了一段時間，但總算是有驚無險。
從那以后他對那位李叔就充滿了惡意。
甚至一度想過跟他一換一。
不過他始終沒有從他父親口中得知這位李叔的任何信息。
僅限于對方似乎姓李……
想了想，潘共關閉了手機，走出房間，對坐在沙發上看著電視的父親說道:“我報完名了。”
父親看也不看他，“哦，什么時候去上班？”
“對方叫我等通知……”
“……”
猶豫了一會兒，潘共還是說道:“李叔給的網站是違法網站，上面的招聘信息都是假的，就是要騙……”
“騙你？”
父親聲音一下就大了起來:“騙你什么了？你被騙了？究竟是騙你還是你在騙我？”
潘共沉默。
“你26了，不要總是找小孩子的借口！”
父親重重說完后，不再理會潘共。
潘共看了一眼電視。
“……日前，我國警方與緬方達成合作，抓捕參與網絡詐騙人員……”
“電視里面都說了……”潘共有點不死心。
“呵，他們說什么你就信什么？”父親冷笑道:“你怎么不信我呢？讓你找個正經工作就這么難？”
潘共心口宛如被扎了一刀，不知道為什么，莫名其妙的疼。
他不在言語，回到房間，換上了外賣服，離開了這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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