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中文網 > 鳳歸京 > 第60章 審問

臨近中秋,梁國公收到了圣旨,讓他速速返京。雖然心里已經有了準備,但他還是忍不住有些緊張。不為別的,當年蘇家那樣的樹大根深,蘇冶和他的兒子一身軍功,保家衛國多年,不也是頃刻間便被屠殺殆盡?他怕的是自己一個失誤,結結實實的踩進人家的圈套里,害了自己的兒女,丟了裴家的顏面。騎著馬抵達城門,遠遠的便能看見馬賦祥騎著一匹棗紅色的馬,正在望著他。“梁國公請留步。”
馬賦祥出聲道:“陛下有旨,梁國公裴晟回京時不可騎馬,不可回家,也不準進宮,轉去大理寺調查以前的一樁舊案。”
梁國公說道:“我和案子并無關系,我想來是提刀上戰場,難道所謂的案子是嫌我殺敵軍殺的太多了?”
看梁國公態度狂妄,馬賦祥心頭冷笑,面上卻裝出一副生氣的樣子:“大膽!陛下的意思,你敢違抗不成?”
“我自然不敢違抗。”
梁國公爽快的下了馬,看向馬賦祥身后,只見大理寺和順天府的人已經來了,便走到馬賦祥身旁,聲音不輕不重的說:“我在朝堂上的年頭也沒比你淺多少,當年我一刀一槍拼出的軍功,旁人說我是靠祖上榮耀,但你深知那并不是。”
馬賦祥沒看梁國公,而是勒著韁繩看著正前方:“在朝堂上能立住腳的,有幾個是純靠軍功?”
梁國公冷笑一聲:“我與你不同,靠著親妹妹坐上了皇后的位置,才拿了個國舅的名頭,實則差事辦不好幾件,心思都用在了鏟除異黨上,所謂名不正則言不順,你因為慌張所以走錯了步子,我也不覺得奇怪。”
“你!”
抓著韁繩的手猛地用力,暴露出了馬賦祥的心里,他看向梁國公說:“用不著你在此輕狂,陛下既然有心讓人調查你,你真當自己什么把柄也沒有?只要撕開一點口子,我們就會瘋狂的往口子里頭鉆,你就等著被拉下水吧!”
梁國公態度不變,仿佛是沒有聽清楚一樣,大搖大擺的走進了城門。順天府的府尹齊通和大理寺的人對視一眼,接著齊齊的看向了走在正前方的梁國公,心里不知都在想些什么。大理寺自然是瑞王手下的人,他們也以為齊通是寧壽長公主手下的人,算是自己人。可齊通恨透了寧壽長公主殺他兒子,如今在明知梁國公是被這伙人算計的情況下,他的心情十分復雜,不知是該救梁國公,還是袖手旁觀。畢竟那下棋的棋盤實在不小,他也只是里頭小小的一顆棋子,哪里能掀起什么大風浪來?梁國公被傳喚到大理寺接受調查的事很快傳到了梁國公府,裴昭肆面色陰沉,看向了弟弟妹妹:“皇帝這樣安排,你們可知是何意思?”
裴昭行說道:“這是生氣了吧?想著臨近中秋,趕快把事情查明。”
裴十柒卻說:“案子是陳年舊案,又牽扯了已經被處死的人,哪里是兩日便能查清楚的?皇帝如此作為,是不想讓父親回來與我們說些什么,怕我們對了口供。”
“三妹妹說的不錯,皇帝的想法也簡單的很,提審完父親,下一步怕是就要提醒我們兄妹三人了。”
這話仿佛一道帶著冰的匕首,輕輕一揮便割開了空氣,讓幾人的四周都憑空涼了下來。“若是提審我們,會不會用刑?”
裴昭行說:“三妹妹是女子,身子又嬌弱,我可否能代她用刑?”
“我想不會用刑,畢竟用刑就等同于嚴刑逼供,父親好歹是有頭有臉的一品公爵,事情沒查清楚便落下一身傷,恐會引起百姓的議論。只是外頭看著無傷,他們是否會在內里動手腳,這就不好說了。”
裴昭肆說起這話,實在擔心的很。父親常年在外,落下了一身的傷,新傷舊傷滾到一塊兒,不知進了這一趟大理寺會如何。不過現在的重點不是擔心梁國公在大理寺怎么樣,而是三人應該趕快定下自己能說的話,和不能說的話。“我猜提審我們問的問題無非就是那幾樣,比如知不知道父親和覃輪有過往來,或者是和蘇大將軍有往來,他們都被馬賦祥收買,問的問題只會更加刁鉆,但我們只要裝作什么都不知道便好,適當的時候可以賣慘,我已經準備好哭了。”
裴十柒苦中作樂道。裴昭行氣的一拳錘在桌上:“真是憋屈!父親這些年為朝廷做的事還少嗎?當初若無我父親和蘇大將軍帶兵打退敵軍,這京都早就破城了!結果他們卻過河拆橋,真是令人寒心!”
“令人寒心的事,哪里只這一樁?”
裴昭肆嘆了口氣:“別提這些了,若被提審,這種話絕對不要說,父親不會露馬腳,我們也決不能在言辭上被人抓住把柄。”
此刻的大理寺中,齊通坐在堂內,詢問道:“陛下下旨命我與大理寺卿一同審理此案,為何不讓我進去?”
“回齊府尹的話,陛下命我們大理寺卿全權調查,雖也讓您能從旁協助,但終究也只是協助,幫著調查一些從前的事,審問犯人這樣的小事,由我們大理寺卿親自來就好。”
齊通被氣的心頭一堵:“本府尹好歹也被稱一句父母官,辦案多年也是有經驗的,這種時候怎能不叫我進去?”
說話的工夫,大理寺卿袁棟走了出來,客氣的同齊通笑道:“難怪齊大人方才這樣氣惱,若此事擱在我的身上,我也是受不了的。”
齊通沒好氣兒的瞪了袁棟一眼:“袁大人別在這兒說風涼話,陛下既命我從旁協助,我自然要多多幫忙才是,但現在你都不讓我進去,我想幫你都不知從何幫起,難道在給陛下的案陳中只寫你袁大人一人的名字?”
袁棟擺手道:“齊大人慣會說笑,既然陛下欽定你我二人調查此事,我自然不會只寫自己的名字,齊大人的功勞我也會添上。”
“我倒不是在意那功勞,只是這口氣我咽不下去,我來都來了,憑什么不準我進?”
這話讓袁棟露出了為難的樣子,抬頭說:“不是我不讓,而是陛下有旨,說裴晟此人在京中多年,人脈四通八達,怕一個不小心走漏了什么風聲,會有知情者被鏟除,這才命我不準旁人過問此案。”
“若真是如此,陛下何苦讓我來幫你!”
齊通氣的眉間皺成了一個川字,手都在發抖。他哪里看不出來,這是寧壽長公主對他不信任了,怕他在關鍵時候壞了事,因此才讓人如此對待他。怕是寧壽長公主也沒想到,建陽帝會讓他跟隨大理寺一起監督協理,所以她能出此下策也不奇怪。“我這也是奉旨辦事,還請齊大人寬宏大量。”
“行,在你這兒說不通,我進宮去總成吧?”
齊通作勢便要往外頭走。袁棟被嚇了一跳,連忙回身將齊通攔住:“陛下的意思,齊大人再去問一嘴,那不是不信任陛下,也不信任我嗎?這會兒陛下被梁國公氣的正在火頭上,齊大人想觸怒龍顏我不管,可別連累了我,讓陛下以為我連傳話的能耐都沒有!”
他這一句一句的,齊通再沒了話說,只冷哼一聲,甩袖離開。原本打算借由三皇子的力量殺了寧壽長公主報仇,可眼下看來,給兒子齊胤海報仇遙遙無期,現在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不叫寧壽長公主那樣如意!離開大理寺后,齊通坐著馬車往自己府上去,卻被人半路攔住。齊通問:“外頭是何人?”
一張紙從窗子被送進來,窗簾遮住了來人的樣貌,齊通只能看見此人的半只手。接過紙張后,寫這東西的人和齊通心里的答案不謀而合,果然是薛騁。看完這東西,齊通眼神發狠,將這紙囫圇著塞進嘴里吞了下去,吩咐車夫:“快些走,別在此逗留。”
寧壽長公主殺了他唯一的骨肉,那就不能怪他反咬寧壽長公主一口。牢房之中,梁國公坐在椅子上,身邊都是用刑的玩意兒,但他半點也不怕。“大理寺不比刑部和順天府,審理的一般都是位高權重之人,輕易不會用刑,這點梁國公可以放心。但前提是要實話實說,否則這些刑罰,您多少也是要挨一些的。”
袁棟坐在梁國公的對面說。梁國公環視一圈周圍的環境,語氣毫無波瀾:“這些年我身上的傷也不少,刀傷火傷是什么滋味,袁大人一屆文官,想必沒有我這個武官了解。”
他的話讓袁棟的眼皮輕輕一抖,神色變得有些不耐煩:“既然都知道,我與不同梁國公你拐彎抹角了,你與覃輪是什么關系?你們二人狼狽為奸,究竟所為何事!”
梁國公聞言大受震撼,不解道:“覃輪?就是幾年前殘殺幾十人的覃輪?我能與他有什么關系,說我們狼狽為奸又是什么話!袁棟我告訴你,是陛下有命我才來你的大理寺,但即便如此你這盆臟水也休想往我身上潑!”
“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袁棟一手拍在桌子上:“你看管的新兵營有人舉報,說看見了早就死透了的覃輪,難不成是鬧鬼了?”
對比,梁國公只說:“簡直是荒謬!我是看管新兵營不假,但新兵們的報名卻不是我負責,當時我遠在邊關,此事同我又有什么干系!”
“這便是梁國公你的高明之處,就像是覃輪被處決的那天,你在外頭剿匪,哪怕覃輪假死失敗,你也能從這件事里逃脫。”
“簡直是胡說八道,剿匪的事乃陛下的安排,這次去邊關也是奉了陛下的命,我看你就是無憑無據,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若是梁國公還不交代的話,就恕我把這些東西用在你的身上!對了,忘記告訴梁國公了,我已經派人去傳你的兒女過來,詢問他們這些事情,你猜你那魯莽的二兒子和嬌弱的三女兒會說什么做什么?”
梁國公登時大怒,厲聲道:“你們既然誠心想要置我于死地,直接沖著我來就是,沖著不懂事的兒女去,你們不過是一幫小人罷了!”
袁棟笑了笑:“這不過是正常的查案流程,陛下已經同意,我奉旨辦事,梁國公氣什么?”
梁國公面色鐵青,劍眉緊蹙,心里不由開始擔心兒女們。與此同時,他也在想,背后操控這盤棋的人,究竟是不是馬賦祥。很快,他自己便否決了這一點,將人選放在了瑞王的身上。因為馬賦祥站的太靠前了,稍微留心探查,便可以將他揪出來。但瑞王不同,他與馬賦祥狼狽為奸多時,這些年干了一件接著一件的惡事,又有寧壽長公主做助力,他們就沒有輸的時候。悶頭吃肉默不作聲是瑞王一貫的作風,那些出頭的事都由別人來做。尤其現在馬賦祥手握部分兵權,瑞王把持著朝廷中的文官,二人幾乎要將建陽帝架空,寧壽長公主橫插一腳,眼前的困難想解開實在不容易。況且瑞王有了薛延做自己的腦袋,他的確靈光了許多,若是梁國公沒猜錯的話,今日的局很有可能就是薛延所設。再往深想想,梁國公也想不到了,畢竟自己手上沒有證據,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禱,此事能夠迎刃而解。裴十柒和裴昭肆、裴昭行三兄妹,乘著馬車來到了大理寺,被一人領著進了牢房。三人連說話的工夫都沒有,便被分開,一人坐在一間牢房,每人面前都坐了一個判官。裴十柒面前的人首先發問:“你父親從前和罪臣蘇冶關系可親近?”
“蘇冶?我父親說他是罪臣,在家中不許我們提他。”
“我問你他們二人關系如何。”
“這我不清楚,畢竟我父親在朝堂上的人緣我從未打聽過。只是家中沒人提起蘇冶,也沒有蘇冶的東西,所以我覺得關系應該不太好吧?”
裴十柒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