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衣巷詔獄中,隨著那深澗下妖獸的吼聲如雷劈斧鑿般響起,那因為玉勾啼鳴而躁動不安的群妖們也都隨之噤若寒蟬。
李北驤揮指撤去了那封住獄卒五感聽識的符箓,饒是這樣,那幾名玉衣衛卻仍是心有余悸。
在玉衣衛銜職時日已久的老人都或多或少聽過有關這深澗妖獸的來歷和傳聞。
有說其來自荒川,也有說其是上古大神遺脈,當年人祖驅逐妖魔入桃止山后,將其束縛于此,鎮守玉京百年。
只是這妖獸身軀太過龐大,即使是在詔獄中,也僅能窺視其一隅。
詔獄中逐漸歸復平靜,深澗下暗流洶涌,一顆比之九尾翁還要大上幾許的虺首破水緩緩浮現。
虺首覆蓋殷紅的鱗甲,甲紋上刻畫古樸符箓,它雙目微斂,眉間卻有一只豎著的獨眼。
還未等李北驤身側的幾名玉衣衛回過神來,隨著一陣紅光拂過,妖獸的龐大身軀悄然消散。
妖光散去后,卻有一人立于李北驤身前。
青年殷紅色的長發垂落著水珠,滴滴答答地落在詔獄地面上,赤著的上身刻滿了符箓,隱約能窺見鱗甲的紋理。
而他同樣雙目垂斂,斜飛入鬢角的眉心上有一只豎眼微睜。
……………
秦淮河畔,狀元樓云橋。
因監天司貼的布告,這場花燈夜的風雅集會也散了去。
以商隱和莊子然為首的理學一派都各自回了府邸和老筆齋中,張博士也回了宮中彩畫署。
此時青闕樓和狀元樓之間的云橋上,僅有玄青居士李慎言一人孑然。
他素白的衣擺上被妖血濡染出點點紅梅,只是腰間的那柄名劍濯青蓮還不曾出鞘。
李慎言望著孟章神祠和陵光神祠上已是強弩之末的入境大妖,按在濯青蓮劍柄上的手又悄悄放下了。
身后傳來一聲輕喚,李慎言回頭望去卻見是先前風雅會上的學宮弟子溫阮。
溫阮雙手擊袖,執晚輩禮向李慎言躬身道。
“玄青先生。”
聞言,李慎言瞥見溫阮的劍上也有妖血斑駁的痕跡。
溫阮走至李慎言身后道。
“晚輩偶窺玄青先生在城關前以劍指點殺數只妖魔,其中劍招奧妙令人側目而視。”
李慎言望著孟章神君神祠前的妖火,囅然說道:“妖魔橫行京城,比起張口閉口談什么為萬世開太平,還是替百姓除魔衛道更令人安心。”
溫阮聽出這位玄青居士話中有對崇學署和理學一派的暗諷之意。
畢竟這位如今揚名大玄的玄青居士,當年在崇學署屢考功名不中,數次被拒于廟堂之外。
不等溫阮開口,李慎言看著那妖火中的妖魔道。
“禍雀,玉雀,九尾龜,玉卮花妖都是英招氏的眷屬,現在還剩下一頭老妖不曾現身。”
聞言,溫阮眉峰一挑。
“誰?”
“鐘虞氏。”
溫阮身為學宮弟子,而儒門卻將志怪之學歸為末等學說,故而溫阮也不知曉玄青居士口中的鐘虞氏是何妖魔。
見溫阮閉口不談,李慎言解釋說:“它是荒川之地,生于鐘虞山下深淵中的九首虺妖,故而喚作鐘虞氏,其真名為九嬰,是上古大妖相柳的后裔,應當有千年的修行境界,如今也是垂垂老矣。”
聽著李慎言訴說起荒川妖魔,溫阮不禁感慨,玄青居士到底是只身一人就敢在關外游歷數年的儒門高功,對于志怪之學也有如此深厚的見解。
“那鐘虞氏,九嬰那只大妖是何境界?”
李慎言用指腹摩挲著濯青蓮的劍柄,囅然道。
“化境,當年我置身北境荒川時,曾在鐘虞山下與其見過一面,如今它雖老矣,境界怕是只高不低,如若它今夜現身,那便是要魚死網破。”
妖也分知,入,化,道四境,只是妖物生靈智而修行遠比人族來的緩慢,故而在前二境中略遜于尋常修行者,但若入了化境,妖物憑借著本相和血脈卻是要更勝一籌。
據傳在道境之上,還有一境界名為滅,只是千萬年來卻不曾有這等境界的大妖現世。
“化境?那九嬰境界如此之高,豈不是非要監天司的那位大星官出手,或是玄青居士您起劍。”
如今新都落成,玉京大部分建制連同朝中半數司部都遷往了新都準備,明面上諸如學宮祭酒等高手都去往了西北處的新都。
玉京城中明面的修行高功,除卻監天司那位多年不現身的大星官,怕是也只有他身側的玄青居士李慎言。
“不必,如若九嬰真的現身玉京城,會有人去阻它。”
見狀,溫阮也不再多言,只在李慎言身后一同觀向兩處神祠前漸漸熄滅的妖火。
…………
陵光神祠前,裴旻在袖甲上抹去玉雀妖玉勾的妖血,看著那鳥妖的眼中漸漸失去神采。
雖是入境的妖魔,到底不能與這么多劍甲玉衣衛相抗衡。
而在玉雀妖身側,它的羽翼下遮蓋的是一朵失去生機的素白花朵。
此時有一陣夜風拂過,吹起了在場劍甲營玉衣衛冠上的帽花。
那朵素白花朵也化作一陣花雨,飄散在玉京城的夜空。
“終于殺了這兩只妖魔。”
裴旻將符劍收入劍鞘之中,這才發覺自己側腹受了不輕的傷。
他摸出一張止血用的符箓,混合著隨軍常帶的草藥一同按在了甲內,隨著一陣火燒火燎的刺痛后,血到底是止住了。
這兩只入境的大妖,著實讓他們劍甲營受了不小的傷害。
而遠處孟章君神祠,有靈官祭祀孟章君,請出一縷孟章神君靈威臨凡,也將九尾翁和禍雀兩只入境大妖給成功滅殺。
只是漸漸的,望著夜空中的花雨,裴旻卻發覺出了問題。
那花雨在空中隨風盤旋,不僅不曾隨風飄散,反而像是受人牽引般,連帶著玉勾,禍雀,九尾翁三只大妖的妖尸中的妖丹都沖出妖光。
這四道入境大妖的妖氣匯聚至一處,向著內城城墻上方迅速涌去。
而在城墻琉璃瓦之上,披著破舊黑袍的鐘虞氏,他就是那四道妖氣的匯聚點。
只是鐘虞氏卻不曾看向內城那四座大神壇和朱雀大街的玉衣巷子。
他看向身后腳下的街巷中,看向那道若隱若現的靛衣郎君身影,躬身后緩緩開口道。
“少郎,九嬰拜別。”
而城墻下的那道靛衣身影,以雙掌擊袖,俯身向這位跟隨英招氏族千年的大妖行最高的跪拜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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