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陰睜目,夜為晝,斂目,則晝為夜。
此時玉京城中,多數人比之那遮天蔽日的大妖九嬰,更錯愕的則是突然變為晝日的夜幕。
銜蟬居中,李夜清與白澤回了院落后便闔上了木門。
天井桃樹上點了一盞黃皮燈,朦朧的燈火與宅院的檀香混合成浮沉的昏黃光暈。
桃樹下,小妖群聚,聽李君說著今日城中見聞。
筆妖昌化,鎮紙妖屈知章,洗墨筒妖墨洗和硯臺妖硯青靠在白先生身側。
鳥妖伶韻坐在桃樹枝椏上,晃著兩條白生生的小腿兒,在她身旁的是正在打瞌睡的夢蠶妖。
招財進寶坐在阿帚的嶄新掃把頭上。
桃夭夭將李夜清那身染了污濁妖血的青色直裰拿去洗了,正晾在桃樹旁。
涂山雪盤膝坐于李夜清右側,瞇著狹長眼眸,腿上擺放雙刀。
昌化飛到李夜清身前,搖晃著筆桿子追問道。
“那妖人后來怎么樣?”
它口中的妖人正是以喉神蘊養飛劍,妄圖去神樂觀府衙行竊神冊的吳縉彧。
李夜清捧著桃夭夭新煮的五寶茶湯,淺啜了一口后回道。
“那人已是知境,我卻不曾入道,只得由那位學宮子弟追殺,可還是令他逃遁了,不過白先生卻說這也非是壞事。”
“逃了?”
聞言筆妖昌化就開始胡吹一氣說:“學宮的勞什子人,頂了天就算是個會耍劍的書呆子,若是我李君入了知境,哪兒能叫那妖人逃了?”
“少給我臉上亂貼金。”
李夜清笑了笑,將在空中飛舞的昌化按回了白澤身側。
晾曬衣物后,桃夭夭用圍褂擦拭了手中水漬道:“李君不曾受傷就好。”
“也不知今夜的亂象何時能止住,”李夜清用瓷蓋撇去茶湯浮沫,“這番玉京城算是遭逢大難了,不知修繕下來得花國庫多少銀兩了。”
一旁的白澤已經斂了雙目,幾乎發出了輕微的鼾聲。
“李君,李君。”
桃樹枝椏上的夢蠶平日里最怕白先生,因此見白先生似乎睡了,只敢小聲的呼喊李夜清。
李夜清抬頭望去,見到枝椏上胭脂色的夢蠶,不禁莞爾。
“怎么了?”
夢蠶有些靦腆,不好意思道。
“就是李君你去宴會上,有沒有帶些什么好吃的點心回來?”
“你小子就知道吃!怎么就不知道關心關心李君安危?”
昌化飛上桃樹,在夢蠶的腦袋上不輕不重地錘了兩下。
被昌化錘了兩下,夢蠶當即不敢吱聲。
但李夜清卻想起了什么,從懷中摸索了一陣。
夢蠶兩眼希冀,可當看見李夜清取出的是一本泛黃的冊子后不免失望。
涂山雪睜開狹長眼眸,看向李夜清放在案上的冊子問道。
“這是什么?”
冊子雖已老舊泛黃,卻是精心保管,用魚脂油打上了一層防水蠟。
李夜清用指腹擦去冊子上的污漬后回道。
“當時在莊學士的風雅集上,有個出身學宮的少年說是要找浮生。”
涂山雪按著膝上的雙劍,莞爾笑道。
“浮生?那不就是李君嗎。”
李夜清瞥了幾眼冊子中的行文,又合上道。
“他講這本冊子交給了我,說是身為關外游弈使的伯父所寫有關志怪之事的見聞,看我能不能寫入那本《玄都雜錄》中。”
桃夭夭收起了另一旁的茶盞,詢問道:“那李君如何說?”
“那須得看過之后再做打算,”李夜清收起冊子,交給昌化放入內室后說,“時候不早,都早些歇息吧,等明日,這玉京城中也就恢復原樣了。”
交談過后,小妖怪們卻只有夢蠶,招財進寶和阿帚聽話的睡去了。
昌化等文房四妖在木案上擺了一輪象戲,賭錢彩頭不過一錢二錢,卻也玩的樂呵。
伶韻和涂山雪坐在一旁觀看著昌化他們對弈。
“狐娘娘,您得給咱支兩招,接下來這步該如何走才是。”
昌化哭喪著臉,可涂山雪卻只是靜默微笑,不發一言。
見涂山雪瞇著狹長眼眸,低頭擦拭自己的雙劍去了,昌化又去求助一旁的李夜清和睡醒的白澤。
“李君,咱都輸給墨洗這廝十五錢了。”
“觀棋不語真君子。”
正說話間,卻有異象突生。
那朱雀大街下的燭陰睜開眉心的妖目,玉京夜幕頃刻間化為白晝,亮堂堂的一片。
昌化驚得連棋子都丟到了一旁,連聲道。
“咿呀,這天怎么就亮了!”
桃樹上打盹的夢蠶也被天光刺的睜開眼來,拍了拍自己的臉道:“我才睡下,這天就亮了?”
可它還是困的緊,打了兩個哈欠就又俯下身子睡去了。
見狀,李夜清快步走出銜蟬居外,看向玉京城中。
只見燭陰所化的妖獸本相與九嬰相對而立,另外還有四座山水正神虛影手持鎖鏈,牢牢地束縛住九首虺妖。
燭陰為玉京城不受九嬰破壞,動用妖力將其拖入了幻境。
在遁入幻境前,腳踏鯉魚,身披銅錢甲的奚水神君寶無全向著李夜清所在的方向轉過頭來,微微頷首后就隨著燭陰一同消散不見。
玉京的白晝只出現了數息,隨后又變為低垂的夜幕。
九首虺妖,人首蛇身的燭陰,四座山水正神的神像都隨之消散不見,仿佛從來不從出現過一般。
就在李夜清發愣時,白澤從銜蟬居的門檻上躍到李夜清的左肩,舔著爪子道。
“不認得了?你在玉衣巷中掛職都司時可是與它共事一兩年。”
“那就是詔獄下大妖的本相?”李夜清搖了搖頭,詫異道,“我本以為是不世出的大妖,可白先生您也從沒說過那位是燭陰神君啊。”
燭陰神君又喚燭龍,在古籍《山海經》里曾有所記錄,編纂者將其與泰山府君列為同一等。
只是燭陰為妖身,又身居人間,棲身于西方的鐘山,同樣看管著桃止山上的天地二門。
李夜清盯著漆黑的夜幕,有些出神道。
“白先生,當年廣孝師傅和您帶著我一同遠游桃止山時,不是也曾途徑鐘山么,我記得還曾去過燭龍祠廟。”
白澤一時間還沒有適應光線變化,眨了眨琉璃般的瞳孔道。
“是啊,那燭龍祠廟不過在山腳上些許,才五百多級你就不愿再走下去了,還是我騙你說身后有吃人的妖魔,你這才一路走到了祠廟。”
李夜清聞言不免有些尷尬。
“這就不用提了,我只是有個疑問,既然燭陰神君這么多年一直棲身于大玄,那盤踞在鐘山之上的那尊化境大妖又是誰?”
白澤跳下李夜清的肩頭,回想起那鐘山云霧中的人首大妖。
“那妖名為鼓,是燭陰神君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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