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閣的祖師堂位于磨劍山五峰之后,在老劍福地中的一片紫色劍竹竹林之中。
李夜清和徐之斐跟隨著方小草,沿著霸秀峰上的青石小路,繞過諸多亭臺樓閣,順著山間的小道走下老劍福地。
入眼處,那片紫色竹林在翠青群山之中格外醒目,好似一盞碧茶上覆蓋著一片紫葉。
竹葉隨風而落,在劍閣祖師堂前的小道上鋪滿了厚厚的一層竹葉。
靴底踩過最上層的干枯竹葉,發出了聲聲清脆的響動,好似銀鈴晃蕩。
“真是了不得的地界,無愧于老劍福地之名。”
徐之斐感受著紫色竹林中的氣息流轉,不禁連連感慨。
方小草撥開面前斜落的紫竹枝椏,而后回道。
“這里畢竟是劍閣最重要的地方。”
言談之間,三人已經穿過紫竹小道,印入眼簾的卻并非是什么瓊樓或玉宇,也無雕梁畫棟,懸山飛檐,就只是一座二丈高低的竹樓。
一座尋常的不能再尋常的竹樓,只是飽經風霜,斑駁百年痕跡。
徐之斐站在老舊的竹樓前,喃喃問道。
“既然這竹樓如此重要,為何不安排弟子看管,或是設下陣法禁制,竟然可讓人隨意通行。”
沒等方小草開口,李夜清就回答說。
“因為劍閣建立的初衷就是希望大玄所有的習劍者,人人可成劍修,所以即使是現在,老劍福地內也是可以隨意出入。”
“是啊。”
方小草有些感慨,他看向面前的竹樓,雙手擊袖,行了一個大禮。
“這座竹樓已經矗立在這老劍福地千年,它看見過千年前大玄初成時的少年意氣,親眼目睹了那眾多劍仙御劍飛行,有如飛蝗過境一般的大氣象,也同時見證了當年號稱天下劍修皆出劍閣的老劍福地,如今沒落成了什么模樣。”
聽著方小草的話語,李夜清二人雖然難以與他共情,卻也覺得心頭酸澀。
方小草嘆了口氣,瞥向身旁的兩人。
“反正也百無禁忌,都走到這里了,不進去看看么。”
“自然是要去參拜的。”
李夜清微微一笑,繼而走上了竹樓。
竹樓由紫竹搭建,以青藤捆扎繩結,歷經千年卻也只是墻面斑駁,并無一絲一毫的損壞。
站在竹樓之上,一股清香淡淡地沁入鼻息。
方小草推開竹樓大門,入眼處僅有兩件物品。
一張供案上擺著一尊泥身彩塑像,塑像之人已經看不清面容,只依稀可見他身著長衫,背著一柄長劍,傲然挺立。
而在供桌旁則是立著一塊一人高的石頭,雖然是頑石,卻泛著鐵質的光澤。
在光滑的石面上,是一個肆意的劍字。
徐之斐被這塊巨石吸引了目光,他走上前去,剛想伸手去觸碰那上面的劍字,卻被方小草喊住。
“別碰!”
可還沒等方小草說完,徐之斐就覺得手掌一陣刺痛。
他看向自己的右手,發現不知道何時在掌心上已經多出了一道血痕,殷紅的血珠正順著劍痕緩緩沁出。
“只是以劍所留之字,其中蘊含的劍氣就足以將我手掌割傷?”
雖然手掌被割傷,但徐之斐看向這塊巨石上的劍字卻更加覺得有意思。
不過這道劍傷甚淺,對于已經初入山巔境的徐之斐來說,幾個呼吸間,傷口就已經凝痂。
徐之斐看向一旁的方小草,不禁追問道。
這究竟是哪位劍道高人所留?”
這以劍所刻的劍字,其中的劍法劍氣,幾乎就是徐之斐這么多年來所見過的最強之人。
李夜清也看向了那塊光滑的巨石。
“如果我說這是一位千年前的劍修所留下的劍碑,你會怎么覺得?”
“千年?”
聽到這話的徐之斐有些難以置信。
但方小草卻是肯定地點了點頭。
“這塊石頭是來自北荒虞淵的爛柯石,可以說是這天下最堅固之物,就算三境的修行者也只能在上面留下淡淡的劃痕,千年前劍閣的祖師立石建閣,一劍斬斷坎坷石,在其上留下了這個劍字,與這竹樓一同歷經千年。”
言罷,李夜清轉身看向了面前的供案。
這件竹樓內擺放的物件不多,一張供案,一尊塑像,一塊頑石,除此之外就是兩尊銅爐和一把檀香。
一尊銅爐立在供案的劍閣祖師像前,一尊則擺在了竹樓的角落里,用以焚香驅趕蟲蟻。
李夜清取出了三柱檀香,用供案上的火石點燃后恭恭敬敬地插在銅爐之上。
他對著這尊泥身彩塑像行了一禮,隨后才向徐之斐解釋道。
“這位前輩就是劍閣初祖,當年與人祖一同平定妖魔亂世的天下八人之一,是唯二的兩位以武道身份比肩四境的純粹劍修。”
百年妖魔亂世,歷經千年已經幾乎無人知曉,但人祖的圣人之名卻因為大玄國的歷代供奉而一直傳承下來。
可誰又能夠響起,在那個動亂荒蕪的時代,佇立于這座天地間的并不只有人祖一人,而是八人。
當年的天下八人一同平定了妖魔亂世,使得大玄建立,諸國太平,直至千年以后。
只是現在這八人的名號已經沒有幾個人還記得了,提起那千年前的亂世,也只當是說書人的胡言亂語和茶余飯后的笑談。
而親眼見證過這段風霜的白澤,曾經將這段事跡講述給年幼時的李夜清。
這位老劍福地的祖師,劍閣初祖,就曾是千年前的天下八人之一。
而另外幾人則是人祖,希夷山祖師即泰山府君首徒,敦煌祖師,文圣,燭陰神君,兵祖和白澤自己。
徐之斐嘖嘖兩聲。
“我一直很好奇,這些事情你都是如何知道的,難道是大玄廟堂暗藏的史書?”
這一點徐之斐倒是說對了,大玄宮城中的史書中就記載了千年以來的所有大小事情,天下八人自然也在其中,只不過李夜清卻是回道。
“誰讓我有個活得夠久的師傅。”
對此,徐之斐也沒有深問,只當李夜清說的是黃廣孝黃丞相,但他還是忍不住問道。
“唯二以武道比肩四境修行者之人?那除了這位劍閣祖師之外,另一人是誰?”
“兵祖。”
李夜清頓了頓,繼而說道。
“他以拳證道,將肉身千錘百煉,也是最初追隨人祖之人。”
說到這里,李夜清卻沒有繼續說下去,因為當時白澤曾經和他說過,這位兵祖在亂世平定后,卻與人祖分道揚鑣,人祖創建了大玄,他卻只身去了妖魔依舊橫行的北荒,一人收服了草原諸多部族,創建了如今的北莽國。
后來的很多年里,兩國一直互不侵犯,但二十年后,兩國卻爆發了一場國戰,兵祖被人祖一劍斬斷腰身,埋尸不周山下,北莽國也與大玄國世世代代,死斗不休。
不過李夜清卻沒有和徐之斐說完全,劍閣初祖與兵祖雖然是以武道境界比肩四境的武者,卻也只是山巔境,但山巔境也有一重山之境至九重山之境的層次,他們二人雖然意識當時那處天地的至強之人。卻也停留在了九重山之境。
從始至終,真正達到神變境界的武道修士,只有鐘山的燭陰神君一人而已。
神變所對應的境界是修行者的道境之上,是已經足以跳過這方天地的境界,只是燭陰神君為鐘山的司掌日夜之神,他的存在與這座天地息息相關,并不能隨意離開。
“好一個以拳證道。”
徐之斐將罡氣覆蓋在手掌之上,隨后將其按在了那被截斷的坎坷石的劍字之上。
這一次,他更為清楚的感受到了這其中蘊含的劍閣初祖的磅礴劍氣,這時隔千年,卻依舊鋒銳無匹的劍氣。
恍惚中,在徐之斐的眼前漸漸浮現出了一幅景象。
天地間一片血色,妖魔在群山之間亂舞,而在山巔之上,風雪中的青衣劍客頭戴斗笠,只是遞出了一劍,山岳橫斷,群魔盡散。
“這就是年青時的劍閣祖師么。”
徐之斐喃喃道,他收回手,心中不由的浮現出一絲向往,而這次時刻千年的觸碰,也讓他對于武道的理解有些新的認識。
這時,他突然注意到了頭頂的響動。
那響動好似是兩只竹子碰撞而發出的。
徐之斐抬頭看去,只見祖師堂的竹樓上方,竟然用紅繩系著上百個竹簡,皆都懸掛于頂上。
“這是什么?”
看著這些竹簡,徐之斐不禁詢問起一旁的方小草。
方小草指著這些竹簡說道。
“這些都是自劍閣創建以來就保存下來的劍法與劍招,只是如今劍閣沒落,也沒多少人愿意去學。”
聞言,徐之斐有些疑惑。
“可這些能夠被掛入老劍福地祖師堂的劍法,不都是最上乘的嗎?”
“不錯。”
方小草肯定地點點頭,他眼神中流露出一絲驕傲的神情道。
“就算青陽劍場現在在蜀州首屈一指,可這竹樓中所選掛著的劍法,任何一個拿出去,都足以勝過青陽劍場的鎮宗之法。”
“竟然這么厲害?”
徐之斐聞言不免有些詫異,他指著上面的劍法問道。
“我不是劍閣弟子,能看看嗎?”
方小草回答道。
“自然可以,劍閣自從創建之初就是愿天下所有練劍之人都可成劍修,所以這些秘籍劍閣從來不藏私,想看邊看,不過殿下可不能將其帶走,你想看,在竹樓中看多久都可以。”
“原來是這樣,那還是算了,我并不練劍。”
徐之斐收回了自己的手,同時又問道。
“既然劍閣的劍法這么厲害,為何不傳出去,好讓天下劍修知道呢?若不然也不至于讓青陽劍場一家獨大。”
沒等方小草開口,李夜清便解釋說。
“劍閣傳承千年,劍閣初祖雖然發下宏愿,希望天下劍客人人可成劍修,但劍閣也有著自己的傲氣,這秘籍在這,天下人想學便學,你若不學,劍閣又怎么會求著你學。”
徐之斐微微頷首。
“確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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