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中文網 > 鳳歸京 > 第45章 猜想

姑娘,您這是在說什么?”
銀燭有些害怕,趕忙將頭低了下去。她方才那一瞬間驚愕的表情被裴十柒抓了個正著。裴十柒收回自己的腳,平靜的說道:“金環想要暗害國公府,放了些臟東西想要讓父親獲罪,我們裴家全家被株連,我已經問清楚了,是你們背后的人指使她這樣做的。”
銀燭將頭埋的很低,一時間沒說話。她是這幾個一等婢女里年歲最大的一個,平日里也最是老成話少,裴十柒萬萬沒想到她竟然會這樣。見她不出聲,裴十柒繼續說:“我打算饒了金環一命。”
銀燭聞言,輕輕的嘆了口氣:“金環是個可憐的,她剛剛到的時候,因為害怕整宿整宿睡不著覺。”
既然裴十柒什么都知道,那也沒什么可瞞著她的了。銀燭跪的端正,卻依舊不敢抬頭。裴十柒說:“我明白你是身不由己,才來到國公府伺候,我也明白你身背任務,可我現在想要你一句實話,你伺候我這些日子,我對你是不舍的。”
“姑娘想如何處置婢子都好。”
銀燭的語氣也難得的平靜,話說開了便不再有驚慌:“千錯萬錯都是婢子的錯,但婢子自打伺候您以來,從未想過要害您,姑娘率性正直,婢子不忍。”
“別人進了府都會被送到男主人房中,怎么你來了我院子里?”
這是裴十柒不理解的地方。金環聞言,忽然微微抖動著肩膀,苦笑了一下:“婢子看著憶甜那樣可愛,心里十分思念自己的女兒。”
這句話,讓裴十柒瞬間后脊發麻,幾乎是一瞬間站了起來:“所以你主動告訴說想要照顧憶甜,是因為你生下了一個女兒?”
金環任命般的點了點頭:“婢子早年間的確生了一個女兒,那時婢子才十三歲,后來因為人手不夠,婢子被打發到梁國公府來,想來金環也告訴姑娘我們這些人的使命是什么了,我生過孩子,自然無法給男主子做妾室,那人便吩咐婢子到姑娘院里,知道姑娘受父兄疼愛,想必會知道些什么。”
裴十柒扶著床框慢慢的坐了下來:“孩子的父親是誰?孩子如今又在哪里?”
她沒想到,問出這句話后,銀燭忽然哭了起來。眼淚大顆大顆的滾落,砸在地上,似乎是在訴說著她痛苦的從前。“婢子十二歲便離開那院子了,被葛叔送到了青樓里,當時青樓中沒有像婢子這樣小的,葛叔讓我多和官員接觸,能打探到什么就打探到什么。一年后婢子發現自己有了身孕,卻壓根不知這孩子的父親是誰!婢子不想讓女兒出生后也走我的老路,所以想著夜里逃出青樓去,誰知被人捉住,孩子也被奪走。”
“當時你可才十二歲!”
裴十柒聞聽此言,只覺一股血沖到頭頂,氣憤道:“他們這些人,根本不配為人!”
銀燭抬起手,用袖子擦了擦眼淚:“他們不敢讓婢子繼續待在青樓,擔心婢子會說出什么讓那些官員發覺,所以這才把婢子弄來了這兒,伺候姑娘不會引起外人注意,至于那個孩子,婢子再沒見過,現在大概六七歲了吧。”
有孩子作為把柄被攥在手上,銀燭壓根不能透氣,只能如提線木偶一樣被人操控著,想死都不能夠。裴十柒覺得這些姑娘實在是可憐,嘆了口氣后將銀燭扶了起來:“那你說說,來到了國公府后,你都做了什么?”
銀燭輕輕的搖了搖頭:“婢子什么也沒做,因為國公爺鮮少和姑娘提及朝政,往日國公爺和兩位公子皆行為正派,沒被婢子抓住任何事情,那背后之人只說有機會叫婢子伺機而動,這幾年過去,估計也不會注意婢子了。”
可從前梁國公府風平浪靜,如今卻是不同了,他們想要害梁國公府,銀燭這把暗刃他們自然要用。“金環在我父親的房中藏了東西,你可有再藏些什么?”
銀燭又搖了搖頭:“葛叔派人聯系了婢子,要在半月后有人搜家時,站出來指認國公爺與罪臣交往甚密,之后便沒別的了。”
“你方才說的那個葛叔,就是你們幼時一直管著你們的人吧。”
“姑娘說的對,那男人究竟叫什么我們都不知道,只知道他姓葛,來往的人都稱呼他為葛叔。”
裴十柒點了點頭:“他長什么模樣?你現在可以找到他嗎?”
“他的左手虎口處有一道疤,長相普通,不過婢子也和他許多年未見了,現在變樣了沒有也不知曉,壓根找不到他。”
“那他是怎么和你聯絡的?”
銀燭抬起頭來,指著外頭說:“如果葛叔想聯絡我們,會在院內的樹上系一個香囊,里頭就是內容。”
“我知道了。”
裴十柒沉默了片刻:“你是個可憐人,但你終歸與我為敵了。”
銀燭心里一顫,馬上跪了下來,痛哭道:“姑娘,婢子知錯!您要殺了婢子也好,要把婢子趕出去也好,可婢子求求您,看在幼女無辜的份兒上,不要讓外人知曉,否則婢子的女兒一定會不得好死的。”
“你怎么就能肯定孩子如今一定活著?”
裴十柒走到桌前,一拍桌子說:“難不成我要為了那個素未謀面過的孩子,容你一直待在我身邊?”
銀燭以為裴十柒要將她處置了,跪著蹭到了裴十柒的面前,緊緊的抓著她的裙擺哭道:“姑娘,在霽月居伺候的這幾年,是婢子這二十年的人生中最幸福的一段時光了,婢子對不住姑娘,活該被千刀萬剮!可婢子知曉您是善良的人,當初看憶甜可憐都能抱回來撫養,婢子只求您不要讓外人發覺,哪怕給婢子趕去柴房鎖上,讓婢子一輩子被困在柴房里不得出來,只要能護著孩子長大,婢子心甘情愿。”
她這樣一說,裴十柒沒了脾氣,冷著臉將銀燭扶了起來。“你可真是缺心眼!”
裴十柒坐在了椅子上:“我需要查那個葛叔的全部事,既然你知曉的不多,那就幫我個忙。”
銀燭隱約猜到裴十柒要她幫的是什么忙,但她還是詢問了。“我不清楚這幾日還會不會有人往樹上系香囊,但距離我父親被陷害還有不到半月,他一定還會再來一趟,告知你更多隱秘消息,所以你要看住那棵樹,萬萬不能叫人逃了!”
裴十柒說:“只要你能做到這件事,你依舊是我霽月居的一等丫頭,那個金環我也不殺,她的功夫不弱,留在我身邊也有點用處。”
聽她這樣說,銀燭頓時笑了,悲涼的揚起嘴角:“謝姑娘成全!”
外頭傳來了敲門聲,流螢在外說有事要告知裴十柒,裴十柒看了銀燭一眼,銀燭明白了她的意思,趕忙將淚痕擦拭干凈,端了洗腳水出去了。流螢與銀燭擦身而過,注意到了銀燭的不對勁,但她也未多想,同屋內的裴十柒說道:“姑娘,朱家派人傳來消息,說去新兵營送信的已經到了。”
“是什么人去送的?可有回信?”
流螢遞來了一封信:“是朱家的二公子親自去的,拿回了這封信。”
裴十柒將信拆開,認出了梁國公的字跡。知曉此事,梁國公也很驚訝,但建陽帝下令讓他好生巡視,出一點問題拿他是問,因此他還不便回來。倒是與他相見恨晚的三皇子薛騁,得知這件事后打算明日便回來。西郊大營中,梁國公沉著一張臉,和薛騁在一起討論究竟是誰要這么做。寧壽長公主?瑞王?還是馬皇后?他裴家在京城沒什么有深仇大恨的人家,他雖是一等公爵,但建陽帝重文輕武,平日里對他難有一個笑臉,害他的人究竟是圖什么?不過薛騁卻想起了什么,在旁邊悠悠說道:“當年蘇冶蘇大將軍也沒什么仇家,不也依舊被陷害,全家因此慘死,蘇家人無一生還。”
梁國公聽見這話喉頭一緊,下意識的看了看左右,確認帳中沒有別人,低聲道:“此事的蹊蹺你我心里都有數,但不要輕易出口。”
“國公爺您閉口不言,不還是被人盯上了嗎?那害您的人,估計是想讓您走蘇大將軍的老路。”
梁國公捏住了拳頭:“蘇家血流成河,男丁死了個干凈,女眷也都死在流放路上,朝中知情大臣都被封了口不準說話,這樣的慘劇難道還想讓我梁國公府嘗一遍嗎!若讓我知曉那作惡多端的小兔崽子是誰,我扒了他的皮!”
“令郎將這件事傳信給我們,就是想讓國公爺能提前做個準備,我們不在京中的這段時間發生了不小的變化,您要早做準備才是。”
薛騁這話讓梁國公恢復了一些理智:“他們想要陷害微臣,無非是想用覃輪下手,我們雖知這藺如風并非真正的覃輪,但別人不清楚,若想跨過這滅頂之災,便要從藺如風的身上下手。”
“我若是猜的不錯,等不了幾天,藺如風便要在新兵營中鬧事了,而且鬧出的事只會大不會小,甚至是轟動整個京城的那種,才能將梁國公您徹底的拉進去。”
“不然微臣現在就去宰了藺如風,沒了他做導火線,那幫人可消停了吧!”
薛騁淡淡的搖了搖頭:“沒有藺如風,還會有張如風白如風,他們既然已經開始害你,便不會輕易收手。”
梁國公只覺懊惱,往日里殺伐果斷的他,今日卻仿佛被束縛住了手腳。薛騁說:“這段時日,您只需要盯死藺如風,容我回去替您找找證據,可證明您的清白。只是想證明藺如風并非覃輪是有難度的,畢竟京中已經傳開了,就等著藺如風鬧事做實國公爺身上的罪,如果藺如風這會兒死了,有心之人也會用此事大做文章。”
“三皇子,那您說微臣該怎么辦?什么以靜制動,微臣等不及了!”
梁國公實在掛念家里的三個孩子,還有裴家幾代的臉面名聲。薛騁思考了許久:“現在看來,此事暫時無法可解,畢竟藺如風在新兵營張揚了這段日子,沒人不知他的存在,他的功夫也不弱,想無聲無息的將他除去并不容易,旁人多少會注意的。倒不如借由他的存在,謀劃另一件事,讓他成為我們的棋子。”
此時的藺如風,正坐在窗前,用一塊帕子輕輕的擦拭著自己手里的刀。窗外的月亮很圓,快中秋了,不由讓他又想起了覃輪。他的哥哥雖然干了許多見不得人的勾當,但自小對他便很好,只可惜為別人辦事丟了性命。查到他哥哥并且監斬的,就是蘇冶!蘇冶死時,他連著慶祝了好幾日,可他沒想到的是,自己也走了哥哥的老路,被人所玩弄在股掌之間,只能為了別人做事。這樣也好,那些人對不住他的哥哥,他也沒必要留著他們的性命!天剛剛亮起,薛騁跨上了馬背,回到了京城,趁著無人注意,翻進了裴十柒的院子。從裴十柒的口中,他才知道還有這么個組織的存在,而且藏在梁國公房中的假證也均被發現,算是把裴家從鬼門關拽回了一步。“若是那葛叔的人會在夜里進到霽月居來,你何不將他扣下來?”
裴十柒淡淡一笑:“你能想到的事,我也想到了,只是昨晚他人沒來,不知哪一天會來。”
薛騁與她將了覃輪和藺如風的事,這勾起了裴十柒的記憶。從前她父親查到了覃輪的蛛絲馬跡,暗中報給建陽帝,這才將覃輪抓捕歸案,后來還做了監斬官,眼睜睜的看著覃輪被斬首。覃輪死后沒幾天,就有一個人對她下手,差一點被他得了手。裴十柒沒看見那人的正臉,但她看見了那雙眼睛,與覃輪很像。或許那人就是藺如風,他早就想報復蘇家了,為他的哥哥報仇。“藺如風想害蘇家有跡可循,但他為何要害我們國公府?他哥哥被處死時,我父親人都不在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