銜蟬居天井中,桃樹枝干上高懸一盞明燈,倒映著地上散落的花瓣泛起粉色的微光。
三足鳥妖伶韻站在鋪門后,探出小半個腦袋去看李夜清。
涂山雪則端著銅壺站在木案旁,臉上神情緊張,那青丘狐族特有的狹長眸子也不禁一直瞥向門外。
李夜清揉了揉伶韻的頭發,在看見銜蟬居外那乘馬車時,他已經猜出了一二。
可當李夜清看見大玄圣人李鎮,此刻正坐在銜蟬居天井中時,還是不免心中微怔。
燭陰拍了拍李夜清道。
“李郎愣著做甚,進去啊。”
“嗯。”
李夜清微微頷首,提著手中仙人香院舍的燒豬肉,一步跨過銜蟬居的門檻。
腰間懸著的斷劍霜降和浮生畫軸碰撞在一起,發出沉悶的聲響。
桃樹下的木案旁。
李鎮倒是不急,手旁倒著一壺溫茶,隨手便拿起了一本《畫乘》翻閱起來。
等白瓷杯中茶水見半,桃樹旁的涂山雪立馬躬身續上半盞。
李鎮聽得響動,合上了手中《畫乘》,卻見李夜清已經將那裝有燒豬肉的木匣擺在了木案上。
李夜清正要向圣人行禮,方才拱手就被李鎮攔了下來,只道是宮外不提圣人二字。
…………
木案旁,圍坐著李鎮,白澤,燭陰和李夜清。
桃夭夭則和涂山雪在灶房中忙活,隨著灶君神龕前點起檀香,不多時,一縷縷炊煙就拂向夜空。
至于先前藏身在浮生畫軸里的精怪們也都縮在了桃樹上。
多年前還在李鎮書房中時,昌化它們就對這位大玄圣人格外敬畏,現如今跟在李君身后過了幾年閑散日子,可再見到李鎮時,仍舊是脊背發涼。
李鎮看著面前的木匣,側目看向李夜清道。
“這匣子里是什么?”
聞言,李夜清起身揭開匣蓋,頓時一縷縷熏炙的香氣彌漫開來。
“這是安遺坊里那家名喚仙人香的食肆里有名的燒豬肉,”李夜清將肉食擺好后,又從匣底端出兩碟蘸料,“爺爺你嘗嘗看。”
“仙人香院舍?我倒是聽說過,那間鋪子掌柜有奇遇,曾夢會仙人,不過這些市井傳言在玉京城中多了去了。”
李鎮囅然笑道,隨后握起木箸夾起一片燒豬肉,蘸了些許料粉。
嘗了一片后,李鎮連連點頭道。
“嗯,煙火氣十足,這才是市井民間的味道,宮里的吃食總是太過精致,那些司起居的寺人又總是張口閉口注意圣體,吃也吃不出什么意思來。”
言罷,李鎮又伸箸夾起一片,試著蘸了另一碟里的料水,也是別有一番滋味。
李夜清端起銜蟬居珍藏的那名喚葳蕤的陳酒,為李鎮斟上一盞后笑道。
“您覺著滋味不錯就便最好,對了,還未問您怎么突然來此,句芒和女英那兩位神君也沒在身側。”
李鎮放下木箸,端起盞中葳蕤,淺啜了一口。
“他們二人提前動身去了蜀地,我把宮里政務都交給了你三叔,在年關前都準備去棲霞寺找黃廣孝偷個清閑。”
聞言,李夜清莞爾一笑。
玉京城中近來多的都是賬務,政務卻沒多少,這倒是難為了他三叔李雉。
“您準備一人去棲霞寺?”
李鎮放下手中酒盞道。
“自然不是,徐達也會領著金吾衛同去,還有你這院子里的一伙。”
正在往嘴里塞燒豬肉的白澤一聽,立馬反駁起李鎮道。
“去棲霞寺?咱才不想看見黃廣孝那禿驢。”
可白澤又見李夜清點頭,嘆了口氣后繼續道。
“既然玄禎愿意去,那去便去了。”
…………
用過晚食后,定下了明日辰時前往棲霞寺后,李鎮就和李夜清走出了銜蟬居。
至于白澤,它則是和昌化它們圍在桃樹下擺好棋盤,博弈起了一局象戲。
而燭陰困于玉京城下數百年,自然不知何為象戲,聽說是李郎所設計,更覺有趣,就端著一碗桃夭夭煮的糖霜冰羹站在棋盤旁,專心致志地看涂山雪與白澤對奕。
銜蟬居外,李鎮雙手攏在紫衣的袖中,看向銜蟬居兩側被營造司拆去的屋舍道。
“玄禎,我記得你這銜蟬居兩側不是有個香火鋪子嗎?怎么叫人拆了。”
李夜清見狀苦笑道。
“爺爺您還記著伶韻那小丫頭被禮部侍郎的夫人張氏收作義女嗎?這兩邊宅子就是張夫人買下贈予她的。”
玉京城中寸土寸金,聞言,李鎮不禁挑眉。
“哦?那婦人倒真是舍得。”
李夜清也學著李鎮的模樣,雙手攏在袍衣中敘說道。
“但那張夫人興許是祠廟祈福多了,真請得神君顯靈,聽說如今已懷胎二月,而她有了自己子嗣,也不提來看伶韻了。”
未等李鎮開口,李夜清撥去被風吹落在額前的黑發又說道。
“不過這樣倒也還好,畢竟是人妖殊途,線扯得長了,將來若是斷開就不知是什么境遇了,話又說回來,伶韻這名字起的確實不錯。”
二人敘談著,一邊向琵琶街另一側的玉壺坊踱去。
秦淮河中畫舫渡行,白天的煙火氣還不曾散盡,那晚間的熱忱就起來了。
教坊司和畫舫中戲子伶人的婉轉唱腔隨著河風拂來,由遠至近,最終消弭在玉京的夜空中。
玉京城人喜愛戲曲的風氣極久,隨處可見雜耍藝人和勾欄后的笙簫聲。
李鎮搭在袖上的手指隨著伶人唱腔而敲動,他側目對李夜清問道。
“說起妖,你在進宮城前去見過珩姬了?”
李夜清微微一怔,但還是頷首說。
“是,那趙朱二家,怎么也不會想到珩姬藏身在楚館,那些玄照后裔則養在我這銜蟬居里。”
當年玉京城貓將軍玄照的案子轟動一時,但到底如何判卻無人知曉,有人說貓將軍勾結妖魔,就連子嗣都被株連,再后來坊間的傳聞都逐漸不見了。
可誰也不會想到,玄照身死之日。
當年年紀輕輕的太孫李玄禎就敢身著白衣,獨身立在廟堂之上,直指貓將軍玄照案各處疑點,力保玄照一脈。
可在貓將軍案銷案后,玉京城中就再也不見那個驚艷卓絕的白衣少年。
貓將軍玄照的彩身塑像也被搬出武廟,砸的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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