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中文網 > 大玄鎮妖師 > 第二百三十三章 宿慧
  狐女端來了一只精巧的瓷罐,揭開窯燒的瓷蓋后,里面就氤氳出淡雅的茶香來。

  李夜清用指尖捏了一撮茶葉,嗅了嗅后贊道。

  “這是蜀地的名茶劍尖吧,茶香略淡卻經久不散,有寶劍一般可傳承百年。”

  “李君真是好本事,光是聞就聞出來了是什么茶,這是朔州刺史特意讓下人送來的。”

  言罷,狐女就捧著裝有劍尖茶葉的瓷罐,去了爐火那邊。

  李夜清搖了搖頭,感慨道。

  “這朔州刺史倒是有心了。”

  正說話間,那邊的小星官卜星也已經擺好了象戲棋子。

  “快些吧,李繡衣。”

  “來了。”

  廂房內,精怪們群聚在木案旁邊,觀看著李夜清和卜星對弈。

  “錯了錯了,這一子應該平推三分!”

  “哎呦,不應該這么下。”

  “…………”

  昌化旁觀了半天,最終還是沒能忍住,開頭對兩人指點江山起來了。

  李夜清只是笑笑,并不理會昌化。

  可卜星卻正在思考棋路的關鍵時候,被昌化這么一吵吵,立馬想不起來下面該如何下了。

  于是,卜星一揮手,隨著一道紫色的靈氣落在了昌化的身上,隨后這只喋喋不休的筆妖就立馬住了口。

  昌化哼了幾聲,卻沒發出任何聲音,它看著李夜清想要求助。

  但還沒等李夜清開口,卜星就說道。

  “只是監天司里簡單的封口法,你這筆桿子太吵了,先讓你靜靜,若是我這盤棋輸了,到時候再收拾你。”

  看到昌化這副樣子,一眾小妖都忍不住譏諷起來。

  不過這一盤,李夜清又險勝了卜星。

  但在卜星看來,這看似是險勝,其實里頭的門道卻是差了不止一截。

  “再來一盤,再來一盤!”

  卜星重新擺下棋局,勢有不贏不散的架勢。

  不知不覺,兩人就著茶水和糕點,從月至中天一直下到了三更天。

  一眾精怪們也都困的睡著了,李夜清見狐女涂山雪還在一旁等候著,就拍了拍狐女的肩膀道。

  “雪兒,你也先去歇息著吧,畢竟傷才剛剛痊愈。”

  “嗯。”

  涂山雪都已經困的睜不開眼睛了,她小聲的打了個哈欠道。

  “那李君你們也早些睡吧,我就先………”

  但涂山雪的話才說了一半,她就變為了白狐的模樣,蜷縮在木案上睡著了。

  “明明都困的不成樣子了,卻還要等我們先歇息了,真是傻姑娘。”

  李夜清無奈的搖了搖頭,起身抱起了白狐,將其放在了自己的臥榻上,輕輕蓋上繡褥。

  等李夜清坐回棋局旁的時候,卜星按著一枚卒,向前推進一分后說道。

  “李繡衣對這位狐妖,還真是頗為上心啊,我聽你們提過涂山二字,想必她來自青丘之地的南山國。”

  說到這里,卜星端起茶盞,淺啜了一口有些冷了的茶水。

  “而南山國的狐族中,紅白黃灰等族裔里,以白裔為尊,乃是皇族一脈,看樣子李繡衣身旁的這位狐女來歷可是非同一般吶。”

  李夜清推進一子后回道。

  “真是什么都瞞不過小星官。”

  卜星吞并李夜清一子后,拿起木雕的棋子把玩道。

  “倒不是我神通廣大,畢竟去歲八月時節,玉京城有一起妖魔襲人的案件,玉衣衛的都司奉命查案,最終捉拿了一只狐妖,應該就是她了吧。”

  聽到這話的李夜清不免咂舌。

  “玉京城中人人都說北鎮撫司的錦衣衛手眼通天,連京城里哪個巷子里哪家孩子在哪時摔倒了都能查到,現在依我看來,錦衣衛和監天司比起來,其實也不過如是,玉衣衛的案子一向是高度機密,怎么小星官知道的如此清楚。”

  “監天司的人要是有錦衣衛的本事,玉京城中也不會是上京十二衛了。”

  卜星捏了一塊糕點丟進嘴里,借著茶水抿化后回答道。

  “錦衣衛捕風捉影的本事,那也是非一般人可及,都說這京城的貪官不怕龍袍,偏偏就怕那一身飛魚服,而玉衣衛和監天司同樣獨立于六部之外,自然多有親近,監天司管神道,可神道多是妖怪掛職,妖怪又歸玉衣衛管,你說這不就攀上親了么,所以知道一些玉衣衛的案子,也不算怪事吧?”

  聞言,李夜清點了點頭。

  “這么說,那倒也有道理。”

  “棲霞寺的后山如今也有著幾十個青丘族人,上次我與師傅去棲霞寺里可是見過了,應當過不了多久,圣人就該派人送他們回南山國了,畢竟東海的云螭,南山的青丘,還有湯谷的扶桑,這三處妖怪國是與大玄建交了上千年。”

  卜星推進一枚車,直奔李夜清將臺而去,同時感慨道。

  “只是現在的南山國,并不算太平啊,其中可謂是外有群妖窺伺,內有族群廝殺,說是岌岌可危,風雨飄搖也不為過。”

  李夜清想起自己的娘親,浮玉山圣女如今也在青丘,不禁追問仔細起來。

  “青丘如今到底是什么光景?”

  可卜星依舊是云淡風輕,一邊吃著糕點,一邊琢磨著棋局最后幾手。

  “這些東西嘛,現在說了也無益,徒增煩惱,更何況,就算大玄出兵去援南山國,那也是圣人該憂心的事情,畢竟天塌下來了有高個兒頂著,更何況,天也塌不了,要塌,那也是南山國的天塌了。”

  言談之間,李夜清有些心不在焉,故而在最后兩手中出現了漏洞,從而被卜星一子制勝。

  “好哦,終于贏了你,不下了,不下了,今晚就到此為止。”

  卜星為自己撫掌稱嘆,隨后收拾了面前的象戲棋盤,對李夜清說道。

  “以后的事情以后愁,現在想也無用,李玄青居士有首詩寫得好,今朝有酒今朝醉,后面稀爛無所謂。”

  李夜清苦笑一聲道。

  “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而且這詩也不是玄青先生所寫,是前朝的羅大家所寫。”

  卜星將象戲棋盤收進了北斗星繡的袍服里。

  “都一樣,反正我對這些也無甚興趣。”

  聽到這話的李夜清,不禁調侃起面前的少年。

  “不熟四書五經,七言律詩,小星官當年是如何在崇學署里考取甲等魁首的?莫不是使了錢財吧。”

  這番話卻是讓卜星有些氣紅了臉。

  “這叫做什么話,我會是那樣的人?自打讀書起,我就是過目不忘,只是天文歷法,天干地支所需要思考的東西太多,我就只能去忘掉些無關緊要的東西。”

  聞言,李夜清囅然一笑。

  “小星官倒真是奇人,還有這樣的法子。”

  卜星一拍手道。

  “好了,雖然時候不早,但卻沒有睡意,不如我們去觀星如何?”

  李夜清端了一壺清酒道。

  “和監天司的小星官觀星,這可真是一般人求不來的機緣,既然如此,那便去吧。”

  廂房房頂上。

  李夜清和卜星對著夜幕上的星辰,借酒攀談。

  雖然幾位神靈尚且不曾歸位,但今晚的夜幕依舊可見星辰棋布。

  李夜清給卜星到了一杯清酒,而后問道。

  “向來只知道監天司的小星官大人少年得志,年僅十五時就高任星官之職,卻從來沒有人知道小星官在參加崇學署考學之前的事情,今夜暢聊頗久,不知能否對我這個聽客講講呢?”

  “我的過去嗎?”

  卜星端著手中的酒盞,借著月光看酒面上自己的倒影,思緒也不禁飄到了很久以前。

  “我生于麟功四年的霜雪月,那年的冬雪堆的比城磚還要厚,家中父母住在玉京城外,靠砍柴燒炭為生,算是極為窮苦,我生來就害了一場大病,隨后一直到四歲都不會說話,一副癡傻木訥的癡兒模樣。”

  “父母雙親也無錢帶著我尋醫求藥,就這般拖到了我七歲,他們也日漸衰老,根本養不起我這癡兒,迫不得已在進城賣炭時,將我狠心遺棄到了玉京城的一處巷子里。”

  說到這里,卜星搖搖頭,細微不可察的嘆息了一聲,隨后他繼續講道。

  “但碰巧,那處巷子是監天司當天更改的位置,又碰巧大星官,也就是我師傅顏觀玄要進宮面圣,他在巷子中發現了癡傻的我,我師傅一眼就看出來了我只是表面癡傻,其實是宿慧之人。”

  宿慧一詞,李夜清倒也是聽黃廣孝說起來過。

  宿慧之人往往都是天選之人,他們的智慧包容古今,但天生被閉塞了五感,因此即便腦中思緒萬千,但話到了嘴邊,就又變成了癡傻的咿呀。

  宿慧者極為難得,說是百年一位都是有些夸張了,這種人往往能更改國運天命,能算出千年后的模樣,所以天生被天道制裁,哪怕是出現了一位宿慧者,那也是石沉大海,被閉塞五感,癡傻木訥的過了,直至死去。

  只是沒想到,這小星官竟然是一位宿慧者,李夜清仔細想來,那這樣他有如此的本領,倒也不奇怪了。

  “我師傅將我帶回了監天司中,用秘法替我打開了五感,而自己也因為觸犯天道,而被削減了數十年壽命。”

  聽到卜星的話,李夜清這才明白了,為什么大星官也是鳳毛麟角的四境修行者,本應該有著數百年的壽元才對,可才年過八十,就一副蒼老至極的模樣。

  原來大星官是為了這位宿慧之人能夠給大玄延續千百年的國運,這才以自己的境界和壽元為代價,替卜星強行打開了五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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