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逐鳳依舊沒有接過面前的宰輔冠:“世事無常,殺人放火者逍遙一世,行善積德者不得善終,這種事確實不少。
可這難道不是大錯特錯么?
從前我無能為力,如今劍在我手,我為何不去做些對的事呢?”
“因為對錯根本沒那么重要,”甄如法身形微躬,兩次摘冠之后發絲凌亂,滿臉疲憊,愈發像個行將就木的尋常老人:“人在那個位置待得久了,總會身不由己的,我像你這么年輕的時候,又何嘗不是一腔熱血?”
蕭逐鳳冷笑一聲。
甄如法絲毫不以為忤:“我知道你對此嗤之以鼻,說來我也有些恍惚,甲子前在‘儒武大會’上奪魁,爭得文院四先生之位時,我甄如法竟還是個一片赤子之心的少年。
世事變遷,年華易老吶!
你蕭逐鳳焉知多年后你不會變得跟我一樣?”
蕭逐鳳譏諷道:“為了執掌文院大權謀劃暗算三師姐的‘一腔熱血’?
位極人臣登高途中殘害忠良魚肉百姓的’赤子之心‘?”
甄如法苦笑搖頭:“你方才問我趙鎮為何能容忍我一步步登高做大,最終權傾天下。
想來想去也只有四個字:和光同塵。
大勢如此,弗可逆也,若我眼里揉不得沙子,雙手干干凈凈不染鮮血與塵埃,便到不了這個位置,我若庸碌一生,朝堂上沒有了甄如法這號人物,大夏就海晏河清了么?
若真是那樣,那戴著我手里這頂宰輔冠的,就是旁人了,一樣的。
你的師父武棣夠厲害了吧?
還不是被趙鎮算計得顛沛流離,失意了大半輩子?
水至清則無魚吶!
趙鎮在位之時,大夏朝廷容不下錚臣。”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蕭逐鳳盯著甄如法,突然大笑起來:“甄如法,你倒是會給你自己開脫,將你親手做下的種種惡事推給趙鎮,打得一手好算盤吶!
你捫心自問,當真沒得選?
趙鎮無道不假,可你甄如法自成為四先生的那天起就算身居高位,何來所謂‘庸碌一生’?
身為儒生不思為天下正心,身為權貴不思為百姓謀利,行得全是骯臟悖逆之事,手染多少忠正鮮血?
到頭來說一句‘大勢如此’,就能推得一干二凈?
趙鎮容你做大,那是因為你只是趙鎮養的一條狗,發了瘋也只是咬咬人罷了,而對我師父,他趙鎮卻是發自內心的恐懼害怕!
師父孑然一身,此時正在北境與韃子死戰,而你甄如法絲毫不顧大夏社稷,還在這兒以安京城朝政為籌碼跟我討價還價,就為了保住你那個同樣劣跡斑斑的嫡長子,其中差距,何止云泥?
與我師父作比,甄如法,你配嗎?”
說罷終于一把撈過甄如法早就遞到身前的宰輔冠,伸手一揚。
華美宰輔官帽飛出好遠,最終滾落在一片廢墟之中,沾滿灰塵。
蕭逐鳳轉身:“甄如法,跟你廢話了這么久,就是還以為你身居高位多年,如今人之將死,多少也能吐出點兒‘象牙’來,可你到最后還在自以為是地算計,真是不知所謂。
我就將話挑明了,你根本沒有和我討價還價的資格,明日開始文官權柄移交,陸硯書先生會盯著你,你使一次絆子,甄家就多死一個人,你自己掂量著辦。”
說罷望著從保和殿方向尋到此處的楚初墨和林驚仙,露出笑容,向兩人迎去。
甄如法頹然嘆一口氣,最后問道:“若初時在文院吳聘許你高官厚祿,而不是殺你滅口,結果會不會不一樣?”
蕭逐鳳腳步不停,一個字也沒再留個甄如法。
甄如法踉踉蹌蹌走出數丈,從廢墟中撿起宰輔冠,小心地拍打著其上沾染的灰塵。
人人都想要的官帽子,會有人棄之如敝履?
甄如法小心翼翼地第三次戴上宰輔冠,眼神怨懟,望著那個遠去的挺拔背影。
成王敗寇,我甄如法只是輸了,不是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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