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中文網 > 鳳歸京 > 第57章 軟劍

薛騁回到京內,讓丁釗在夜里扔了一團東西到霽月居,砸中了流螢。流螢撿起那個紙團回頭去看,正與丁釗四目相對。“你是故意砸我的嗎?”
流螢質問道。丁釗撓著頭笑:“好姐姐,這么一團東西,若是不砸在您身上,落在地上連個聲響都沒有,怕是會被別人撿了去,您可別怪我。”
“油嘴滑舌。”
流螢翻了個白眼往屋里走:“等著。”
丁釗不明所以,蹲在墻頭看流螢消失在了房間門口,進屋去回裴十柒。約莫幾句話的工夫,流螢便拿了個湯婆子,外帶一紙包的點心放在了廊下,什么也沒說便進去了。這丁釗便明白了。如今白日雖暖和,但早晚卻冷的厲害,湯婆子的用處這不就顯現出來了?至于那紙包的點心,是給他吃還是給他主子吃,由著他們商量。果然,拿回去后,薛騁頭都沒抬:“是你跑去的,這東西自然是給你吃的。”
丁釗心里大喜,嘴上卻不敢說:“殿下,要不您也用幾塊吧。”
“不用,你都吃了吧。”
薛騁云淡風輕道:“你做的差事,我吃了點心,你豈不是白跑一趟。”
聽薛騁這么說,丁釗也放心下來,拆開了那油紙外頭捆著的繩子。奶皮酥口感香滑細密,唇齒生香,久久未散。紅薯桂花糕甘甜醇香,沁人心脾,口感軟糯,被制成了精致的花瓣型。丁釗吃著心里頭高興,好像那像那點心里的蜜潤進了心里。看他吃的香,薛騁抬起頭來,沒好氣兒的說:“再吧唧嘴就出去吃。”
丁釗一聽,當即抱起了剩下的點心,嘴里嘟囔著:“饞了就直說。”
嘴上雖這么說,腿上動作卻不由加快,三兩步竄出了房間。霽月居中,裴十柒打開了那張紙條,上頭寫著一個茶樓的名字,還有一塊茶牌的名字。薛騁在信上寫著,讓她去茶樓聽消息,他已經被人懷疑,怕是會被跟蹤,再去茶樓不方便,這些日子只能守在家里不出門。她雖然也被盯著,但那些人猜不到她去茶樓的真實目的,也不會對這一點多多注意。將信燒掉后,裴十柒回到了床榻上,與流螢簡單商議一番,主仆二人明日一起出門,一個去茶樓,一個則去銀杏巷附近。此時的馬賦祥還不知薛騁背后的算計,他不遺余力的抹黑著梁國公,甚至攛掇瑞王和寧壽長公主幫助他。這果然引起了建陽帝的不滿和懷疑,不過他卻說:“后天便是中秋了,這兩日朕不想再生事端,朕已經下旨讓裴晟速速返京,剩下的事中秋之后再說吧。”
正在與建陽帝說話的瑞王聽見這些只覺心中不安。當初蘇冶被治罪,那是因為蘇冶犯了罪無可恕的謀逆大罪,建陽帝壓根不聽解釋,也不給蘇冶任何機會。但這次,只是‘疑似’和罪臣交往過密,卻沒有半個證據,唯一的證據藺如風也被梁國公殺了,馬賦祥不能完美收場,雖也不算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但也確實是賠了藺如風又差點折了自己。瑞王說道:“皇兄說的對,裴晟為臣這些年,也的確沒犯過什么錯處,就連蘇冶那罪臣被處死時,他作為昔日好友,都不曾替蘇冶申辯半個字。”
建陽帝最忌諱的便是蘇冶,聽瑞王這么說,建陽帝眉頭頓時皺了起來。他冷哼了一聲:“哪里是沒申辯過?當時長公主勸朕小心裴晟,擔心裴晟萬一與蘇冶沆瀣一氣,會用手上的兵權對付朕,因此朕故意提早遣了裴晟出京,等他回來蘇冶早就死透了,他便是想說些什么又有何用?不過方才你那么一說,倒是叫朕想到,若是當時朕沒把他遣出京去,他是否會為了蘇冶鋌而走險?”
瑞王知道時機到了,趁熱打鐵道:“皇兄所擔心的,正與臣弟所擔心的想通。裴晟此人看著忠誠老實,實則只是沒有一個機會罷了,若是給他一個機會,難保他不會成為下一個蘇冶。”
“他敢!”
建陽帝不悅道:“就是朕借他兩個膽子,他也休想對朕的皇位起心思!等裴晟回京了,讓大理寺的人準備著,好生調查一下覃輪的案子,看看他是否真的與蘇冶那罪臣有關。”
“是,臣弟明白。”
“另外,裴晟的那兩個兒子要盯住了,可別像蘇冶的大兒子那樣,帶著朕的千軍萬馬做了敵國的駙馬爺!”
走出皇宮時,晚風剛好吹在瑞王的臉上,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他的身子虛的厲害,經不起風吹雨淋,連忙麻溜的鉆進了馬車。茶樓之中,裴十柒等了一小天,終于在傍晚時分,看見了一個挎著籃子的婦人進了茶樓。她將視線從窗口收回,看向樓梯處,只見那婦人遞給柜臺的小二一塊木牌,小二微微一哈腰,胳膊一伸迎那婦人往樓上走。等婦人到了樓上,裴十柒已經倒了一盞熱茶迎接,婦人坐到桌前輕聲問:“有人安排你來對嗎?”
裴十柒微微弓著身子,壓低聲音道:“三皇子。”
“那就是了,麻煩幫我告知三皇子,就說我兄長已經同意,兄長不日便要進京,隨身攜帶著可證明身份的符牌,請三皇子放心。另外兄長已經提前安排了住處,就在盛華樓左側的巷子之中,三皇子有任何事都可以去找他。”
“這些事我都會轉告三皇子的,天快黑了,您注意安全。”
裴十柒看出這是個已經有些年歲的婦人了,雖不算是老者,但她的身子很顯然受過重創,年紀為到但身子已經又虛又老,還有很多暗傷相伴,這些年她過的很不好。婦人先行一步走出茶樓,消失在了行人忙碌的身影中,裴十柒將剩下的茶水澆在了香爐之中,起身也離開了茶樓。然而就在她走出茶樓的一瞬間,一種被跟蹤的感覺在心頭升騰起,不安感促使她加快了腳步,一頭扎進了人最多最熱鬧的主街。可即便是這樣,當她微微側頭時,還是看見了兩個男子跟在她的身后,看見她轉過頭去,一個裝作看東西摸著旁邊鋪子掛著的穗子,另一個則低著頭繼續向她走來。現在這種情況,一旦落單便會出事,裴十柒深思熟慮后,在一家賣湯餅的鋪子停下了腳步,要了一份湯羹和兩張薄餅。隨著時間一點點過去,夜色已濃,街上的人少了許多,裴十柒側頭看去,二人依舊在她身后游蕩。心亂如麻的裴十柒,看向了一旁巡邏的隊伍,起身跟在巡邏的官兵身后,想著這樣那兩個人便不會貿然出手。只是剛走沒一會兒,馬潤慈忽然出現在街上,和巡邏的隊伍說了些什么,那些官兵轉進了一條巷子,馬潤慈也消失在了街上。裴十柒深知自己這是被馬家人算計了,走投無路之下,只能加快步伐,快步炮回梁國公府。梁國公府所在的地方路人不多,因此越是靠近就越是危險,她能明確的聽見后頭有些凌亂了腳步聲。還差兩個轉角就能到達梁國公府時,一枚暗器忽然從后頭飛來,裴十柒一個閃身躲開,看著暗器被釘在樹上,暗中慶幸自己這一次躲避及時。“你們是什么人?”
裴十柒深吸了一口氣說:“我是什么身份,想必你們也知道,不想惹怒我們梁國公府,就不要來招惹我。”
其中一男子說道:“就是因為知道你的身份,我們才要來抓你的!”
說罷,那男子從袖中抽出一把軟劍,軟劍似蛇,迅疾的刺向裴十柒。裴十柒退無可退,掏出靴筒的匕首抵擋軟劍,但沒想到這軟劍異常的靈活,碰到匕首后持劍的手微微一頓,劍尖就仿佛被賦予了生命,轉了個彎挑破了裴十柒的衣袖。胳膊被劃傷,裴十柒明白這二人都是武藝高強之人,并且隨身帶著的武器十分精巧兇狠,她對付一個已經是吃力了,偏偏又是兩人圍擊,可以平安逃走的希望十分渺茫。看來馬家人為了陷害梁國公的計劃可以平穩實施,已經兵行險招想到用綁架她來成事了,果然如裴昭肆所想,將主意打在了她的身上。短暫的思索后,裴十柒捂著受傷的胳膊,三兩步竄上了旁邊的一棵樹,借著月色又跳到了另一棵樹上,踩著墻頭跳了下去。這墻高的很,裴十柒落地后腳底明顯疼了一瞬,但她不敢耽擱,畢竟這是誰家的院子她也不清楚,只能一路逃一路躲。后頭的兩人緊追不舍,不過很快認出這院子里住的不過是一對老者,沒有與他們抵抗的能力,干脆又扔出一枚暗器。裴十柒受傷的胳膊揮動匕首打落那枚暗器,另一人腳步極快,側身踩著墻借力,一腳踹在裴十柒身上,將她踹倒在地上。手持軟劍的人緊隨其后,劍尖就要戳在裴十柒臉上,裴十柒一刀劃傷了旁邊人的腿,忍著疼迅速爬起身來,手抓住那軟劍,用軟劍抹了那男子的脖子。同伴的喪命讓手持軟劍的人驚愕又憤怒,他一聲怒吼:“你這個賤人,我要了你的命!”
裴十柒轉頭便逃,來到了這院子的大門口,正瞧見這戶院子的主人下馬車,裴十柒兩步竄上馬車,一聲駕便讓馬兒狂奔起來。男子則搶了一匹馬,跟在裴十柒的身后,馬車行走起來不方便,而且轉彎也不靈活,直接轉回梁國公府實在不易,會有危險。幾番思索下,裴十柒打定主意,將馬車趕去了銀杏巷子。男子不知她為何突然去了這么個地方,但依舊騎馬追在后頭,直到馬車駛進巷子無法轉頭,男子冷笑著下了馬走近:“逃啊,繼續逃啊!看看是你的腿跑的快,還是老子的劍追的快!”
裴十柒才不理會他,踩著馬車的車蓋翻進了院中。男子還當她只是為了逃跑慌不擇路,也緊隨其后落在院內。此刻的院子十分安靜,金葉等人都聽從裴十柒的話,平日里就安安靜靜的在此生活,仿佛這兒沒住著她們這么一幫人。然而今日裴十柒的到來,卻打破了這份安靜。走在廊下的金葉看見裴十柒正想問話,眼神卻被她胳膊上的血跡吸引了,緊接著看見了追她而入的男子,高聲道:“姐妹們,抄家伙,保護姑娘!”
霎時間,七個女孩皆手持武器,從各個房間沖了出來,將那男子圍在中間。男子懵了,他沒想到這小院子竟然臥虎藏龍,不過很快他就笑了,因為他從未將女子放在眼里,更何況這里頭的女子,有的甚至還不到十歲,就算是身上帶著功夫,又能是什么厲害角色?可惜他低估了這群人,金葉打頭陣,隨手撿起放置在廊下的一塊板磚,后頭的女子從院子的木框下抽出兩把長刀,連最小的那個小姑娘,都舉起了靠在墻邊的鐵鍬。“一群賤人,今兒爺就讓你們知道知道,什么人你們惹不起!”
說著,男子舉起軟劍向女子們沖來,板磚向他砸了過來,他為了躲避板磚而側向左面,卻被等候在那兒的女子一簸箕打在頭上。簸箕里頭都是灰土,讓他有些睜不開眼睛,剩余的女子一擁而上,鐵鍬不要命的往他的頭上招呼,那一手拎著一把長刀的女子更是將長刀當做是剪刀,叉在男子的脖子兩側。等到簸箕被拿下去,男子已經頭暈眼花,額角往下冒著血,看著肩頭的兩把刀,氣勢弱了許多。裴十柒被金葉扶著走來,冷聲質問道:“是誰派你來的?來抓我是要達成什么目的?”
男子面容硬氣道:“你算個什么,想從我嘴里撬出話來,下輩子吧!”
看他這樣不服氣,裴十柒也不愿與他啰嗦,淡淡道:“瑞王手下武藝高強的要么死了,要么還在暗處,他輕易不敢啟用。倒是馬賦祥的手下,說是高手如云并不過分。”
她的話基本算是拆穿了男子,只見那男子頭側了過去,不再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