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中文網 > 鳳歸京 > 第61章 演戲

裴十柒故意模棱兩可的回答,還裝作緊張的反問道:“大人,我父親和罪臣又有什么關系?”
“你父親涉嫌和罪臣交情甚密,有一些不可告人的事。”
“那怎么可能!”
裴十柒激動道:“我父親不會那樣做的,是誰說的這話?無憑無據的,他怎么能血口噴人。”
對面的人臉色有些陰沉:“所以此案正在調查,傳你們來也只是想詢問一番。現在我要問你,是否知道覃輪?”
“當然知道,他殘殺了許多人,之前京城被他攪的老百姓天還沒黑便關門了,我聽父親提起過那畜生。”
“那你可知你父親與覃輪是什么關系?”
裴十柒有些生氣:“他們能有什么關系?甚至面都沒見過幾回!覃輪作惡多端,我父親最是剛正不阿,哪里能和一個罪犯有關聯?那種沒有真憑實據就靠憑空揣測的惡人才是你們最應該查的!”
“我只是案例詢問,你不要激動。”
“我怎么能不激動!”
裴十柒說著便站起身來:“外頭的風言風語我也是聽說過的,那種沒影的話除了用來栽贓人以外毫無用處,大理寺該做的是理清根源,將這種攛掇挑撥的話扼殺,而不是聽信了幾句讒言,便來調查忠心耿耿的朝臣。”
男子眉頭一皺,半吼道:“你休再那胡說八道!此案是陛下親自委派,我們才調查的,你難不成是在責怪陛下?”
裴十柒表現的委屈極了:“我哪里敢責怪陛下?但這件事明顯是有人陷害。”
“誰陷害你?你想為你父親證明清白,也要拿出能夠證明清白的證據才是!”
這套說辭,裴十柒早就聽過了。當年她蘇家被謠言中傷時,當時一同前來調查的袁棟和齊通也問過。這不由讓裴十柒感嘆世態炎涼,陷害人的不用提供什么真憑實據,僅憑幾句話便可將謠言二字化為刀子,而被陷害的人卻要用證據所證明自己的清白,何其可笑。“我明白了,原來你們大理寺,調查的并非是作亂之人,而是在這兒渾水摸魚,靠著好人被陷害才能維持你們的地位。”
裴十柒故意激怒著男子,果然見他站起身來,一步沖到裴十柒身側,拽起她的衣領將她拎起來老高。男子的身材高大,拎著瘦弱的裴十柒,像是拎了一只小雞崽子,裴十柒也不掙扎反抗,哪怕是雙腳離地失去了唯一的安全感,也在不停的激怒著他。“我猜猜,你們都是為誰做事的?是誰讓你們來陷害我父親?嗯?”
裴十柒大笑兩聲:“你們都知道,那冒充覃輪的人都已經死了,所以將我們兄妹傳喚來,威逼利誘嚇唬我們,想讓我們的言語有可乘之機被你們抓住,你們想從我們這拿到對你們有利的證詞,對不對?”
“你好大的膽子!”
男子徹底被激怒,一個用力將裴十柒甩了出去,淡薄的身子被重重的摔在墻上。裴十柒克制住了還手的沖動,任憑自己被摔的頭暈眼花,也依舊在說話。“我猜猜我父親是礙了誰的路呢?黨爭,同僚陷害,還是其他的什么,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為虎作倀沒有好下場,說不定你們這幫人,就會死在他們的前頭!”
男子氣壞了,拿起一旁火紅的烙鐵,逼近裴十柒,揪著她的頭發強迫她抬起頭來:“看你細皮嫩肉的,可是想嘗一嘗這玩意兒是什么滋味!我勸你最好按照我說的做,老老實實的簽字畫押,我不會叫你受皮肉之苦,否則你就等死吧!”
烙鐵的熱氣逼近,裴十柒心里當然害怕,但她還是強撐著自己的憤怒,吼道:“想讓我幫你們害人,做夢!有能耐你就殺了我,到了陰曹地府我告訴閻王爺你們的行徑,讓他把你們都抓下來,扔進十八層地獄受苦去吧!”
男子氣壞了,卻也不敢真的用烙鐵,這樣會被言官冠上一個嚴刑逼供才得證供的罪名。所以他思來想去,一巴掌打在裴十柒的臉上,又重新揪起她的頭發,臉逼近她說道:“我勸你自己想清楚!究竟是皮肉之苦舒坦,還是老老實實的聽我安排舒坦!放心,你父親這罪名不會處死,只會是流放,你若是聽話,我們自會保你一條命,不會讓你受苦遭罪,否則你父親還有你們兄妹三人,一個也活不成,怎么選對你們有利,我想你們都懂。”
另一邊,裴昭肆和裴昭行也在分別接受審訊。有人用他們妹妹的安危要挾,有人用割皮剜肉嚇唬,可二人都是咬死沒那回事,氣的審訊官用沾滿了鹽水的皮鞭狠狠的抽裴昭行,抽的他慘叫連連,大罵大理寺所有人的祖宗十八代。裴十柒這邊,那審訊官手里的烙鐵已經要貼到裴十柒臉上了,裴十柒卻半步不退,據理力爭道:“你們縱容作惡多端之人,陷害朝臣幫助對方鏟除異己,這么做對朝廷并無好處,你們表面上是陛下所信賴的官員,背地里卻是如此情形,我真為朝廷失望傷心。”
“你失望不失望和我們不挨著,到了陰陽地府,和閻王爺說去吧!”
說罷,審訊官扯著裴十柒的頭發,將她拖到了水桶邊,按著她的頭將她死死按在了水里。喘不過氣的窒息感讓裴十柒一瞬間回到了那個沙漠,當時她被一箭射中,身體內的血液慢慢流失,那種感覺令她十分的絕望。好在審訊官也不敢真的殺了她,又將她從水中扯出,接著不等她透口氣,又一次將她按進去。當她耳朵已經嗡嗡作響,聽不見審訊官都說了什么時,牢籠外頭一聲住手,打斷了審訊官。裴十柒被扔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勉強睜開眼睛,只見一個歪著的身影站在外面。定睛一瞧,那人原來是薛騁。她如釋重負般露出了一個慘淡的微笑:“你終于來了。”
隔著牢籠,薛騁一把將審訊官拉近:“你這是在做什么?得不到自己想要的證詞,便言行逼供不成!”
審訊官為了讓裴十柒簽字畫押,遣走了這兒所有的人,所以對于薛騁的突然出現,他十分的意外,但還是強撐著說:“臣也是奉旨辦事,三皇子為何要找臣的麻煩?牢房陰氣重,三皇子還是快些離開的好。”
他的臉被硌在兩條木板中間,薛騁手上力氣大,疼的他齜牙咧嘴,臉都要變了形。“你要調查的人是梁國公,誰讓你對梁國公的子女用刑的?”
薛騁逼近審訊官:“別說你是不是自己夾帶了私貨,此事是父皇命我前來調查的,你跑不掉!”
聽見這話,審訊官的臉上血色盡褪,腿一軟向下栽去。薛騁適時的松開了手,回過頭看著齊通和另兩名文官說:“諸位都看見了,大理寺辦案子,靠的不是調查取證,而是對嫌疑人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兒嚴刑逼供,眾人親眼所見絕非虛假,他方才說的話諸位可都聽清了?”
“哪里會聽錯,他這是在逼迫裴姑娘簽字畫押,還用一家人的性命做要挾,如此對待一個女子,實在是令人氣憤!”
一個文官作揖道:“三皇子請允準微臣先行告退一步,微臣這就去寫明奏章,彈劾他這大理寺!”
這審訊官都懵住了,他下意識看向外頭,自己的手下站在外面,低著頭連話都說不出一整句來。這究竟是怎么回事?“三皇子!”
審訊官爬起身來:“是陛下命臣調查此案,大理寺辦案自有章程,三皇子為何要阻撓我們辦案!”
薛騁淡淡轉頭,眼中的憤怒毫不掩飾:“讓袁棟親自進宮去和陛下解釋吧!”
走出牢房拐角,裴昭肆和裴昭行兄弟已經被救出,其中裴昭行被打的渾身是傷。不用猜,他這莽夫性子,定然是對審訊官動手了。可薛騁不能重點突出這個,只能當著文官的面兒說:“裴姑娘一個姑娘家都被用了刑,何況這男子了?”
裴昭肆也聽出了他的意思,伸手捂住心臟的位置說:“三皇子,不求您能救我,只求求您救下弟弟妹妹,我死了才能閉上眼。”
他這有些糟糕的演技讓薛騁有些接不上,關鍵時刻還是要靠裴十柒。裴十柒大步沖過去將裴昭肆扶住,哭道:“大哥哥你這是怎么了!你哪里不舒坦?他們對你用刑了嗎!”
“并非用刑,他們為了強迫我簽字畫押,喂了我一顆藥丸,此刻怕是要發作了。”
這話裴十柒自然不信,可裴昭行深信不疑。他撐著身子站起來,直奔裴昭肆的審訊官而去,到他面前一個左勾拳接一個右勾拳,將人打的眼冒金星站都站不穩。以為躲過一劫,誰知裴昭行又一把將人拉回,重重的用膝蓋頂著他心窩,一腳把人踹到牢房的門上,接著摔到地上。“你喂給我大哥哥的是什么!啊!”
裴昭行如瘋了一般,揪著審訊官的衣裳,幾乎要將人勒死。裴昭肆和裴十柒對視一眼,都沒打算攔裴昭行。別人眼里的裴昭行是個為了兄長挺身而出重情重義的人,但在裴昭肆和裴十柒眼里,他卻是個演戲時必不可少的強將。審訊官被打的鼻青臉腫,卻據理力爭的說:“我沒喂他吃什么藥丸,你們別胡說八道!”
裴十柒哭著說道:“二哥哥被打的一身傷是真的吧?你們都敢嚴刑逼供了,喂大哥哥吃毒藥得到證供又有何可意外的?方才你們說讓我們拿出證據自證清白,現在難道你們不應該拿出證據來自證清白嗎!”
幾個審訊官面色難看,誰也拿不出證據,只能任憑言官們用審視的目光打量他們。“多說無益,進宮吧,看看父皇如何決斷。”
薛騁回身沖著齊通等人作揖:“還請諸位能將大理寺發生的這些事如實稟報給陛下,大理寺的人摧殘朝中棟梁,企圖用嚴刑逼供得到虛假證詞陷害朝臣,這行徑輕車熟路,被冤枉的案子恐怕不止今日這一件。”
幾人立馬進宮,裴十柒跟隨兩位哥哥也進了宮里,左看右看也沒瞧見梁國公,心里不免擔憂起來。薛騁走到她身側,低聲說道:“梁國公很安全,你放心。”
這句你放心,就如同一根定海神針,讓裴十柒莫名安心下來。大殿之中,白老太師雙手攏于袖中,神色十分不好看,怒視著位置上坐著的建陽帝。建陽帝懼怕白老太師的眼神,本能回避著,誰知白老太師突然說道:“當初微臣教導陛下,凡事不可只聽一人之言,也別全權安排給一人處理,這樣會令權利混亂,貪污腐敗只會多不會少。陛下您看看,今日情形與微臣當日所言,沒差分毫吧!”
他說話的語調慷慨激昂,雖不是有意為之,但建陽帝卻依舊聽出一身冷汗來。先帝在時,讓這位白老太師好生教導他,甚至用上了頭懸梁的法子讓他好好讀書,他雖然心里厭煩白老太師,卻實在沒有勇氣與白老太師硬碰硬。好在他現在已是帝王,不用在看別人臉色,在白老太師面前才能稍微的喘口氣。“就如您所言,朕也是讓順天府齊通去幫助的,可還是落下這個結局。”
白老太師聽出了他話里的意思,心里頭生氣,但為了要顧全大局,嘴上卻不能說。因此他直言道:“這案子與臣有關,臣不便多言,萬一說了什么惹怒了陛下,怕是陛下也要將臣處置了!大理寺的人背后是誰臣也懶得想,陛下請自便,臣年紀大了,先走一步。”
說完,白老太師一甩袖子,作勢便要走。建陽帝趕緊出聲將人攔下:“白老太師!您說說您,這么大年紀了,還跟個孩子一樣鬧脾氣。”
白老太師冷哼一聲,傲嬌道:“陛下覺著臣說的不對,那臣閉嘴就是!任由那些有心之人摧殘忠臣,傷害國本,微臣就當瞧不見。”
“您說的這叫哪里的話。”
建陽帝被諷刺的不知道該如何解釋。