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夜清和燭陰在磨鏡巷子里的有間茶館坐了半晌。
眾人推杯換盞，高談闊論，從那晚風雅集會中彩畫坊博士所畫的玉京夜景，又說道李慎言近來在玉京發布的詩集。
最終話題又說道了李夜清正在撰寫的那本《玄都雜錄》。
商隱舉起杯中溫梨白，淺啜一口后贊道。
“志怪之學，在我大玄儒門中確實歸屬于旁門，至今也不過一本《述異記》和一本《天工》廣為流傳，以李郎文采，這本志怪小說，或許將來問世時不會輸于那兩本。”
聽這位麓鳴書院院長夸贊李夜清，一旁逗弄茶館博士的妖怪們也都聚了過來。
筆妖昌化立馬跳上李夜清肩頭道。
“那是，李君是何等人物？又有咱四兄弟相助，莫說什么《述異記》……”
李夜清聞言不免惶恐，一把按下了喋喋不休的昌化，舉杯還禮說。
“昌化你這廝，怎敢在商伯公面前大言不慚，顏之推學士珠玉在前，我只愿仿得其一二，便算是心滿意足。”
對于這有些失禮的小妖怪，商隱也并沒有置氣，而是看向一旁的昌化它們，打量片刻后道。
“百年紫兔毛作毫，千年古竹作桿，還有這北海他山之墨石所做的硯臺，草木之物最難開化靈智，李郎身邊的這些精物可真都不是凡品，有它們相助，不難怪李郎能寫出如此文章。”
聽著這儒門老院長的夸贊，昌化它們也都尾巴翹上了天。
可李夜清卻聽的心中微怔。
昌化，墨洗，硯青和屈知章都是當年李鎮御書房所用的文房四物。
而商隱卻能說出昌化它們是用何材料所制，那自己的身份，這位院長心中又是否明朗。
溫阮聽商伯公說起李夜清身側小妖們的來歷，當下也是不禁高看這位直指繡衣使者一眼。
就在李夜清沉思時，眾人又說起有關清河縣水妖的事情。
溫阮夾了一塊糖霜柿餅后道。
“聽聞那水妖道行高深的厲害，不僅搶占了清河縣的水神神位，就連祠官和水中的龍王都被吞了去，現在的清河縣地界，也不知成了何模樣。”
聞言，莊子然也頷首道。
“這倒可放心，圣人返京后不久，就派遣了各方人馬前往隴西道，只是水妖未除，又有各方歹人趁亂逃進了隴西道，如今大理寺派出的捉刀人也還未有信傳回京城。”
李夜清坐在一旁靜靜聽了半晌，大致意思是現在隴西道已經無大事，只是有些山野匪徒流竄，不過那只霍亂水運的水妖尚未除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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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時日入。
玉京城中夜色漸落，安遺坊市中燈火葳蕤。
一隊五城兵馬司的兵曹披掛著玄色甲胄，在坊市貼了一則布告后就拐進了巷陌中。
布告上說是今晚安遺坊有游神夜奔，雖未有宵禁，卻也讓坊市早早關閉，各家各戶關好門窗，避免沖撞了夜奔的神靈。
李夜清和燭陰離開有間茶館，沿著樓閣緩緩走下云橋。
臨行前，商隱贈予了李夜清一枚麓鳴書院的飾牌，憑借這枚玉飾，日后李夜清去往麓鳴書院后便可以自由出入其中書閣，翻閱儒門道藏。
夜色下，商隱和莊子然結伴離去，李慎言則一人不知去了哪里。
而溫阮準備回學宮，又恰好和李夜清二人同路。
溫阮側身避開迎面走來的撐傘女子，詢問其身旁的李夜清道。
“李郎那本《玄都雜錄》何時才能完本？”
李夜清思付了片刻，繼而回復道。
“這個尚且不知，或許一兩年間，不過在那晚風雅集會上我偶然得到了一本有關域外志怪的見聞冊，準備摘取其中幾篇文章編入《玄都雜錄》中，對了，說起來這本冊子還是你們學宮中一位弟子交給我的。”
溫阮有些詫異。
“哦？沒想到我上庸學宮中還有酷愛志怪之學的弟子。”
聞言，李夜清辯解道。
“這倒不是，據說那位弟子的伯父是關外游奕使，在關外游歷多年才寫下了這本志怪之書。”
而這時，溫阮又瞥了兩眼李夜清身側的燭陰。
他看著這帶著綢緞護額的青年，既覺得他似乎是修行者，可有看不出他是何種境界。
“李郎，先前在席間還不曾請教這位是？”
“他呀，他。”
李夜清一時也有些語塞，片刻后才說道。
“這位算是我亦師亦友的朋友。”
隨后，燭陰也對溫阮微微頷首，算是示意。
三人同行了片刻，在安遺坊坊牌下，溫阮向李夜清作別后獨自往上庸學宮的方向踱去。
而燭陰卻走到了坊牌旁貼有布告的地方，俯身仔細看去。
李夜清指著新貼的布告解釋道。
“這是大玄監天司貼下的布告，說是今夜游神夜奔，讓坊間百姓早關門窗，避免沖撞神靈。”
“游神夜奔？”
燭陰喃喃道，他似乎是第一次聽說游神夜奔。
見燭陰不解，李夜清繼而說道。
“燭陰君那時正逢妖魔亂世，神位不定，世間動蕩，現在太平時節，神靈們受泰山府君管轄，正如人間圣人司掌廟堂百官一般，神靈也需受調度，去往另一處地界任職，在去赴職的路上，就被稱為游神夜奔。”
聞言，燭陰頷首道。
“天地井然有序，善。”
隨后二人走過了安遺坊的坊牌，自東市的暮煙門而入。
夜市極為熱忱，不少人趁著雨后清新去出門游玩。
李夜清和燭陰走到了那間名為仙人香的院舍，遠遠的就聽見里頭人聲鼎沸。
走進院舍中等候了許久，這才終于買到了二兩銀子的燒豬肉和香料。
拎著木匣，二人趁著月色往琵琶街的銜蟬居走去。
經過廊橋時，月色灑落在秦淮河上，隨著漣漪泛起，水中月被蕩成片片碎玉。
……………
走至琵琶街后，兩側教坊司內依舊高樓紅袖客紛紛，只是一路上沒見著紹和兒。
不過李夜清卻遠遠的就瞧見了停在銜蟬居門前的那輛馬車。
馬車車身用墨色的檀木打造，木中鐫刻有上品的符箓。
拉車的兩匹駿馬也不是凡種，足下生有兩只肉翼，似乎有著某種大妖血脈。
桃夭夭此時正站在銜蟬居的門前左右張望，她見著李夜清和燭陰走來，連忙招手。
李夜清拎著仙人香的燒豬肉上前問道。
“怎么了？這是誰家的車架。”
而桃夭夭只是側目看向了天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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