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中文網 > 鳳歸京 > 第46章 小院

薛騁早就想到了這一點。之前他沒想透徹,但從京郊回到京城的這一路上,他一直在思考此事,也想通了其中的一些關竅。“憑他藺如風的能耐,只能靠暗殺復仇,但他有功夫,蘇家人上下也都是有功夫的,他想得手并不容易,所以蘇家在覃輪被斬首沒多久就出了事,我猜當時是有人和藺如風達成了什么,替他報了蘇家的仇,接著收納藺如風,讓他為自己所用。”
薛騁的話讓裴十柒反應過來,忍不住攥緊了拳頭。她原以為自己的敵人是瑞王和馬皇后等人,沒想到現在又殺出來了一個藺如風!“我現在有些不知該怎么做了。”
裴十柒有些懊惱:“就算知道了藺如風并非覃輪,卻也無法證明,明知藺如風會是裴家禍事的開端,卻無能為力,只抓住了家里的兩個內賊,卻也是無濟于事。”
說著,她用手蓋住臉,低下身去不再說話。明明身在其中體驗了一遍蘇家的悲劇,可再來一遍她依舊是無力抗衡,這憑什么!“想為蘇家翻案不易,但想護住裴家卻還有辦法。”
薛騁打起精神說:“現在主要的是,先找到那個葛叔,這幾夜我會守在霽月居,他若是來了必不會叫他跑了。”
夜里,裴十柒輕輕推開窗子,院中一片寂靜,無人到樹上系什么香囊,也沒看見薛騁在哪里守著。在裴十柒看不到的地方,薛騁躺在一棵樹上,眼神盯著那棵樹的方向。就這么守了一夜,別說是可疑的人,就連個鬼影都不曾看見。京中的流言依舊越鬧越兇,早早的傳到了建陽帝的耳朵里。皇城之中,建陽帝氣的一把將手里的折子砸在了地上:“京外風言風語傳的這么兇,此事真假還不知,京兆府是做什么的?順天府是做什么的!”
馬皇后在一旁勸道:“梁國公人還在軍營里,當事人不在,從何查起啊?陛下您息怒,此事若是真的,那梁國公就是欺君的大罪,陛下該怎么判就怎么判,此事若是假的,那說明梁國公依舊是對陛下忠心耿耿,陛下又何必生氣?”
建陽帝看了一眼馬皇后,最終嘆了口氣,說道:“若單單只是一個覃輪也就罷了,就怕他和蘇冶那罪臣有什么不被人發現的牽扯!”
馬皇后故作驚訝的用帕子掩了一下口:“不會吧?誰能無端做這樣的揣測!”
“說的不就是嗎,無緣無故的,而且過去了這么久,誰能把他們無端聯系到一塊兒?只怕真有什么事,是朕所不知的。”
看著建陽帝似乎真的懷疑,馬皇后輕輕勾起嘴角,嘴上卻是一副體貼:“等梁國公回京,一切就真相大白了,陛下可別因為此事著急上火,臣妾明日讓太醫院給陛下配一副降火的湯藥,您可要注意龍體。”
建陽帝對馬皇后耐心不多,也懶得與她啰嗦,只膽大的嗯了一聲,便說:“朕還要去看瑜貴妃,就不留皇后了。”
馬皇后神情一僵,但依舊懂事的站起身來:“那臣妾告退。”
回到自己宮中,馬皇后氣呼呼的坐了下來,跟宮婢說道:“備筆墨,本宮要寫信。”
當晚,一封書信被送到了馬家,馬賦祥將信打開,看見了里頭的內容。建陽帝對此事懷疑頗深,他們可以有所行動了。馬賦祥見馬皇后這樣確認,自己也就放開手腳,當即給手下去了命令,要他們通知梁國公府的人做好準備,并且給她們編造了一通說辭。這天晚上薛騁依舊平躺在枝繁葉茂的樹上,不細看壓根沒人會瞧見樹上躲了個人,秋風颯颯作響,似乎是在訴說著這個夜晚注定不平凡。裴十柒躺在床榻,連呼吸都放輕了許多,就怕外頭有什么動靜她聽不到。在她漸漸就要睡著時,忽然隱約聽見外頭有腳步落地的悶響,這讓裴十柒瞬間睜開了眼睛,掀開被子小心翼翼的下了地。窗子早就被留了一條小縫,正對著那棵樹,此時那棵樹被風吹的枝條搖晃,一道黑影悄悄走近,手里還拿了什么東西。想必這就是銀燭所說的那個人!裴十柒回身拿上長劍,破窗而出直奔那黑衣人,黑衣人也很快反應過來,從袖中不知甩了什么,但都被裴十柒所避開。見黑衣人要跑,裴十柒兩步邁到他的面前,一劍鞘打在他的腿窩處,又伸手去抓他的肩膀。然而這黑衣人的功夫也很不錯,腿只是軟了一下,很快便站直了身子,回身只差一點就踹到裴十柒身上。在裴十柒因為躲他的攻擊而停在原地的空檔,黑衣人從袖中掏出一把刀來,刀刃鋒利在月光之下閃耀著寒光,捅上刺下速度極快,令裴十柒連連躲避,心中暗想如何能夠破解他的招數。他的功夫又快又狠,下刀時手上似乎攪著風,若不是裴十柒躲的快,恐怕她都要被刺成一個篩子了。可一直躲避顯然無效,裴十柒的余光告訴她,身后有一只小杌子,是畫屏白日里用來坐著的。她故意被小杌子絆倒,整個身體向后仰去,這讓黑衣人一刀撲了個空,肚子被裴十柒狠踹一腳,整個人在地上滾了一圈,手中的刀落了地。裴十柒企圖將他的刀踢遠,誰知黑衣人一骨碌爬起身來,刀劍相撞的聲音在這個夜里顯得格外刺耳。一直躲在屋內的銀燭也聽到了外面的響動,猶豫再三后,銀燭一咬牙,拿起手邊的一個小杌子沖出門去,一杌子砸在了黑衣人的后腦勺上。黑衣人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他能與裴十柒這樣的高手打個有來有回,卻沒躲過身后的暗算。不過畢竟是練家子,他只是揉了揉后腦勺,轉頭看見來人是銀燭,語氣惡狠狠的質問:“竟然是你!你敢傷我,難道不怕被懲罰嗎!”
“我不怕!我早就受夠被你們這幫畜生所擺布了!”
銀燭手里沒有武器,但依舊擺出了迎戰的架勢。黑衣人直奔銀燭而去,裴十柒擔心她有危險,沖過去一劍劃傷了黑衣人的背,輕輕一個轉身來到了黑衣人的側面,刀尖直捅他的側腰。受了傷的黑衣人咬緊牙關,直接一個暗器甩出去,裴十柒因為距離太近無法躲避。關鍵時刻,薛騁從天而降,一刀將暗器打開,暗器落地發出一聲脆響。接著薛騁抬手一刀,劃在黑衣人的前胸,又一腳將人踹倒在地,裴十柒見薛騁過來便放了心,轉頭對銀燭說:“去拿繩子。”
人被捆住后,薛騁提著人,將他關進了柴房中,銀燭點了一支蠟燭守在一邊,裴十柒與薛騁一人坐了一把椅子。“我不愿問你的身份,我只問你葛叔這個人是誰,你們平日在哪見面。”
裴十柒說話時,燭火因微風而輕輕閃動,將他們映在墻上的影子拉長揉短,變幻莫測。黑衣人此時已經被扯下了蒙面的黑布,眼底一道疤說明他往日里干的就是刀尖上舔血的活計,肯定比金環等人要難對付的多。“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
黑衣人轉過頭,不看裴十柒。薛騁拿出了那個荷包:“這里頭寫著做好準備,梁國公將要回京,意思是你家主子要對梁國公下手了對嗎。”
裴十柒說:“他們原定在半月后動手,如今父親要提前回來,他們估計也要提前行動了。”
黑衣人冷笑道:“你們察覺到這些也沒有用,因為你們根本不知主子要怎么做!”
看他這樣自信,薛騁直接拆穿道:“是要通過藏身于新兵營中的藺如風吧?”
短短的一句話,讓黑衣人直接愣在當場,這一刻他手腳發軟,不知眼前的人究竟都做了什么,為何清楚一切!“胡言亂語,藺如風是誰,這個名字我沒聽過。”
“你聽沒聽過無所謂,我只想在你身上知道的是兩件事,第一那個葛叔藏身何處,第二你的主子是誰。”
黑衣人閉口不答,眼神充滿憤怒。“你不答也沒關系。”
薛騁十分自信的說:“巡視新兵的事原本并非梁國公來做,皇帝卻突然將這個任務給了梁國公,就說明宮中有人引導,才讓皇帝變了想法。在梁國公出京的前一天,皇后的兄長馬國舅曾經進了宮,我若是猜的不錯,梁國公去巡視新兵的事就是國舅馬賦祥引導的,所以你背后的主子,就是皇后或者馬賦祥,我說的可對?”
雖然知道這位是三皇子,但黑衣人哪里知道他清楚這么多事?最開始他還能擺出一副寧死不屈的樣子,可現在他卻慌了神,后脊冒出一陣的密汗。見他還不開口,裴十柒又說:“那個名為葛叔的人,想必也是為馬國舅做事,就算不通過你,我們也能查出他的線索來,你若是實話實說,我們會放你一條生路。”
“放屁。”
黑衣人扭過頭:“我不明白你們在說什么。”
裴十柒看向銀燭,銀燭拿起黑衣人隨身帶著的那把刀,走近了那個黑衣人。黑衣人有兩分緊張,抬起頭說:“你要做什么!”
“這些年,一直是你在同我暗中聯絡,我沒見過其他什么人,但每次向你詢問我女兒的事,你都隨口敷衍,我只想問你一句,葛叔在哪,孩子又在哪,她是死是活!”
黑衣人冷哼一聲,對銀燭充滿了不屑,還用言語羞辱道:“一個不知與哪個野男人生的孩子,也值得你這么掛念?”
銀燭手控制不住的發抖,一刀扎進了黑衣人的大腿,疼的黑衣人怒吼一聲,銀燭擔心他驚擾了霽月居中的其他人,一巴掌打在他的臉上,讓他將他的痛呼生生的憋了回去。“我再問你一遍,我的女兒在哪里!葛叔答應過要好好待她,我要見她!”
“我也再說一遍,你那好做是寶貝的女兒,我們一抓一大把,哪里會有人好好待她?”
黑衣人狂傲的笑著:“我可以告訴你,孩子已經死了。”
“不可能!”
銀燭聽聞此事,如同瘋了一般,提著黑衣人的衣領瞪著眼睛說:“他答應我了,會照顧好她的!”
黑衣人看她如瘋魔了一般,忍不住嘲笑道:“一個青樓出身的賤人,生下的小雜種死了活該,你哪有臉詢問?”
銀燭再忍不了,又是一刀扎在了他腿上的傷口:“是你們逼著我去了青樓!我年僅六歲被你們捉住,在那個小院子里住了六年,進了青樓后每日我都生不如死,好不容易有個女兒做念想,你們怎么敢殺她!”
黑衣人此刻已經被疼的喘粗氣了,但他現在想的是激怒銀燭,讓銀燭給他個痛快。所以黑衣人忍著疼繼續說:“你不知道孩子她爹是誰吧?我告訴你,葛叔知道!孩子他爹是瑞王的一個手下,他知道自己有了孩子,卻連瞧你們母女一眼都不曾,你個賤人還以為自己肚子里揣了什么大寶貝,我呸!”
眼看著銀燭被氣紅了眼眶,裴十柒在她身后說道:“現在當務之急是找到葛叔,你的孩子或許沒死,你自己也知道,他們這個組織就是需要源源不斷又好操控的女孩。”
這話讓銀燭恢復了一些理智,她喘了兩口氣,問道:“葛叔現在,可還是在那個小院?”
其他問題黑衣人都會有所表達,要么是默不作聲,要么是出言嘲諷,只是這一次,他的瞳孔微縮,似乎有些逃避,側過頭去沒有說話。薛騁看出了問題,對銀燭發問道:“你還記得那個小院在哪嗎?”
“我當然記得!”
銀燭咬著牙說:“我在那個小院被折磨了六年,看著比我大比我小的姐妹死的死傷的傷,送進了府邸受盡折磨,我哪里會忘!”
“既如此,他的存在也就沒什么用處了,給你個發泄的機會,殺了他。”
眼看著銀燭要舉起刀,黑衣人有些怕了,急忙說:“葛叔不在那個小院,小院已經被拆了,早在兩年前便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